第13章 和解

我从袖口中摸出他刚刚赠予我的匕首，努力地挤出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往眼眶外跳。

        “若是……若是这世界留不住你了，那我就陪着你走。”尽管我努力地控制着我自己，但我的声音还是不争气地哽咽了。

        我握住他的手，如鲠在喉，心中若在滴血，“大夫说，你只剩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后，我就用你送给我的这把匕首去陪你，要走的话，我们……一起走。”

        忽然，姑母一把推开房门，我望了一眼她，又把眼神放回李弈身上，我不明白她为何见死不救，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她一把丢下用红背竹竿草熬好的汤药。

        “解药。”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连忙端起汤药，也顾不得究竟是不是解药，一口一口喂他服下。不多时，他便缓了过来，已能起身。

        我见他缓和过来，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大哭起来，他一把拥过我，声音还有些虚弱，“别哭了，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过了一会儿，姑母又来了，她见此我俩的模样，喃喃道，“造孽啊，造孽。”

        “紫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同太子说。”

        我疑惑而警惕地盯着姑母。

        “我若是真想要害他，便不会给你们解药。”姑母冷道。

        “阿紫，就听木夫人的吧。”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门去，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今夜月色皎洁，星辰稀少，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梦一场，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门前的杜鹃如血般的红，我放松下来，用手背轻抚着杜鹃。

        姑母出来，已是过了好一阵儿。她看了看坐在石梯上的我，没有同我讲任何一句话，便转头离开了。

        我再进去的时候，李弈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先是怔怔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越抱越紧，越抱越紧。想来他是恢复了，这力道快要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拍了拍他，“阿弈，快松开，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这才缓过神来，松开我，道：“阿紫，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以为他这副模样，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坏事要同我说，没想道只是说了这么句无关紧要的话。

        “当然了。”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除非我死了，或者你不要我了，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们紧紧相拥，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过了几天，他痊愈了，我们便启程回了京都。

        离开京都的时候是夏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来年夏天了。陆家依旧没变，只是我们一回来表姐变得惆怅了许多，听下人说，皇上已经下旨，待太子南巡回来，他们便要成婚。

        我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爱的人要同我的姐姐成亲了，可他们都并不喜欢彼此。我想起他在滇南同我说的那些话，退婚一事，其实我从未当真，君无戏言，御赐的姻缘怎么可能说退就退。所以当他拿着彩礼来陆府下聘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那一刻，我的心里才真正有了酸涩的感觉。我躲在院子里，尽量不去听到和看到外面的热闹。我抱着小糖球，呆坐在棋桌旁，什么也不做。小糖球也乖乖地待在我怀里，它仿佛能感觉到我的难过，收敛了它平日里的顽皮。

        不一会儿，便有人出现在了我的院门口。身着清一色的宫中制服，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抬进我的院子里。

        我有些疑惑，收手抱稳了小糖球，站起身来，“这是做甚？”

        “恭喜辛夷姑娘了。”一个宫人笑脸盈盈贺喜道。

        “何喜？”

        “姑娘马上就是中宫的良娣了，难道殿下还未告知姑娘？”

        我疑惑。

        那宫人放低了声音道：“殿下在陛下寝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才求得陛下恩准您与太子妃同日进中宫，位居良娣。”

        “奴才跟了殿下好些年生，从未见过殿下在陛下面前这般执拗。可见，姑娘真真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担忧李弈的膝盖，又怕显得有些得意和刻意，只好故作无事地抚了抚小糖球的毛，“殿下还好吗？”

        “无碍。”李弈身着一袭绛色衣裳，走进院里来，“你们都下去吧。”

        “诺。”宫人们都听命退了出去。

        他见宫人都走了，便一把抱住我，久久不松开，我也用手环抱住他，轻声问道：“怎么啦？”

        “我食言了，你会生气吗？”

        我摇摇头，我自然知道退婚是不可能的，“君命不可违。”

        “听宫人说你跪了整整一夜，膝盖疼吗？”

        “疼。”他语气中略带些撒娇，“你可是本太子跪了足足四个时辰换来的媳妇。”

        “你都不知道，父皇当时有多生气，要不是母后帮劝着，我都担心这次他一生气就把我给废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啊？就算要娶我，也可以之后再说啊。”

        他有些生气，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脑门，我的脑袋也随之向后晃动了一下，“你倒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我是不想在娶你之前先娶了别人，你倒还自己说出这些话来，你愿意看着我先娶了你陆子瑶吗？”

        我想都没想，便发自本能地摇了摇头。

        “若是我真成了废太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你若是真成了废太子，那我们就离开京都这个伤心地，去寻一处幽林避世，然后过男耕女织的日子。”

        我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日子甚好。

        “你真是把皇宫想得太简单的，自古以来，废太子死得死，被囚禁的被囚禁，哪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若真是这样，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若是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劲了。你若是被囚，那我也陪着你一起。”

        “看来我这四个时辰跪得也算值得。”

        他语气中略带些傲娇，在我额上轻轻地留下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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