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心情

事实上审讯时证人们的证词都是存在偏颇的，大脑是个难以控制的智能器官，它会依据每个人不同的需求和自身条件，在无意识中篡改记忆。很多记忆和细节，看似是凭自己眼睛看见、记下的，实际上都是大脑通过逻辑运算补全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一般情况下，物证的证明力要大于人证，毕竟前者更客观真实。
所以魏长缨这段话，不过是拿审讯中必然存在的一种情况来强调放大，吓唬一下不太懂这方面知识的费洲。
效果明显，费洲被吓到了，很快就慌张地承认自己昨晚上确实撒了谎：
“我、我说！我说实话……我和黄姐、就是黄若琪，我们确实是情侣关系，之前不和你们说也不是我心虚……是因为我们公司很避讳办公室恋情。我怕说出来丢了工作。”
魏长缨：“你们公司不是情侣中选一人劝退吗，黄若琪已经死了，你怎么还会丢工作？”
“唉。”说到这个，费洲一下子苦了脸，那垂下的眉眼，似乎马上要落下泪水来，“如果不是黄若琪，我确实不会被辞退……可是死的是黄若琪啊……要是被她爸妈知道她是在和我出去的时候被杀的……我……哎！我怕是连半盐市都待不下去了！”
魏长缨不为所动：“你详细说说。”
费洲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希冀地看向她：“如果我说了，你们警方能帮忙保住我的工作吗？”
魏长缨：……真是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啊。
她冷酷无情道：“劳动仲裁打12333谢谢。”
费洲觉得有点委屈，但碍于“强威”，还是把实情告知：
“黄若琪家里有背景这件事是在竞选主管之后传开的，刚开始是捕风捉影，但渐渐地就越挖越多。因为她确实工作能力不怎么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连迟到也是光明正大。”
“她这个作风从刚入职就开始了，即便这样还是成了组长，后来又成了主管。而且我们上级领导非常爱挑刺挖苦员工，但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你说这谁能不乱想啊？”
“后来基本坐实是那件事吧，有一个员工因为一点小事和黄若琪吵起来了，其实也没吵得多严重，她也没犯错。但是很快就被辞退了。太吓人了当时，然后自那以后每个人都对黄若琪客客气气的。”
他说到这里也陷入了回忆，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些胆怯，又带着点点微不足道的厌恶。
“我和她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是她追我的……啊不对不对，她不喜欢用追这个字，是她，她和我表明了心意之后，我们互相了解过才决定在一起的。”
人虽死，威犹在。看费洲说到“追”这个字时被刺了一下的表情，大概能想象到他之前因为这事受了多少惊吓。
“还没交往前她就对我很好，给我买名牌都是日常，约会的时候带着我进出各种高档场所……说真的，我家在二线城市也是小康家庭，但那些荣华富贵真的让我明白了那句话说的真对：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说到这里，费洲惨淡一笑，大概是想到黄若琪已死，他今后又得回归平常生活的落差：“我知道这是她的手段，带我见波世面，体会体会和她交往的好处，但是知道是手段又如何，我还是答应她了。”
费洲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是“苦”笑也不准确，这个笑里包含的意义太多：“魏警官，你知道软饭多香吗？”
魏长缨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能吃到我现在还坐这里？”
费洲：……
审讯室外的桓言和蔡伟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额额，”费洲挠了挠头，“反正就是我没经住诱惑答应和她交往了，然后知道了她不少和别人私下的矛盾。”
总算要开始讲重点了吗？魏长缨敲了敲桌子：“快说。”
费洲：“虽然黄若琪在我们公司有后台，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抢罗源的项目，那种家底都给人端过来的抢法，项目给罗源做好了，她直接把他名字查找替换成自己的，就成了。”
“魏警官，你别看罗源这人平时胆子小又怂的，哦，他确实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只在喝醉酒的时候吐露了心里话，说是要杀了那个不要脸的臭B子，就是黄若琪。”
“公司里想要讨好黄若琪的人太多了，所以罗源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就有人私下里告诉了她。结果你知道她是怎么和我说的吗？她笑罗源是怂货，说他就算说一百遍要杀她，但还是得笑嘻嘻地把项目送到她手上。”
“黄若琪说，她最喜欢欺负这种懦弱无能的怂货了。”
“魏警官，”费洲看向她，表情有些扭曲，“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魏长缨没反应，只是又敲敲桌子，示意他继续。
费洲没得到认同，只好继续：
“这事在公司里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告密的那个人和罗源表面关系不错，不会告诉其他人。所以我想说的是，罗源并没有像他表面上那么任劳任怨、忠心耿耿，黄若琪对他真正的压榨都是私底下进行的，两人为了面子和利益都不会说出来。”
“因此我觉得罗源是最有动机杀害黄若琪的人。要知道那些项目都是广受好评的，罗源在公司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普通职员，那是因为黄若琪不知道抢了他多少机会！从她进公司那一天起，罗源就深受其荼毒。”
费洲可能是带入了角色，这会儿也气得哼了一声：“如果是我，长期受这样的压迫，表面上还要对她毕恭毕敬……我真的会疯的……疯到想杀人。”
魏长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了解了，谢谢你的（配合）……”
费洲着急地向前倾去身子：“不谢不谢，我告诉你们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能不能别把我和黄若琪交往的事情说出去啊？”
魏长缨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如实记录每一句证词，尽可能还原案件真相是警察的职责。”
费洲抓心挠肝：“我的牺牲这么大！”
“牺牲？”魏长缨看向他，眼神带着嘲讽，“失去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叫做活该。懂吗？”
费洲眼呆滞了一下，接着沉着脑袋，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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