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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一刻


兆神三十八年夏,汉阳。

        满天星河璀璨,一弯弦月挂在枝头洒下淡淡的光,像透白的轻容纱,为夜色中的大地笼上一片柔和。

        后院儿的老槐树下,顾予芙正坐着纳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串葡萄。

        今日是七夕,理当穿针乞巧,拜织女星,但该来的人还没来,她连做这些的心思都懒了。

        夏夜的风徐徐而来,凉爽中又带着些黏,吹得人心烦意乱。

        “臭杨劭,坏杨劭,最讨厌杨劭……”

        百无聊赖揪下一段葡萄梗,顾予芙嘴里念念有词,胡乱戳着一颗晶莹的葡萄泄愤。

        终于,在一片“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中,不经意间,外头响起不和谐的鸟叫。

        “布谷——布谷——”

        那声音并不远,好像只一墙之隔。顾予芙陡然开心起来,莲瓣儿似的脸上红晕流霞,同时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今日爹和同僚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抿起窃喜的唇,她立刻扔了手中东西,装出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不声不响往后门去。

        “你要去哪儿?”

        已到槛边,正要推门,身后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

        顾予芙吓了一跳,陡然缩回手。

        双臂交叉靠在屋门内,顾予枫一脸玩味,朝被逮个正着的妹妹看去。

她那懊恼又惶恐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好笑。

        “七夕不好好在家乞巧,跑出去想干嘛?”

        “我…我约了小玉,一起去河边放花灯。”予芙不自然地绞着衣服下摆,目光闪烁,“再不走就迟了!”

        “小玉前天就跟她娘去了李家湾,走亲戚没回来,你和她约?”顾予枫一挑眉,“那别去了!”

        糟糕!

        “说错了说错了!”顾予芙心里发怵,慌慌张改口,“和我约的是翠云,她说七夕要放灯才有意思。”

        “翠云?是翠云还是登徒子?我看,又是隔壁那个混账!”

        顾予枫嗤笑一声便板起脸,予芙果被唬得一惊一乍,双手合十,苦着小脸连连哀求:“千万别告诉爹!我真的一会儿就回来。”

        “好了好了,去呗,我还能拦得住你!”妹妹这样子,怕是不给她去,立马便要嚎啕大哭,顾予枫只得摇了摇头,“可说好了啊,叫他规矩点儿!姑娘家的手是不能给拉的,说话也要矜持,懂了没?”

        “知道了哥,你放心吧!”顾予芙看哥哥松口,立刻化身一只欢腾的小雀儿,“那我稍微晚点儿再回来!”

        说着她便要推门往外,几乎急不可耐。

        顾予枫气不过,忍不住在后头喊:“给杨劭带句话,我们好久没切磋了,后天约他一起练武!”

        几天没揍,有的人又该上上记性。

        “知道了哥!”

        予芙一溜烟跑出门,没几步,便见巷口一抹挺拔的身姿。

        “劭哥!”

        如同阳春天的花海开满眼前,小姑娘怦然心动,一不小心便扑了男人满怀。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他的身上,有清冽的松木香。

        君子如玉,杨劭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扶住自己在怀,一双星眸说不出的温柔。

        可真英俊……

        顾予芙一瞬竟看得有些痴,甚至忘了抽身回来。直到杨劭轻轻勾起一绺额前碎发,帮她撇到耳后,才如梦初醒慌忙推开人。

        却听男人语气中有了玩味:“怎么,劭哥好看,芙儿看傻了?”

        “你胡说!”顾予芙登时耳根发烫,暗骂自己丢人。

        “好好好,我胡说。”杨劭眉目藏着笑,“那我等急了,总得亲我一口,算是补偿。”

        “你!你臭不要脸!”顾予芙急忙转过身,兀自朝湖边走,以便掩住自己通红的侧颜,“我哥可说了,得规规矩矩的,手都不能拉。”

        小姑娘的娇羞最为可爱,杨劭心头一阵悸动,连忙跟上去:“那不成!”

        说罢,便不由分说抓紧了皓白的腕子。

        也不顾予芙的扭捏,杨劭一根一根掰开她水葱似的手指,将自己的手与她的十指紧紧相扣。

        “早定了是我的人。”若论强词夺理,杨劭可从来不会输,“怎么就不能牵?”

        “你放开,谁…谁是你的人了!”予芙的脸烫得能烧开水,挣扎了几下却被杨劭握得更紧,“我…说不定我爹还想把我……”

        “谁?还有谁?谁要和我抢你,你看劭哥敢不敢打上门!”杨劭蓦地打断她,低沉的嗓音满含酸意,“亲都被我亲过了,还想抵赖?”

        这下顾予芙彻底闹了个大红脸。

        亲过……那还是两个月前,明明也不是自己主动的。

        过端午时,表哥薛云山从外乡来走亲戚,爹爹便让自己带他去鹦鹉洲转转。原本两人骑了两匹马,谁曾想回来前表哥崴了脚,自己便携了他同骑。

        这事儿本不打紧,关键就在,被杨劭瞧了个正着。

        这人的脸当场就垮得难看,第二天专程喊她出来,先是发了一通无名火,然后就……

        趁她愣神,强行亲了一口。

        那一吻只如蜻蜓点水,但每每想起来,还是能叫顾予芙脸红心跳。

        其实此刻,杨劭的耳根也发烫,但到底是男人,关键时刻脸皮够厚:“我那时候就说了,亲了就是订了,订了就只能嫁给我。”

        “订给你……可我…我现在还没及笄呢!”予芙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红着脸,任由杨劭牵着她走在湖边。

        波光与星辉正美,交相辉映,却不见得,有此刻少男少女悸动的心意缠绵。

        今日是七夕,湖边还有许多游人来来往往,姑娘们三两成群,打扮得精致又漂亮,时不时便有人朝杨劭偷看。

        这叫顾予芙烦恼,忍不住偷偷观察起身边人,直到发现他全然视而不见,予芙几乎是心花怒放,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我知道,得再熬一年,明年等你过完生日,我才能去和你爹提亲。”杨劭一面走,一面只顾盘算着将来,“明年订亲,后年成亲,十六岁嫁我刚刚好。”

        十六岁,那可还得再等两年。

        尽管心里无限惆怅,顾予芙嘴上依旧不饶人,傲娇道:“呵!嫁人了不得多干许多活儿,我不乐意!”

        “你嫁我,我还能让你干活儿?”杨劭乐了,捏捏她玲珑的鼻尖儿,“我自然还得把你捧在心口,拿了俸禄就上交,你呢,只肖看看书练练剑,活儿都我干,好不好?”

        “好是好,只是……”予芙撅起小嘴,面露忧虑,“你如今做个小小税吏,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知道我爹……同不同意。”

        顾予芙没敢说的是,上次薛表哥来,爹爹那么催着自己和他熟悉,便是因为表哥如今当了罗山县令师爷,也算是混出了点儿名堂,想让她处处看。

        “我不好好干,那是因为如今的税制,实在是有背天理,我要是好好干了,简直就是助纣为虐!”杨劭停下了脚步,亦皱起了眉,“予芙,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爹把你许给别人。”

        “我…我也不想和别人,可……”予芙抬起水润的杏眼,杨劭凝视心爱的姑娘,那委屈巴巴的眼神,心中隐隐作痛:“放心,劭哥会想办法。”

        两人牵着手一路走,都不再说话,尽管嘴上叫予芙放心,可杨劭自己,已然是忧心忡忡。

        总归得要小有所成,才能得到顾叔叔的认可。

        对自己的文韬武略,杨劭很有信心。若在二十年前,走科举的路一定能成就功名,只是如今党争成风,科举都停了那么多年,又哪里等得起……

        想来想去,还是和从前考虑的一样,想出人头地,只有去边关一条路。那里是贵人们不乐意去的地方,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只是一旦去了,可能一年到头,都再见不到予芙。他明明就想守着她的……

        不过要是娶都娶不到,又谈何相守?难道眼睁睁看着予芙,被她爹嫁给那个什么薛云山?

        到时候予芙又有什么办法,她将不得上花轿,不得不变成别人的妻子,最后还会……

        杨劭背后全是冷汗,再不敢往下想,那隐隐约约的未来,比死了还让他痛苦。

        陡然的,杨劭收紧了手里的力气。

        “劭哥?”顾予芙被捏发疼,“你干嘛!”

        “对不起。”杨劭猛然醒过来,犹豫了许久,才咬着牙开口,“我刚刚一路想了许久……我爹接了调令,今年冬天要去陇西。我在想,要不我辞了税吏的活儿,跟着他一起去戍边?”

        今年冬天,去陇西?

        顾予芙瞬间愣住了。

        “我也二十二了,只有去那里,才有机会。”杨劭心里也不笃定,结结巴巴道,“总能混出个名堂吧,当上个校尉什么的。”

        总能混出个名堂?这是要博功名去了?不是刚刚还说,一到十六岁就娶她的么!

        如同晴天霹雳,顾予芙抬头,眼泪霎时滚滚而下。

        “别哭!你听我解释!”杨劭看她这样,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急忙要去抱她:“我说去从军,是为了……”

        “我不听我不听!你都要去陇西了!”予芙一边哭一边推,“你走,你走!你去博你的功名吧,你还抱我做什么!你走了我就躲起来,再不给你找见了!”

        “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一去不返了!你知道的,钱啊当官儿什么的我又不稀罕!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去边关还不是就想有个一官半职,让你爹认可我,这样才能同意把你嫁给我!”

        少年的意气上来,杨劭脸都青了,一时说得飞快,同时把双臂箍得越来越紧,死死抱住顾予芙,仿佛担心她从此真的不见。

        “我去两年就一定回来,你要舍不得,那两年我也不去了!你爹不同意,大不了我就跪在你家门口求,求到他同意。只要你嫁我,怎么都行,再不成我给你爹入赘,当上门女婿,好不好!”

        跪下来求?入赘?上门女婿?

        杨劭支离破碎的话一声声入耳,崩溃的顾予芙终于明白,他要去陇西的用意,渐渐渐渐,停止了挣扎。

        为了娶自己,他说什么都愿意。

        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又怎么能真的,罔顾他的前程和尊严?

        “不好……”拱在杨劭怀里不住抽泣,顾予芙的眼泪鼻涕,一把都擦在了男人的胸前,“你还是去吧,你本来就不是池中物,我不要你被我困在这儿……”

        总算安抚下姑娘的小脾气,杨劭松一口气,可随即又感到怅然若失,这么说,年底他真的就要走了,要离开他最心爱的宝贝,去两年,两年山水迢迢……

        妈的,这日子,到时候怎么过?

        “但你要是去了,时间一长又有了功名,会不会……就把我给忘了?”顾予芙泪水涟涟,支支吾吾道,“我听说,西域有好多美女……”

        美女?

        杨劭的无奈和尴尬,在唇边凝成了苦笑,自己这颗心,早就锁在了怀里人身上,这傻姑娘,竟然还在担心美女?

        “那我这就立个誓,好不好?”杨劭双手捧住予芙含泪的脸庞,深深看向她,“起完了你得答应我,我去了边关,你也不准喜欢别人。”

        “不好……”顾予芙撇过头去,耳根却红了,她泪痕未干的眼角偷偷瞄着,但见杨劭已郑重其事地举起三根手指。

        “苍天在上,神明为证。”男人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前所未有的,“我杨劭在此立毒誓,今生今世,非顾予芙不娶,只愿白首一心,生死不渝。如违此誓,人神共诛,不得好死,死了也无葬身之地……”

        “干吗许这样的话!”予芙连忙捂他的嘴,“我知道了,知道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背誓,许的越毒越好。”杨劭不以为意,握过唇边的手,“刚刚许错了,应该许永生永世的,我再许一遍。”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再说就算你说要娶,要不要嫁我也还……”予芙又哭又笑,蛮不讲理,唇却已经被杨劭噙  住。

        这个吻不同于第一次的稍纵即逝,杨劭吻得生涩却专注,他极力描摹着姑娘的唇齿,誓要渡给她自己的气息。

        “唔……”

        几下软弱无力的挣扎后,顾予芙也放弃抵抗,慢慢闭了眼。

        劭哥,这是她最喜欢的劭哥,将来一定要嫁的人。他年底就要走了,自己只不听话这一次……

        垂着手任由杨劭汲取掠夺,顾予芙忧伤的心中,渐渐沉淀了满片星河,宁静而满足。

        “唔……”

        只是随着时间推延,不知为何,她渐渐感到什么东西硌人。

        劭哥出来玩儿还带剑?这剑柄也太碍事了!予芙皱了眉,摸索着去推,甫一摸到,便感觉杨劭的身子陡然一僵。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下,差点儿激得杨劭当场献丑。

        “嘶……”原本清亮的眼神已变得浑浊,杨劭喘着粗气,几乎不能自已,“予芙,你等一下,我要冷静一下,我要冷静一下……”

        “劭哥,怎么了?”予芙懵懂,云里雾里问,却见杨劭已然转了身,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夏日的湖水之中,吓得她“啊——”的一声尖叫。

        “劭哥你快上来,你怎么了!”

        “等会儿再上来,不然我怕我成了禽兽!你先不要靠近,当心滑下来。”杨劭漂在水里,脸上却满是得偿所愿的兴奋,“顾予芙,你记好了呀!我是你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能始乱终弃!不然杨劭要守一辈子活寡,那就太可怜了!”

        “劭哥,你到底怎么了,快上来,再不上来我生气了!”予芙蹲在岸边,心焦如焚,“湖里有水草,你当心!”

        漫天的星光倒影在平静的湖面,恍若不真实的美。一来一回的交谈声被夏日的蝉鸣掩盖,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但那片星光闪烁的苍穹下,两颗交叠的心却从这一刻起铭记,不论年华流转,任由世事变迁,他们都已约下三生。

        白首一心,生死不渝。

        这只是人间一刻,已足够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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