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番外：四海(二)

宣宁踩水的时候,留意到靠近海滩的淡蓝浅海里，有鱼类甚至扇贝在游弋张合。

        这座岛屿没有人群居住，浅海的水非常清澈,足以让人看到水底的景色。

        宣宁看到游弋的闪鳞鱼类时,胃部蠕动着唤起饥饿感。

        她想需要食物填饱肚子。

        “正好这有现成的。”

        宣宁微弯着腰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在小腿深的浅海里游弋的闪鳞鱼类。

        它们游动的速度算不上快，以宣宁的动态视力足以跟上。

        宣宁双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海水里，在距离闪鳞鱼类约莫一尺距离时，猛然一抓。

        一条约半尺有余的瘦长鱼类被宣宁紧抓在手里，它尾巴不断扑腾，鱼身的细小青鳞被蹭下一些。

        这条半尺有余的青鳞鱼重量不过三两,就算用来烤也不够填饱一个成年人的肚子。

        宣宁看看天色,发现天边的血色已经褪去大半,云层灰沉,光线也有所黯淡。

        快入夜了。

        宣宁略作思索，她将抓到的青鳞鱼丢到干燥沙滩上，注意力集在浅海里继续抓。

        青鳞鱼游动的速度不算快,但只要宣宁的举动惊动这些鱼类，它们就会四散逃跑。

        宣宁忙活好一会，才抓到五条小鱼。

        本着凑合吃的想法,宣宁捡起沙滩上奄奄一息的小鱼，走回自己的山洞基地。

        山洞深处的基地不论白天黑夜，在照明萤石的照耀下，总是一片明亮。

        吃鱼嘛,自然要烤熟才行。

        宣宁尝试着掐法诀，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又回想起一些，但就是没有烤东西的御火诀。

        这一晚上,五条小鱼被她放在石桌上眼看咽了气，宣宁都没回想起如何掐火系法决。

        “……我就不信了。”

        宣宁一咬牙发狠，像头困兽似地努力回想，但越回想，反倒越想不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啊——”

        始终想不出来的宣宁心情极端暴躁，一脚踹在石凳上，眼看着普通石凳哗啦啦地碎成一堆，她理智有所回笼。

        “没关系，大不了钻木取火。”

        宣宁决定不钻牛角尖，她冷静下来后，视线落在石桌的小鱼上，发现因放置时间过长且没有恰当的保存方法。

        鱼，臭了。

        宣宁：“……”

        宣宁将这五条臭鱼用灵力包裹着带出山洞基地，她看着洞外刺眼的天色，一掐算时间发现自己为一个生火的法术竟然折腾了两天。

        难怪她抓的鱼会变臭。

        “这么大的太阳，正好适合钻木取火，这一次一定成功。”宣宁手掌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自我安慰。

        宣宁靠近浅滩把五条臭鱼抛进远处的海水里，她望向山林方向。

        钻木取火很明显需要用到木头。

        而且是干燥的木头。

        今天的太阳很大，就算捡来的时候有点湿润应当也足以烤干。

        宣宁想到那个宛如杀神的邻居，有点犹豫，她之前才说不会靠近山林，也不会拿山林资源。

        结果才两天就改变主意，这会不会有点打脸？

        不，不应该。

        只是在外围捡几根木头，这怎么能算作资源，而且外围离心那么远，他应该不至于为几根木头跑出来杀她。

        打定主意的宣宁视线张望茂密的山林，她挑着一个偏僻方向靠近。

        随着宣宁靠近，她发现这两天海岛的天气很不错，因为茂密山林的地面有不少干枯树枝，她甚至还看到百米范围内，有一棵青果子树。

        “那个不能摘，那个不管从广义上来讲还是狭义，都算作山林资源，甚至是珍贵的食物资源。”

        宣宁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捡拾一大捧干枯树枝后，又折下一根接近成年人臂膀粗的大枝丫，拖着就往回跑。

        这堆干枯树枝与临时折下的大树枝被宣宁堆在自己山洞门口，正午的天气特别毒辣，宣宁赤着脚踩在石头上都觉得烫。

        钻木取火的材料已经准备齐全，接下来就差食物，宣宁又靠近沙滩的浅海，准备抓几条鱼充饥。

        也不知是正午的太阳太毒辣，导致浅海水流温度有所上升，宣宁认真找一遍发现一条鱼都没有！

        倒是一些扇贝还躺在海底，张合着。

        “扇贝能吃吗？”

        宣宁伸手从膝盖深的海水里捡起一块约巴掌大小的条纹扇贝，她凑近眼前仔细打量。

        扇贝壳肯定不能吃，不过扇贝肉还可以考虑，宣宁借助指甲轻易掰开闭合的扇贝，发现肉并不多，但也有点。

        已经饿了好几天又抓不到鱼的宣宁觉得扇贝肉也凑合，就是需要捡多一点。

        在宣宁愉快地捡扇贝时，她发现浅海里的海水正在慢慢变色，从蔚蓝天空折射的浅蓝变为浅红色，甚至有越来越红的迹象。

        宣宁捧着二十来个扇贝，她直起腰打量海滩周围，只见待在山林里的杀神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站在远处二十多米高的石壁上，眺望海面。

        两人相距约有数百米。

        宣宁可没有凑过去找死的习惯，因血色影响，浅海的清澈不复存在，她干脆捧着这堆贝壳回山洞，打算先就着烤一点垫垫肚子。

        钻木取火的法子在毒辣炽热的天气加成下效果直接翻倍，没一会宣宁已经生出一堆火，她把所有干柴堆在一起，然后将扇贝放上去。

        看着橘色的火焰烫得扇贝滋滋叫，宣宁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光靠这点干柴明显没办法把所有扇贝都烤熟，她想要吃上熟的扇贝，岂不是还得去山林边缘再捡一点干柴回来？

        宣宁不由得望向站在远处山壁上的杀神，刚才偷偷摸摸捡点就罢，眼下当着这位大佬的面捡他家的资源，这会不会被归类为挑衅行为？

        宣宁想来想去，小命要紧。

        趁着还有点干柴，她着重烤着五块扇贝，翻来覆去地烤，确保两面受热。

        将近半刻钟后，宣宁的干柴燃料耗尽，她的五块扇贝也被烤熟。

        宣宁坐在发烫的石头地面，一边观察远处山壁上的杀神邻居，一边挖出扇贝约大拇指长的肉，辨别能吃部位与不能吃的部位。

        五个扇贝肉入肚，因没有调料，味道也就那样，但宣宁好歹尝到了食物。

        “……吃完以后反而更饿了。”

        宣宁看着山壁上没有要回去迹象的杀神，她喃喃自语。

        由于山洞外的太阳实在太大，宣宁不得不撤回山洞里，她的饱腹计划因杀神突然出来而途夭折。

        眼下宣宁要么找到不用火烤就能吃的食物，要么等杀神回山林，或者自己想起如何掐出火系法术。

        “早知道当初建家的时候，选在山林里，说不定还能分到一点干柴资源。”

        虽然更大可能是跟那些妖兽一个下场。

        宣宁眼巴巴看着远处茂密的山林，就像在看一堆可以吃的食物。

        在宣宁的耐心等待下，石壁上的杀神终于离开，但却不是回到山林里，而是踏海而去。

        宣宁目送着杀神的背影在海平线上消失，她心立即被狂喜取代。

        山林里的干柴是她的了！

        宣宁又耐着性子等待半刻钟，确定杀神不会突然折返后，她运转灵力快步靠近山林，为减少来回次数，她收集干柴用藤蔓捆住丢到一边。

        当干柴收集到十捆时，宣宁不敢再继续冒险，她拖着这些干柴匆忙朝着山洞赶。

        也幸亏宣宁足够克制，她把干柴运回山洞的百来息后，杀神带着扑面而来的浓郁血气回来。

        宣宁看着浅海溅起的血色浪花，她的山洞地势等，还不至于被波及，她也就没将这些血色海浪放在心上。

        因干柴缘故，宣宁又拿出青剑在洞口约五米位置挖出一个自认为的厨房，用于存放干柴物资与烹制食物。

        把剩下的扇贝烤完，宣宁终于体验到久违的饱腹感，她收拾这些扇贝壳丢出去时，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

        而杀神还待在石壁上，只是这次不再站着，而是改为盘坐。

        宣宁只看一眼便飞快收回视线，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这一天虽然有点小波折与惊险，但好在填饱了肚子，宣宁让这些扇贝壳随着泛红的海水飘远，她回到山洞本着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躺在石床上很快便陷入沉睡。

        次日清晨。

        宣宁精神抖擞地起床，她跑出山洞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杀神回山林深处没。

        结果很残酷，杀神不但没有回去，浅海的海水颜色也越发血红浑浊。

        这样一来她捡不了干柴就罢，连食物都没法获取啊！！！

        宣宁心里有点焦虑，但她也不敢过去让杀神回山林，谁让对方强呢。

        强得宣宁面对他，哪怕不接触视线，都能被他尸山血海的意象所影响。

        杀神想要杀人的话，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捏死她。

        宣宁可不想再沉睡几十年，然后再度开始艰难的常识复健。

        山洞门口的浅海血红又浑浊，宣宁别提抓鱼，连扇贝都摸不到，她只能沿着沙滩往左边走，试图找一处没被血红海水影响的浅海。

        宣宁花费一整个上午，将整个海岛一圈走下来，她开始绝望。

        只要接近岛屿的浅海，基本都被血色所影响，区别只是深浅程度不同。

        杀神附近的浅海与宣宁山洞门口的浅海已经全部覆没，倒是远离山洞的一片浅海的血色不那么严重，勉强能让人看清海底。

        浅海的鱼类一条都没有，倒是还有零零散散的扇贝存在。

        宣宁眼下对鱼类跟扇贝已经没有要求，她甚至担心再过两天，连扇贝都摸不到。

        一整个下午宣宁都投入在扇贝的摸索，临近黄昏时，宣宁看着沙滩上小山堆的扇贝，她发现海域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

        如果杀神不影响海水的话，这些扇贝说不定就是鱼类。

        宣宁用灵力包裹这几百个扇贝，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能看见沙滩时，她目露期待地望向山壁，结果很让人沮丧。

        杀神似乎打算住在山壁上。

        他到底图个啥啊。

        宣宁实在想不通，不过她也没勉强自己，收回视线，她带着扇贝回到山洞里。

        “扇贝跟鱼类都存放不久，得想个办法处理一下才行。”

        宣宁小声嘟囔，她想到风干扇贝肉，不过具体怎么做来着？

        宣宁认真回想，好像需要先把扇贝肉放在沸腾的热水里烹煮一遍？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去哪找一口铁锅。

        空间纹里的精铁矿已经被消耗一空，那里面作物虽然丰富，但都是植物，还全花花草草，连棵果树都没有。

        宣宁对空间纹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能吃。

        其次是储物空间。

        但她没什么贵重物品需要储存在空间纹，经常使用的话还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出于谨慎与保守本能，宣宁总是下意识忽略神秘纹路的作用。

        “……或者烤熟之后再把扇贝肉挖出来晒？”宣宁想到海岛正午的毒辣太阳，长期被阳光照射的石头踩上去都烫脚。

        宣宁觉得这个办法有点靠谱。

        这个晚上她都沉浸在制作干货的忙碌，次日天一亮，宣宁把煮熟的扇贝肉摆放在自己山洞门口，同时例行观望石壁上的杀神在不在。

        让人失望的是，他还在。

        宣宁心情有点差，丢垃圾的时候都没劲，她厨房里的干柴只剩下两捆。

        杀神要是再不回去或者离开，她就要面临干柴耗尽，没法处理食材的困境。

        “……日子真难过。”

        宣宁拿石头把自己晒干货的地方围起来，她朝着海岛北面走去，打算再捡点扇贝回来。

        忙碌一天后，宣宁用灵力包裹着几百颗扇贝回山洞，例行眺望石壁时，她惊喜发现石壁上的人不见了！！

        但让宣宁焦虑的是她不清楚杀神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样一来她要面临杀神随时有可能回来的危险境地。

        “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这次要是不抓住机会，他要是再盘坐几天自己岂不是要被饿死？”

        宣宁在心里艰难权衡后，一咬牙，决定铤而走险，干一票大的！

        她飞快把扇贝存放在厨房里，又跑出山洞直奔茂盛山林。

        忌惮与杀神随时随地可能回来，宣宁精神紧绷，捡拾干柴的速度极快。

        这山林里要说最不缺的资源，绝对是干枯树枝，宣宁看着一片片的干枯树枝，她两眼放光完全停不下来。

        “再捡两捆就收手……”

        宣宁回头看着自己已经捆好的五捆干枯树枝，她在心里默念。

        随着干柴数量达到七捆，宣宁眺望平静的海面，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很显然，杀神还没回来。

        宣宁觉得自己如同在钢丝上行走，她精神极度紧绷，身体的血液流速加快，心跳比平时都要更快，因过于紧张，她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

        是现在收手，

        还是冒着危险再捡一点？

        七捆干柴处理厨房那些扇贝，很快就会消耗一空，估计连三天都撑不住。

        宣宁长长的睫毛颤动，理智虽然告诉她必须尽快离开，但眼下海面安静，杀神没有回来的先兆，她完全可以搏一把再捡拾两捆。

        拼了！

        宣宁经过剧烈的内心权衡后，她继续捡拾，眼只有干枯的树枝。

        约莫半刻钟后。

        宣宁知道自己必须该动身回去，她扯着藤蔓把最后一堆树枝捆好，下意识眺望海面。

        远处似乎有一个黑点在逼近。

        宣宁心脏提到嗓子眼，慌张地把剩下的干柴提着试图在杀神赶回来之前回到山洞。

        但宣宁太过低估杀神的赶路速度。

        前一息杀神还只是一个黑点，下一息，宣宁已经能够看清他的身影。

        当宣宁靠近自己辛苦捡的干柴堆，杀神已经来到沙滩上。

        近在咫尺！

        完了完了完了——

        她绝对被发现了！！

        宣宁慌得光洁白皙的额头直冒冷汗，她跌坐在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杀神，心浮现绝望。

        她这次被人赃俱获啊！

        宣宁大脑思绪高速运转，她扒拉着干柴将其抱在怀里，试图找寻一丝安全感。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杀神没有回石壁，而是朝着宣宁的方向走来，这代表着她已经凉了一半。

        宣宁的直感不断预示危险，看着越走越近，手持断剑的男人，那短短几十米距离，如同宣宁最后的生命长度。

        “……我，我只捡了点干柴。”

        在精神与心理的双重压力不断累积下，宣宁看着那柄断剑闪烁寒光与粘附的血迹，一想到自己要因为一堆干柴死在这，她心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委屈。

        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宣宁边哭便解释：“我真的只捡了你的柴，就三次，一次你在山林深处，一次你出门，还有现在。”

        “除了干柴外，我还扯了点藤蔓，就这两样东西我真的没有拿别的，你别杀我……呜……”

        宣宁越想越委屈，泪水跟水珠似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呜咽着说：“只要不杀我，我可以帮你找食物，还可以把晒干的扇贝肉分你一半，以后我的食物都分你一半，呜呜呜……”

        面对宣宁的崩溃哭泣，这位杀神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步伐也不曾被影响过。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一米时，宣宁觉得他抬手就能用断剑斩断自己脖颈，就像之前那被砍断的树木一样。

        宣宁手脚发凉，猛然闭上眸子不敢再看，等待死亡降临。

        一息、两息、三息、

        死亡将近，宣宁反倒没之前那么恐惧与委屈，就是身体僵硬得厉害。

        她不是没想过反抗，但考虑到两者实力完全不在一个位面上，她反抗也只是死得更快更惨而已。

        说不定死前还得痛苦一下。

        反正有生命纹在，这次死亡，最多在沉睡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她还能再复活。

        宣宁努力安慰自己，试图降低对死亡的恐惧，结果她等待将近十来息，都没有等到脖子一痛的感觉。

        杀神该不会在琢磨着怎么杀她吧？！

        宣宁脸色发白，周围的血腥味没有丝毫减少，她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到步伐声。

        宣宁又等待三十几息，还是没等到死亡降临，她一咬牙，鼓起勇气睁开眸子。

        结果眼前空无一人，她下意识回头，身后也没有人。

        宣宁：？？？

        杀神这是放过她了？

        宣宁瞪大眸子，眼尽是不可思议。

        随着危机感解除，她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堆干枯树枝。

        “他为什么不杀我？”

        宣宁很疑惑，她虽然没有察觉到杀神的杀意，但她觉得这样的人，哪怕面对无辜妇孺，也能面不改色地抬剑杀人然后离开。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杀而生，杀人对他来说如同旁人喝水吃饭那么简单，那些尸山血海的意象，已经印证他的本性。

        宣宁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所感知到的就是纯粹的杀戮与极端强大。

        “……也许是他今天心情好。”

        宣宁自问自答，总归捡回一条命，她把干柴重新捆好，步伐迟缓地带回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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