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不知在黑暗中失去了多久的意识，云栩感到身体一沉，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不对。

        头顶的天花板陈旧泛黄，肯定不会是皇宫的布置，神教已经覆灭，也不会有人将自己救出去。

        而且

        云栩苦笑一声，在那样的爆破之中，就算是苏玉楼也不一定能将他救出来。

        最终，还是被杀了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到身体仍然在劫后余生的余韵中颤抖嗯？

        云栩诧异地打量着自己缩水了不少的双手。

        这看着倒像是小孩子的手。

        难道是自己的意识被转移到了别人的□□上？并未听说神教研究出了这种技术。

        云栩沉思半晌，撩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胸口处有一块狰狞的疤痕。

        确定了，这应当是自己的身体。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云栩凭着记忆又检查了一番，不禁又愣住了。

        除了胸口处那道经年的伤痕之外，就连神恩在他身上留下的刻印都没有了。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可能性再荒谬也是现实。

        云栩深深地吸了口气，认识到自己应当是重生了，依照这个状态，应当是重生在领受神恩之前，也就是大约十几年前。

        因为领受神恩的代价是失去之前的记忆，回归圣洁的状态，所以云栩也不确定到底是多少年。

        这么说，神恩之前的自己，是在这里生活的吗？

        云栩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里应当是舰船的一个隔间，房间十分的小，基本上只能堪堪放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就再放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了，床上只有一块木板，垫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充作床垫，只有一块脏兮兮的毯子可以盖在身上。

        床头放着一块小小的木雕，勉强看的出是个人形，这块木头应该是捡的墙角的碎屑。

        用木材做边缝的填充料？云栩皱了皱眉，这种木料虽然十分坚硬，但是久而久之就会由于过于干燥而碎裂，在他死前早就被禁止用在舰船的安装上了。

        如今——

        算了，至少可以确定重生之间必然大于十年。

        云栩放下木雕，打开了床头柜。

        柜子里有一个用勺子柄磨成的简易锉刀，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以及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云栩好奇的翻开，发现是他之前写的一些备忘事项。

        【进餐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每天一次。

        沐浴时间是晚上七点半，隔天一次。

        其余时间不可随意外出，外出需要向辅导员申请。】

        辅导员？看来他应该在专门收留战争孤儿的福利舰船上。云栩随便翻了翻，忽然在最后一夜看到一排小字。

        【周五晚上，劳伦斯的宿舍，密码是sheyeso。】

        这是什么意思？云栩感到茫然，却又直觉的觉得不对劲。

        他身上不能说很干净，除了手，脖子，和脸以外，都有一些脏兮兮的地方，如果隔天洗一次澡，断然不会脏成这样，可就在他萌生出洗澡这个念头时，又会下意识的感到恐惧。

        这里难道还有隐情？

        正当他在出神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广播，“039号，午饭时间到，请前往餐厅就餐。”

        机械舱门应声而开。

        039？哦，对了，之前是有听说过，父母资料缺损的孤儿会用编号来代替名字。现在他还没遇到苏玉楼，还没有被起‘云栩’这个名字，

        苏玉楼。

        云栩的心脏顿时抽痛了起来。

        死前才拿回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苏醒，像一道钝击猛然打在他的胸口。

        爆炸时蒸发一般的痛苦，常年累月作战留下的伤痕，以及成为圣子后便时常冒出的头痛这些伤虽然没有在他现在的身体上发生，却通过记忆折磨着他。

        这个名字便是折磨他最深的伤痕之一。

        被神教废弃之时，饶是对神明再虔诚，云栩也不可自抑的感到了万念俱灰。

        最终还是被放弃了啊。

        他沉默而温顺地带上了各种防止他突然暴走的抑制器，静待自己的终焉。

        却万万没想到后续的发展。

        帝国突袭神教，而圣教一夕之间被覆灭，不得不中止对他的废弃仪式，云栩本欲拖着濒临极限的身躯准备和圣教同生死，却被人偷袭，注入了大量镇定剂，带到了皇宫里，在那之后，他便一直待在治疗室内进行强制治疗，身体和大脑里损坏的机械部件被取出，身上的精神力抑制器也被解开，主要的手术都均已做完，剩下的只能交给他自己。

        所幸云栩自身的精神力极其强悍，此刻又没有了限制，兢兢业业地开始了工作，修复云栩可以算是千疮百孔的身体。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他沉沉地做起了梦。

        然后，拿回了被神教故意抹消掉的记忆。

        如果说沉睡前他还对帝国突然攻打神教的做法感到愤怒不解，醒来之后，他已经知道了全部原因。

        他明白了一切。

        无论是关于他早已分化为omega，并且早就已经被帝国的皇帝陛下所标记了的这件事，还是各种各样堪称详细的标记过程。

        “苏玉楼。”云栩在地板上痛的蜷缩起来，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即使这会加重他的痛苦，“我该”他喃喃道，“怎么办才好？”

        既是神教的仇人，却又是他的爱人。

        云栩不想否定这段感情，但是对方做的事情又实在是他不能原谅的。

        他既无法原谅，却又无法憎恨。

        再晚来一刻，苏玉楼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又怎么能憎恨前来救他的爱人呢？

        实际上，哪怕是现在，只要稍微想想她的名字，云栩都能感到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地飞快。

        莫非这就是神教报告上说的‘不可挽回的’损毁么？

        云栩苦笑一声。

        他的头很痛，之前尚没有整理的时间便死了，现在这些一股脑涌上来，他仿佛一下子多接受了另一个自己一般，头痛欲裂，却又觉得怀念，并发自内心的眷恋。

        苏玉楼。

        是连他自己都抛弃了自己的时候，还没放弃他的人。

        怎么能够去恨这样的人？怎么

        云栩抱着脑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自暴自弃地想道，怎么能够不去爱她呢？

        /

        作为一个辅导员，张允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今天是她的同僚艾尤被执行死刑的第一天，也是她刑满释放的第一天。

        在此之前，她和艾尤因为虐待儿童被起诉，由于她只是知情不报的人，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艾尤就没这么好运了，按照帝国的律法，他被判了死刑，于今日执行，而他的代替者也于今日抵达。

        哼，不知道来的会是个什么货色。张允喝了一大口啤酒，冷冷地想着，然后她开口，假惺惺地说道，“也不知道下一个来的能不能受得了这里的环境，我们这边主要的管理工作可都是艾尤负责的呢。”

        只是她这通阴阳怪气没能得到想象中的附和，相反，那些资历比她低的同僚都是一副闪躲的模样。“？”

        “艾尤之前管理的孩子是020-040号，由于他之前的胡作非为，20个孩子中死了十五个，”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剩下的五个中有四个正在医院抢救，综上所述，我所需要照顾的只有039一个孩子，多谢关心，目标对象只有一个的话，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新人来了？怎么没人提醒她？张允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对方同样穿着教导员的制服，只不过那臃肿难看的制服在她身上也成了陪衬。

        果然不仅人靠衣装，好看的衣架子穿个麻袋都玲珑有致。

        餐厅的二层被做成了咖啡馆外的样式，白色的阳伞下方摆放着西式的茶具，点缀着白色的满天星和绿叶。

        那人坐在鲜花中央，漆黑的长发带了一点波浪卷，极尽妍丽的脸庞上，一双蓝色的眼睛正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仿佛将海洋切了一部分，放入她眼睛似的。

        张允没来由的想道。

        如果能被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温柔地凝视着，该有多么幸福啊。

        等等，她到底在想什么？张允被自己恶心到了，低头扒饭，然后才想起来她尚不知道新人的名字，又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她恶声恶气地说道。

        “苏楼。”苏玉楼十分敷衍地临时想了个名字扔给这个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女性alpha

        孩子所在的一层看不到二层的场景，二层却专门有个投影仪可以看到一层的情况。

        苏玉楼早就吃饱了，此刻正在屏幕上找着那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孩子。

        “我需要照顾的孩子还没来。”她找了一会，说道。

        “谁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张允哼了一声。

        “是吗？”苏玉楼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接手之前，他的代理辅导员是你，如果在这期间他出了什么状况的话。”她平静的看了一眼张允。“你可能会比较麻烦。”

        张允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什么都没做！”她色厉内荏地说道，“辅导员有通讯器，可以随时看到他们的情况，你不会自己看吗？”

        “我还没拿到我的通讯器。”苏玉楼说道，“旧的那个已经被作为证物上交了。”

        “所，所以你是想？”张允愣了愣，问道。

        “在新的到来之前，只能麻烦把你的借我用一下了。”苏玉楼伸出手，坦然地说道。

        “那，那我用什么？你想都别想。”张允说道。

        “暂停你职务的通知应该在十分钟后会发到你的终端上，不谢。”苏玉楼说着，没看她怎么做，下一秒，张允的钥匙便到了她手里。

        “你——”张允很想生气，但她同时又是个惜命的人。

        她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这回只是钥匙，那下次呢？如果对象换做是她的头

        张允恐惧地咽了咽口水，萎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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