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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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已上中天。
苏青倚着窗,望着月。
今晚的月色可真暗呐。
聊胜于无。
时值云收大地,夜空中黑云交织的愈发沉厚,像是一片绵亘不坠,高悬苍穹的黑山,孕育着迟迟未到的黑沙暴。
从这里望去,看见的不过是一片若隐若现的月影,依稀间还能听到几声鹰鸣。
他坐的很随意,很漫不经心,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搭着,边晃着那条搭着的腿,边摩挲着手里的那个扳指,眼中似有几分惘然、惜然。
月华虽暗,月亮却很圆。
看见圆月,他便想到更多,想到一些人,一些久别却不知道还能否重逢的人,他只能想到人,想不出别的。
不对,还有情、爱。
情,他是个重情的人,一个重情的人,在这鱼龙混杂的江湖无疑是很危险的,重了情,便意味着你结识的兄弟,看中的朋友,相信的知己,说不定某一天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背叛你,出卖你,乃至杀你。
但江湖就是如此,充满了未知的变数,没有情,没有交情,没有朋友,哪还有什么意思,岂非太寂寞了些,正因为江湖上有太多的尔虞我诈,所以真正的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如他这般,就更需要交朋友,因为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停下,所以,尽管见过许多无情无义,但在没停下之前,他还是想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里,遇到能共饮一壶温酒,聊几句往事的人,交到朋友,无需太多,知交即可。
爱,他不太喜欢这个字。
因为爱比情更危险,情分很多种,可爱只有一种,爱一个人,意味着你要付出很多,甚至是无条件的付出,然后就会欠下什么,不论是别人还是自己,欠下东西终归是不好的,因为终有一天都得还回去。
而爱一个人,会耗去你的心力,耗费你的时间,会收了你的锐气,磨掉你的斗志。苏青是个很自制的人,无论是唱曲儿,还是练功,日以继夜,都未曾懈怠,所以,他也许会纵情恣意的傲笑江湖,却绝不会纵爱,至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
爱是一种可怕的病,英雄只怕病来磨,如他这种无根浮木又重情的人,倘若真要爱上了,迟早得病入膏肓,病的还是两个人,折磨了自己,也痛苦了别人。
所以,若“生不能相守,死不能相倚”,那他情愿不爱,不能爱,也不敢爱。
“还有一年,快了,快了。”
苏青收回视线,把扳指重新戴上。
上面的“魁”字,此时此刻,似在泛着金光。
这时,
“砰”
床板上的密道忽然被打开了,金镶玉恢复了几分气色,但脸上苍白依旧未曾褪尽。
“醒了”
苏青瞧着她。
四目相对,彼此静静注视了会,女人走了过来,随意且自然的贴着他坐下,也看着那云中半遮半掩的月亮,说的第一句话是“真他娘的后悔把你捡了回来,早知道就该让你死路边,再补上几镖”
语气恶狠,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嘴里低声咒骂着,宛如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泼辣的老板娘,直接把苏青的手臂往怀里一揽,头一歪。“行了,也别躲了,让我枕会,这三年真的是太累了,老娘当年就想这么做了,权当留个念想吧,你也别怕我赖上你,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稀罕”
金镶玉说的干脆洒脱,像是变了一个人。
苏青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确实瘦了,脸颊上的肉都少了些,沉默了会,他道“那你还哭以前动不动掀裙骂人,现在变化的可真大啊”
“你这木头,姑奶奶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金镶玉这下更泼辣了,迎着风,拢了拢发丝,平淡道“我想了很久,确实,相见不如怀念,你既然懂我,我也应该懂你的,彼此成全”
苏青眨眨眼,笑道
“真的”
他笑的坦然。
“不然还能怎样”
金镶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怨笑骂道“操他老天爷的,这世道,真不公平,爷们生的比女人还好看,给了你这张脸,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丫头”
望着月亮。
唏嘘了会,目光有些出神,语气有些喟息,好一会,她才道
“我突然想我师傅了,已经很多年没回去看看了”
“你师傅”
金镶玉缄默良久,终于撕开了她心里的疤,道出了自己的一段秘密。
“是啊,我师傅,我师傅是个道姑,我也是被她捡回去的。小时候家里穷,我爹为了活命,逼着我娘去卖身子,还说等我大了把我也卖了。有一年大雪寒冬,我娘没挨过去,病的奄奄一息,连看病的钱都被那男人抢走了,你知道最后她怎么死的么,光着半截淤青发肿的身子,躺在床上,我就躲在一旁看着个老东西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走了出去”
她若无其事的说着,娓娓道来,说的很平静,苏青却不笑了,有些沉默,蹙了蹙眉,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男人一边卑躬屈膝,一边像是条狗一样趴地下拾着别人丢下的铜子”
“你知道他又是怎么死的么在我九岁那年,有一天他提回来一吊肉,笑的很开心,说是有个屠户瞧上我了,让我过去,十五两银子。可惜,他晚上就死了,我在汤锅里放了一包砒霜,毒的他肠穿肚烂,口鼻溢血,哈哈,你都不知道,他趴地上那模样有多可笑,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我爹”
原来这就是她心里藏着的疤,果然不能别人撕开,她眼中泛泪,脸上挂笑,笑的人心惊肉跳,为之动容,苏青也是为之苦涩,他见过苦的,也过惨的,但如此悲的却是第一次。
“我在山里躲躲藏藏过了小半年,活的不人不鬼的,也是那个时候遇到我师傅的,她传了我武功,我学了八年,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个镇子,杀人,都是在我娘身上躺过的,足足二十三个,一个都没放过”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爱钱,因为我觉得钱比男人可靠,我恨天底下的臭男人,我师父把我撵下了山,我在江湖上闯荡了两年,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受情丝所累,逢场作戏,你以为我没人要,会看上你”
她忽然看向苏青,眸子似是望进了对方的眼泊里。
“这辈子,没人替我挡过,你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苏青听的是深吸了一口气啊。
女人的声音又弱了下来,低的弱不可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替我挡,在我身上割上一刀来的更痛快”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有想过卖十香肉的,能赚钱,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问我,我突然又不想做了,亏了就亏了”
她笑的狡黠,眸子一眯,像是条成了精的小狐狸。
“我这辈子,最赚的买卖是你,可惜,最亏的也是你”
苏青忽然轻轻的搭了一句。
“人啊,得学会自己成全自己”
月华已经暗了下来。
夜风越来越大了,女人也没再说话了,很静,像是没人想要打破现在这份僵局
直到远处的风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驼铃声,两匹骆驼飞快的赶了过来,背上驮着两个人。
那二人一路疾驰,直等赶到客栈近前,瞧着窗户边上的苏青他们,蓦然一抬斗笠,露出两张满是风尘的脸来。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潇洒,女的英气。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周淮安与邱莫言,近些年东厂提督掌印先后被人刺杀,苏青虽说知道那行刺的赵怀安便是周淮安,但没想到连邱莫言也活了下来。
“点蜡烛的,别来无恙啊”
邱莫言一笑,朝金镶玉招呼道。
金镶玉松开了苏青的手臂,道“怎么是你们”
“这不是见你救了个姑娘,被西厂一路追杀么,我们两个就想着来帮帮忙,免得某人又说这大漠上都是些无情无义的”
邱莫言也是感叹良多。
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一旦走上,生死两茫茫,世道难行,又有几个能活着重逢再见的。
周淮安对苏青拱拱手。
“多谢当家的当日援手,江湖又相逢,今日我夫妻两个无牵无挂,索性咱们就会会这西厂的番子”
苏青看着邱莫言手臂上包扎的伤。
“你们和雨化田交过手了”
“不错,之前曾和他试了几招,武功深不可测”周淮安一脸的凝重。
多年未见,他们容貌未变,仍是如旧,不过少了些江湖气,多了些风尘意,黑了点。
“雨化田武功奇高,再加上轻骑箭阵,吃了点亏。”
苏青微微颔首,思量了一番,道“我本来打算先解决客栈里的,当初差点栽在箭阵里,这些年地底下被我挖了不少密道,到时候引他们进去,且看谁能技高一筹”
他瞥了眼窗外的月亮,现在黑云更浓,月光几近于无。
“大胆,谁敢直呼督主的名讳”
就说四人正在交谈,客栈里忽的奔出几个人来,他们先是看看苏青,又瞧瞧周淮安,最后又看看金镶玉,眼神是变了又变,脸色是白了又白。
苏青洒脱一笑,他看向赵怀安。
“敢不敢,比比谁的剑更快”
赵怀安闻言一笑。
“好,那就痛快些,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也不是很喜欢”
“是你赵怀安”
那西厂番子大喝狂吼一声,右手一抄,腰后已取出一架弩弓。
箭矢嗖嗖逼向赵怀安。
“呵呵”
苏青轻笑一声,人已起身,提着剑出了门,似是因吼声的缘故,客房里的西厂番子纷纷推门出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不由分说,剑花一挽,两人当场捂着喉咙跪倒在地,脖颈血水嗤嗤飚射。
“杀”
此番乔装的西厂主事人,名叫谭鲁子,是西厂二档头,眉眼阴沉,眼下生痣,见苏青杀人,他大喝一声,一把摘过手下递来的兵器,那是一柄剑,剑光晃动,剑风急响,还有剑穗,一片银光,竟是铁制的剑穗。
一劈一挑,剑穗就哗哗生响,饶人心神。
“不知死活”
谭鲁子冷冷瞧着苏青,同时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去,你们去抓赵怀安,可别让他跑了”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轻飘飘的话音方落,乍见苏青左手袖中径自滑出一截明晃晃的刀身,似在某种劲力的催动下发出急颤般的鸣动,亮起了惊艳的刀光。
原来,他左袖中一直藏着刀,一柄短刀。
“给我倒下吧你”
苏青刀剑齐出,刀走偏锋,剑走奇诡,一刀一剑随他双手拨转驱驭而动,身形变动刹那,剑成繁花,刀成刀网,顷刻间,已有一人断了手,也有一人没了命。
两个身影一个翻下了楼,一个断口处鲜血迸溅,哀嚎着也摔了下去,不堪重负的护栏“嘎巴”一声从中折断。
涌出的西厂番子,连同苏青都齐齐跳了下去。
“呔。”
谭鲁子一声厉喝,剑光一出,雪亮剑身在夜灯下耀起一片刺眼白光,弹指间已与苏青互攻五记剑招,剑柄上的剑穗宛如一簇荆棘倒刺,竟然能困人兵刃,他跃上了满是刀劈剑砍过的桌子,然后又跃了下来,剑穗便已将苏青的剑绞住。
“撒手”
剑尖一压,剑身豁然一拱,形似拱月,已挑向苏青右手手腕。
与此同时,还有三柄刀劈砍了过来,退不得,进不得。
苏青没退也没进,他先动的是左手,头没回,身没动,刀子被他反手一个大旋,刀尖已划出一轮难以想象的弧光。
“咻咻咻”
忽听楼上传来激响,数枚柳叶飞镖被一只手打了出来。
乌光一闪。
围攻他的几人,身上立马多出来几个窟窿,惨叫倒地。
手腕上亦是多出一条血痕。
这是苏青的刀。
然后他又动了右手,剑柄一压,剑尖一抬,往上一戳,剑刃与剑穗摩擦出刺耳声响,两柄剑只似龙蛇相盘,顷刻绞在了一起。
“旁门左道”
苏青脚下一赶,左手中的刀子豁然又缩回了袖子里,他欺身而上,白玉般的左手刹那竟变得软绵绵的,仿佛没了骨头,臂如软鞭,轻轻敲了出去。谭鲁子眼神一凛,右脚飞踢直迎,可就在碰到那只手的同时,他脚背居然不可思议的炸开一个血洞,痛呼一声气息一乱,苏青趁机扣着他脚腕,倒提在手,但听惨叫未尽,一只脚已戳在谭鲁子的心口。
一盏茶后。
瞧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周淮安提醒道“要提前早做准备,恐怕破晓时分雨化田就会过来,这方圆五十里,能歇脚的除了驿站就是这了,他肯定不会放过。”
“没事,那就等吧,大漠上要起风沙了”
苏青看了看天色,黑云汇聚,越来越恐怖,这等异象真是见所未见,这些年,为了这一天他可是没少做准备,下面密道四通八达,这客栈也被不断加固,就是为了应对黑沙暴。
风里刀和鞑靼那伙人跑了出来。
见到一地的尸体啧啧有声。
“这就死完了”
可看见他的长相,周淮安与邱莫言彼此眼神一变。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风里刀一怔。
“嗯刚才在下面那个女人也怕我,说我像一个人,像谁”
邱莫言道“像西厂督公,雨化田”
苏青收回视线,转身朝后院走去。“不说了,把骆驼和马还有羊全赶进客栈里,准备迎接黑沙暴吧”
天地昏沉的吓人,一夜的时间,那不断汇聚的黑云竟然在交旋中,逐渐化作一个恐怖的漩涡,形如漏斗,风根慢慢朝大漠上垂落。
亿万颗沙砾,随着旋风慢慢浮起,将天地染的一片昏黄,大漠上,刮起了鬼哭神嚎似的风声,像是把那些孤魂野鬼也吹了出来。
众人封住了客栈的门窗,匿在密道中,透过石缝间的孔洞,被这末日般的场面所震慑,传言黑沙暴一起,方圆百里,俱是难逃黄沙覆盖的下场,人畜无生,愁云惨淡。
直到黑暗中亮起一点曙光,天亮了。
狂沙千里,卷天覆地,那漏斗状的巨大龙卷慢慢成型,黑云中电闪雷鸣。
就在所有人养精蓄锐的时候,风里刀忽的急呼道“来了”
谁来了西厂的人来了。
大漠尽头,一条黑线朝这边冲来,像是潮水般,那是西厂的轻骑,看了一眼,所有人心头皆沉,有些悚然,竟然这么多。
“怕是不下两千骑”
就连苏青也跟着变色。
战阵冲杀之威,他已是见过,仅仅五十骑都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两千骑岂不横行无忌了,别说两千骑,就是一千骑,恐怕一个来回,他们这些人都得被踩成泥。
“怎么这么多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风里刀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不过是张纸罢了,一捅就破。
苏青沉声道“也不是没有胜算,如今风沙将起,咱们只要躲着不被发现,自会有天收他们,到时候,咱们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诶,等会,咱们是你们四个人,可不包括我们”顾少棠忽然插话,指着苏青他们四个人,冷冷道“这些人可都是奔着你们来的”
她似是对先前输了有些不甘心。
苏青眼波一转,像是一池静水起了波澜,道“你说如果让雨化田知道了那些宝藏,他会甘心让你们分一杯羹么而且客栈里死的那些人,他会相信和你们无关么”
其他的人脸色也都阴晴不定起来,最后彼此视线一交,拍板道“好,那就合力先做了西厂的,咱们再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平分宝藏,如何”
“就这么定了”
苏青点点头,视线慢慢偏转,看向金镶玉身旁的素慧容,眼神晦涩,似在思量着什么,他蓦然开口“听说你怀孕了”
“是”
被他眼神一扫,素慧容畏畏缩缩的一抖身子,应了句,当真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苏青叹道“唉,真不容易,我帮你看看吧,奔波了这么久,倒是苦了肚子里的孩子,把手腕给我”
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实则已不由分说的扣向这个女人的腕间,几人各自眼神有变,不明所以有之,出手欲拦者有之。
风里刀嚷道“当家的亏你也是大老爷们,怎么也欺负人家身怀六甲的女人。”
可他马上一瞪眼睛,素慧容柔柔弱弱的模样一变,往后一缩,身法灵巧如狐竟然避过了这一抓,她不仅避开了苏青这一抓,更是避开了顾少棠与常小文的手,缩身一窜,已趴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嘴里还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苏青脸色平静,眼神平淡,慢慢伸回了抓空的右手。“你觉得用两千骑对付我们这些人不觉得太多了么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来搬宝藏的,可惜西厂的番子已死,这些人里头,就你身份不清不楚,传闻西厂以飞鹰传讯,还用我说下去么”
“哼,督公一至,你们必死无疑”
素慧容深深瞧了眼金镶玉,双手一紧腰间,身子一翻一滚,人已翻跳着消失不见。
其他人见势遇追,苏青却冷然道“别追了,让她去,她不出去怎么引雨化田进来,这密道重重,我到要看看,他那两千骑能活下来多少。”
“那些西厂番子不是留了很多弩箭么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射死他们”
“嗯这是什么”
常小文猛的瞳孔一缩,侧着脑袋再一瞧,就见素慧容离去的密道中,一条条晶莹细丝若隐若现,闪着寒光。
她手下哈刚童嘎道“小心,那是西域金蝉丝,很锋利”
“往后退”
客栈外。
众骑包围着龙门客栈,只是里面已人去楼空,落满了黄沙,就剩下半截酒旗在风里发了狂一般卷动着,密道四通八达,出口无数,素慧容自一片沙地上钻出,掠到一匹马前。
马上那人身系黑色披风,身着素衣,面遮纱罩,不见五官。
素慧容急道“督主,客栈下另有密道,他们就躲在里面,黑沙暴马上就要来了,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这人,便是西厂掌印督主,雨化田。
纤指一抬,这人摘去面罩,一张阴柔俊美,冷酷平静的面容立时露了出来,凤眸细眉,朱唇琼鼻,眼神一凝,淡漠道“一群老鼠,进良你带五十个弓弩手跟我进去”
“其他的,先守在外面,要是有人出来,乱箭射死,格杀勿论”
“遵命”
“下马”
密道里,所有人提着弓弩,一个个藏在暗处,心中俱是凝重到了极点。
“这一次,看来真的得生死由命了”
苏青看了看身旁拿着剑提着弩的金镶玉,犹豫了一下,脚下一移,挡在了她面前,头也不回的轻笑道“待会要是真挡不住了,就自己跑,跑远点,能活下去的话,别回这里了,都他妈是沙子,全是骨头,一点都不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种破地方了”
金镶玉看着面前的背影,气息一颤,眼神几番变幻,而后毅然道“我们肯定都能活着离开这片大漠”
“我也不想再来了”风里刀也骂道“等有了钱,我就金盆洗手,买一处大宅子,雇些下人丫鬟,天天伺候我,顿顿大鱼大肉,锦衣玉食,我要所有人都看我的脸色”
“啪”
他说完还没等缓缓,一巴掌当头抽下。
风里刀捂着脸有些茫然。
“为什么又打我”
常小文冷着脸,顾少棠也冷着脸。“就你还想别人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是不是还想娶两房小妾敢这样做我先阉了你”
风里刀气的就要反驳,却听。
“别吵,进来了”
周淮安沉声道。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平息屏气,果真就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密集如雨,稀稀疏疏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青慢慢拉紧了弓弦,他不怎么会射箭,可力气却不小,指间夹着三支箭,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头。
直到一条条身影小心翼翼的举着弩自拐角处转了过来。
苏青眼睛一眯,悄然道“放”
刹那间。
“嘣嘣”
弓弦震动,弩箭机簧弹射,箭矢嗖嗖破空,还有暗器飞镖。
一时间,密道里是哀嚎惨叫震天,对面也发现了他们,也是放箭开弓,苏青就听耳边头顶劲风不绝,听的人汗毛直竖,心头警觉大作。
“啊”
鞑靼那边,有人最先受伤,一根羽箭来势汹汹,竟然直接将那人眼睛洞穿,破脑而入。
苏青瞳孔一紧,他适才瞧清楚了,那箭是被人掷出来的,不但用手接了,还送了回来。
那个与风里刀近乎一般的阴柔男人。
“雨化田”
正自打量,苏青眼中就见一点寒星已直直朝他门面逼来,左手刀光一亮。
“叮”
火星四溅,箭簇已被劈下。
不由分说,他灵活收刀的同时,已弯弓搭箭,弓弦咯吱一颤,弓身几乎被拉成满月,一松指,三支箭便已嗖的飞了出去。
雨化田冷然瞧着,面上风轻云淡,右手抬空一摘,五指如折花般径自从空中取下一支箭来,箭身一扫,又拨下几支,可他却豁然皱眉,手中羽箭从中而断,食指一翘,面前霹雳似的一箭,竟被拨弹了出去,与另外两支箭撞在一起,三箭射在墙壁上,留下一窜火星。
“这么厉害”
“黑沙暴来了”
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
风沙之大,哪怕密道里,依旧有风涌进来。
厮杀还在继续,箭来箭往,留下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西厂番子几乎不要命的往前冲,箭矢如雨,擦出一朵朵火星。
“啊”
又是一声惨叫。
平顶山的一位腾挪撤退间被射中了脚踝,身法一断,立被乱箭射死。
外面风沙愈大,恐怕人和马都想钻进来。
惨叫声在这蜿蜒曲折的密道中回旋着,苏青带着所有人往后撤,他忽的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退,咱们退出去,退到客栈里,把他们封死在里面。”
“不行啊,黑沙暴会把房子掀了的”
金镶玉提醒着。
“不会,我当年重塑的时候,在地基里埋了很多暗桩,应该可以扛过去,现在只能拼一把了”
他似早有准备,面色沉凝。
“那还等什么,快出去”
风里刀屁股上被流矢射了一箭,疼的脸色都发青了,火急火燎的。
一行人来到苏青卧房的密道口,这里被碎石挡住,很难发现,他一脚踹开。
“都快上去”
所有人立马往上赶。
推开床板,苏青脸色一变,原来客栈里也涌进来了人马,怕是没挤进密道,他脚下一窜,贴着门缝往下一瞧,就见有人有马有羊,原来客栈的门窗早就被桌椅堵住了,但还是七八个人从泥窗口慌张的钻了进来。
“你们在这守着。”
苏青说完,已提刀举剑,扑了下去。
刀光剑影一亮,这七八人本就惊魂未定,此刻哪还有招架之力,解决了他们,所有人全守在卧室里的密道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手里都提着刀剑,就等人露面。
外面风起沙卷,如神鬼咆哮,人畜落进去只似泥牛入海。
屋内一角,风里刀趴那,露着屁股,哈刚童嘎正给他拔着箭,疼的哎呦连天。
这一进一出,死的死,残的残,多多少少都挂了伤。
“有人”
一个西厂番子正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可刚伸出脑袋,刀剑什么的全招呼了下去,哼都没哼一声,便坠了下去。
忽然。
客房的门陡然炸开,一道身影,不,三道身影扑了进来。
雨化田,马进良,素慧容。
“就你们这些小心思也敢和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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