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望亭之上的山林隐逸处，百里桑宵隐藏于山林青绿中，已经将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了。线同等着他吩咐，可是百里桑宵一直都在一语不发的静静观察，连姿态都未曾变过，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江昼尔会作何反应。

        江昼尔纹丝未动，到是游平一脸赔笑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银子。江昼尔虽然穿着游平给他找的粗布烂衫，但是，因为多年的习惯积累，依然未能掩盖他的气质和挺拔的姿态。

        “我来抬我来抬。”游平赔笑着上前。

        伍狄坐起身子细细的看着江昼尔，末了他指着江昼尔说：“让那个小白脸来。”

        “他一个文弱书生哪有什么力气，再把您给闪着了就是小人的罪过了，还是我来吧。”

        “爷我让你说话了吗，轮不到你来教我！”

        伍狄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下人便围了上来。

        “小子，你能伺候我们家主子是你的福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你的福分很大喽，天天做你家主子的走狗。”江昼尔毫不后退的说道。

        “看来，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几个人一同攻上，江昼尔向后一闪顺势折下一条树枝，这个时节的树枝韧劲十足，抽在身上像鞭子一样。江昼尔将一条树枝使得婉若游龙一般，那几个人不仅一点没能近他的身，反而被他抽打的浑身生疼。

        “伍帮主，有失远迎，莫要怪罪啊！”

        线同得到百里桑宵的指示，他带着护卫及时赶来，现场包括伍狄在内，没人再敢造次。伍狄这才站起来，他朝线同迎去，他一走路江昼尔才发现，原来伍狄有一条腿是跛着的。

        “怎么劳驾线同兄亲自来接了，你家少主呢？”伍狄一边说一边寻找百里桑宵的身影。

        “伍少帮主放心，我家少主没有来。”伍狄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线同看着他的腿继续说道：“我家少主不忍见到伍帮主的腿，只要一看见，他心里就很是愧疚。”

        伍狄的表情愣了一瞬便强笑这说道：“哎，不提当年的事了，桑宵兄也是无心之失嘛！”

        “伍帮主真是大人有大量，您专程来为我们阁主贺寿，我家少主吩咐一定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好您，请吧！”

        线同命人将伍狄送上山去后，转身看着江昼尔和游平。

        “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游平，接了贵阁的一桩买卖，今日是交货的。”

        游平递上一张纸，是牙人买卖人口的契约，线同打量着江昼尔。

        “你这么细皮白肉的，不像是生活艰难啊！”

        游平赶紧说道：“他啊，他是个哑巴，家里遭了匪，为了让他哥哥娶亲，没有办法才把他卖为奴的。”

        “哑巴？”

        线同猝不及防的一拳狠狠地捶在江昼尔的胸口，江昼尔机敏的咬牙忍住硬是一声未出，线同拍拍他的肩膀。

        “你们走吧。”线同把契约还给游平说道。

        江昼尔同游平只能从辅道进入归元阁，所以，他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了归元阁的门厅。仅仅一个门厅已经是雄壮非凡了，所谓见微知著，由此处便可以想见归源阁在江湖上的那些传言不虚。

        辅道所经之地虽然都是下人起居做工的地方，可是依然是守卫森严。陈管事得知江昼尔是个哑巴而且识字，便安排他在景晖园记录物品的进出项，也算是个不用做苦力的差事。

        景晖园里玉英瑶芳争相斗艳，百里居雄的寿宴便设在此处，美其名曰花甲宴，归元阁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是因为其势力极大，所以江湖上各方势力皆派人前来贺寿。归元阁虽名为阁，可是建的很大，阁中还特意修建有一处专门接待客人的客居别院，一些路程远的人提前便来到客居住下，等着庆贺百里居雄的寿辰。

        陈管事看了江昼尔半日，见他办事还算利落便去忙其它的事了。各路门派送给百里居雄的寿礼可谓是极尽花样，浑沅帮的伍狄送给来的寿礼是一把金寸刀，这把刀不论是从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上等刀中的翘楚。

        因为这刀所用的材质是极珍贵的玄铁，一寸之长都贵过黄金所以叫金寸刀。刀是好刀就是名字起得太过俗气，江昼尔看着眼前的金寸刀，忽然就想起伍狄那副纨绔到极致的模样，所以，在陈管事亲自将刀入库时他还特意留意了几眼。

        晚上江昼尔被陈管事安置在了景晖园的花厅里，用几张桌子拼了一张“床”让他暂时先睡在这里，陈管事跟他说明天是最忙的，让他早些休息，并在口头上承许他，寿宴过后会帮他多讨些赏钱。

        百里桑宵陪着百里居雄下了好几盘棋，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才离开，路过景晖园时，百里桑宵尽量让自己在此处只是匆匆一瞥，未做丝毫的停留。回到丛里馆后桑宵一个人去书房待了许久，几近三更才回到卧房休息。线同离开时见百里桑宵书房的窗户未关，他走过去关窗户时，却瞥见在桑宵书案的宣纸上，工整的抄写着一首诗。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寿宴的前一天，归元阁的人流往来更加频繁了，江昼尔十分谨慎地登记着每一项出入库的物品，物品种类繁多、名目繁杂，江昼尔处理起来倒还算得心应手。

        “少主好。”

        一时间屋里忙碌的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江昼尔顺着众人行礼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清瘦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口。少年眼光巡视众人，最后视线停在了江昼尔的身上，想来眼前这位就是百里桑宵了。

        “这是少阁主，快起来行礼啊！”

        旁边的小厮见江昼尔稳坐不动，赶紧伸手拉他。

        “少主莫怪，这人是个哑巴，没见过世面。”

        江昼尔之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个江湖传言中善谋铁腕的归源阁少主，今日一见不曾想竟是一位如此清朗明亮的少年。江昼尔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错愕愣神，此时在陈管事的催促之下回过神来时，看见百里桑宵已经径直走到了他的跟前，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旁边的人都替江昼尔捏了一把汗，在这个地界，没有人敢对百里桑宵这么不尊敬。江昼尔与百里桑宵之间相隔着一张桌案，二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动。陈管事见江昼尔依然稳坐不动，急忙上前去拉他。陈管事怕被百里桑宵训斥，抬手就要掌江昼尔的嘴，桑宵迅速伸手拦住了他。

        “这人有趣，哪里来的？”

        “回少主，昨日才买来的，他是个哑巴，属下见他能书会写就让他在此做登记的活儿，不想今日冒犯了少主，我一定好好管教。”

        “哑巴？”

        “是，哑巴。”

        百里桑宵不知为何笑了，在场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都是一头雾水，陈管事深知他们这位少主向来阴晴莫测，此时百里桑宵笑的他心里七上八下慌得很。

        “不必了，让他认真做事就好，切莫再怪罪他了。”

        说罢桑宵还伸手拍了拍陈管事的肩膀，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切”之举吓得陈管事一哆嗦，他们这个少主的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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