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已一整日不见阳光了。昏迷许久的百里居雄悠悠醒来，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此时还算清醒。被桑宵带到山居守了百里居雄一天的百里泉，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百里居雄看着百里泉这副样子，吃力地摆了摆手说：“把他送回去用吧。”

        “义父，就让泉儿在这里吧。”

        百里居雄强撑着靠坐在床上，众人知道，百里居雄要交代他的身后事了，而他唯一能托付身家的人，如今只有、也只能是百里桑宵了。

        “我这一生也算经历过许多的风浪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兄弟，不论他从前多荒唐，如今他都已经遭到了报应，你今后要尽力照拂他。”

        自从百里泉被奸人暗杀摔下山崖之后，命虽是保住了但是人也傻了。百里居雄此生最后的一丝铁血柔情留给了他儿子，他自知在他走后，这归源阁就要改天换地了。虽然今后归源阁依旧姓百里，但是会变成百里桑宵的百里，到时候百里泉的处境自然全由桑宵说了算。

        “义父安心，我定不会亏待泉儿。”

        百里居雄不知道，桑宵这些年来看见百里泉时心里的愧疚之感。

        桑宵自从被带回归源阁，他便被百里居雄派到了百里泉的身边做了护卫。桑宵聪颖勤奋，可是百里泉却自幼养出了一身公子哥的骄纵习气。百里居雄每次布置了什么功课或是任务交给百里泉，他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丢给桑宵去做。

        日积月累后，桑宵越来越有能力而百里泉却是越来越草包，后来，这件事终于被百里居雄发觉。百里居雄大发雷霆，狠心下令将百里泉打了一顿，百里泉以为是桑宵告的状，因此便对桑宵结了怨气。

        百里居雄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对桑宵另眼相看的，在百里居雄的计划里，他是要将桑宵培养成一条凶悍又忠心的看家犬。百里居雄希望桑宵将来可以好好辅助百里泉守住归源阁，于是，他决定将桑宵收为义子。

        这其实只是一个口头上的认证，一个名义上的抬举，桑宵每日的生活和任务依旧是保护百里泉，但是在百里泉的心里，这一切都变成了桑宵的阴谋。

        至此之后，百里泉日日都会找个莫须有的由头来刁难桑宵，桑宵人在屋檐下只能忍着，以至于后来百里泉的行为越来越过分。百里泉不许归源阁的人与桑宵说话，归源阁的人心知百里泉是将来的主子，而且，那时百里居雄也认为百里泉的行为对将来约束桑宵是有利的，所以他对于百里泉的作法一直都是默许的态度。

        渐渐地，桑宵在归源阁变成了一座“孤岛”，百里泉经常会将他吊在后山断崖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整日不给吃喝。桑宵人被吊在树上，脚下就是深深山崖，那段时间是桑宵最难熬的时光，也是在那最艰难的时候，他认识了他在归源阁唯一的朋友——线同。

        线同在桑宵最难熬的时间里给了他虽少却珍贵的温暖，桑宵后来想起来，若不是那时候线同向他给予了帮助，自己即使保得住小命，他的心也已经救不活了。

        有一回，归源阁的后山上闯进来一只猛虎，一连几日咬死好几个人，百里居雄布好陷阱要捕杀它，金矿就是在那时被偶然发现的。百里泉已经厌倦了用那些简单的手段来折磨桑宵，他决定要把桑宵带去后山上，让他与老虎“好好搏斗”。

        浑元帮当时是归源阁最大的对手，他们暗中观察归源阁许久，得知百里居雄眼下正被此事缠身，便想要乘乱给归源阁来个腹背受敌。

        百里泉一反常态地亲自将桑宵解下来，他对桑宵说：“我爹让你去后山找他，快去快去，不要耽搁了。”

        桑宵虽疑惑也只能去，刚走进树林里，桑宵就中了陷阱，他被捕猎的网吊了起来。桑宵正挣扎不能时，线同急匆匆地跑来了。

        线同一边吃力地将桑宵放下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后山最近跑来了一只猛虎，百里泉居然骗你来这里，想来是想让你喂了老虎。”

        桑宵的心和他的人一起掉到了地上。

        “我本想去给你送些水，正好听见百里泉让你去后山，我便赶紧跟上来了。”

        “从前我只道人心险恶，如今才明白恶是会因为忍让而变本加厉的。”

        线同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他有些忐忑地说：“其实，我刚才还看见有几个黑衣人去偷袭百里泉了，所以才来的比你迟了些。”

        “什么？”

        桑宵急忙起身要走，线同拉住他：“如今这状况你是要去送死吗？”

        “既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我岂不是还不如他。”

        线同站起来拍拍胸口：“好，够义气，我陪你。”

        线同和桑宵快要赶回去时，远远的就听见百里泉的一声哀嚎。他俩急忙跑过去，之前吊着桑宵的地方挂着一根断掉的绳子，已不见百里泉的身影。百里泉已经坠崖，他们还是来晚了，两个小小少年看着眼下这情景脑子里飞速思索，他们相看一眼，线同拽着桑宵快速地跑了。

        线同把桑宵重新吊回了那个陷阱里，他冒险跑去密林里找到百里居雄，所以，百里居雄在急匆匆赶来的路上见到身陷陷阱，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桑宵。也是因为如此，桑宵后来虽得到了惩罚却却也算摆脱了嫌疑，得以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人们在山崖下找到了百里泉，他也算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还活着，百里泉虽然醒了但是人也傻了。

        后来，桑宵在一次次用命和血肉搏出来的战绩里成了百里桑宵，成了归源阁实至名归的少主人，在他的打理下，归源阁逐渐从一个江湖帮派成为了一个井井有条的小王国。百里居雄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豢养的看家犬其实是一头绝不会屈从于谁的狼。

        百里居雄叫众人退出去，他想单独和桑宵说说话。

        “你我原本萍水相逢，却未曾想到这后面有着这么深的缘分。”百里居雄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他想起与桑宵这一路的经历心生感慨。百里居雄原本准备要用旧日恩情来提醒桑宵要善待百里泉，可是没想到，桑宵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其实，不是巧合。”

        “什么？”

        “我与您相遇也并不是偶然，因为，葛陆先生是我的师傅。”

        “你与他虽无师徒名分，他却的确教授过你许多道理。”百里居雄眼下虚弱，他并未深思桑宵话语背后的含义。

        桑宵叹息，实言相告：“您知道我原来名为桑宵，却不知桑是因为我的母亲姓桑，宵是因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江宵尔。”

        “江宵尔？昼尔，宵尔，你，你们竟然骗了我！”

        百里居雄激动地要爬起来，但是他已经做不到了。百里居雄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艰难地说：“百、里……”

        “这些年来您对我的好我记着，至于其他的我都忘了，您便安心地去吧。”

        叱咤一生的百里居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才知道，他将桑宵放进圈套里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陷阱里。

        桑宵忙完百里居雄的入殓事宜，线同来告诉他游平送来消息，说江昼尔已经计划两天后要夜袭归源阁。

        “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明日就得请他来。”

        “这消息若是让他知道了，他怕是会不管不顾的要破釜沉舟了吧，要不，让游平去跟他透个口风吧。”

        “不用，关大嫂不是还没有派上用场吗。”

        “哥哥，哥哥……”

        江昼尔被这不断的童声吵醒，睁开眼睛天光已是蒙蒙亮了。

        “哥哥，哥哥。”窗外童声依然不依不饶地闯进他的耳朵。

        江昼尔穿好衣服开门走出去，院中一个五六岁的稚童倔强地立在院中。

        “小孩，你怎么进来的？”

        “我从那里进来的。”小童伸出肉肉的手指指着院角处缺损处。

        墙角那个破洞在他来的时候已经存在了，一直也没有人来修理，吴大叔说书院的主人去外乡做买卖了，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要修也得等到书院主人回来才能修。

        那个破洞缺口不大，虽说眼前这个小童身量小，但是也不足以让他可以轻松地钻进来，江昼尔走到小童跟前蹲下：“那你可有受伤吗？”

        小童摇摇头，江昼尔对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孩子出奇的有耐心，他仔细地观察了小童的身上，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

        “大哥哥，你可有见过我哥哥吗？我娘还在外面等我给她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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