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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娘,家里来人了?”

        老人的儿子儿媳一回院里就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进屋看见是书院的先生来了,尤其在看见杨先生之后,老人的儿媳开心的上前说话:“杨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帮助,不然,我的儿子怕是早就……”

        “苗儿娘你客气了。”

        苗儿他爹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看了看苗儿的情况,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于天灾人祸也毫无办法,他叹了口气去院子里砍柴。

        老妪开口:“儿啊,晚些时候去给苗儿买些好吃的东西补一补吧。”

        老妪说这话就抬手脱下自己手腕处的银镯子,那是她老人家戴了快一辈子的物件。

        “娘!”苗儿他爹没有接,他懊恼的起身走出去了。

        江昼尔跟着苗儿他爹走出去,刻意和他闲聊着:“这吃不饱饭的情形有多久了?”

        “吃不饱饭的情形吗?”苗儿他爹使劲儿劈着柴,像是要把怨气发泄出去,他说:“从来就没有吃饱的时候。”

        “年节好的时候,家里就不曾存下些粮吗?”

        江昼尔这话直接点着了苗儿爹的火气,他想骂人可是看在杨先生的情面上他又憋回去了,他说话的声音里依旧有压不住的火气。

        “存粮?看着公子衣着华贵,肯定不曾吃过苦吧,可今年旱了多久了你该知道吧,不下雨怎么长庄稼,收成不好朝廷还依然要收粮,州府官员为了交差哪个管我们的死活,交不出粮就去当兵打仗,可是,我要是走了,留下我娘、我媳妇和苗儿他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

        江昼尔原本想着先闲谈几句之后再把身上的银子交给他,没想到突然听了这么一通抱怨。

        苗儿他爹说完后脸上的神情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些话,说了又能怎样,还是于事无补。

        苗儿他爹大力的劈着柴,江昼尔取下身上的银袋子,里面大概有六七两的碎银子,今天他身上刚好还带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江昼尔把银票一并装进银袋子里交给苗儿他爹,苗儿他爹先是一愣,但是他此刻正在气头上,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不是什么下贱没骨气的,有手有脚哪有平白无故收人银子的道理。”

        江昼尔把银袋子塞进苗儿他爹的手里:“你言语之间皆是世道之错,那你为何要为这世道殉节,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你的妻儿老母想想。”

        杨初引在屋子里留心听见了外面的对话,她和屋里的人告辞走出来,江昼尔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他走了?”

        苗儿他爹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刚走不远。”

        “我告辞了,改日再来看苗儿。”

        杨初引沿着原路返回却一路未见江昼尔的踪迹,她回到引鹿书院后得知江昼尔也并未回到书院来。

        善水正在把玩着他昨日新得的一块金石,他身边的小吉神色欣喜地跑进来,他先向善水行了个礼才说:“王爷,我打听清楚了,尤小姐倾慕归源阁阁主百里桑宵,她昨日便是跑到稽沅山上去找百里桑宵了。”

        听到这话善水忽然没了兴致,他放下手中的金石,语气一般:“哦,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善水身边的近卫送来一封密函,周围的人立即避退出去,密函里父皇问他江昼尔最近的近况,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善水想了想提笔写了回函,派人加急送回京城。

        江昼尔沿途打听了几个路经的村子,几乎都是怨声载道。路过一个叫溪石村的村子时,他察觉出不同于受灾村庄的古怪之处。江昼尔走进村子里想要打听一些情况,可是整个村子里有一种非常诡异的安静,一个急匆匆跑出来的村民碰见江昼尔这个不速之客之后,马上掉头跑回去了。

        江昼尔跟上去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他挨家挨户地找,这才发现没有一户人家里有人,他心里疑惑不解时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谁!”

        一听身后这人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一个功夫极好的人,江昼尔转身大喝一声。一看来人居然是葛陆先生,他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疑惑不已,平静心神后他礼数周全地行礼:“师傅,您为何会在此处。”

        葛陆先生拿出一封随身带着的信递给他:“我前几日去了趟京城,正好,你父亲有一封信要我转交于你。”

        江昼尔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有些闭目塞听了,好多事情他都是后知后觉,葛陆先生领着他走进村子里的一户农家小院,屋里烧着火炉,整间屋子里都暖暖的。

        江昼尔直接把信打开,葛陆先生也没打算避嫌,信上用他熟悉的字迹十分简洁的写着“风云初起万事未定,无论听闻何种风声,安坐勿归”。

        这信的内容让江昼尔心里冒出许多摸不着头脑但是又让他很焦虑的情绪,他头一回感觉自己置身在迷雾重重里,而这回他连把控自己也觉得力不从心,更别提把控局面了。

        江昼尔将信收好,他问葛陆先生:“师傅您究竟为何会在这里,你们是否在谋算着什么事情?是宵尔吗要做什么吗?”

        江昼尔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测。

        葛陆先生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说:“你母亲很惦记你,她让我告诉你,不论多么你如何选择,不论你要做什么事情,她都要一直在你身后护着你、念着你,等着你。”

        “我母亲?师傅见过我母亲了,她还好吗?”

        江昼尔想起他娘这些年来的行事表现,在得知了事情真相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他母亲这句话的含义,他忽然知道了当年母亲为何会在与父亲吵了一架之后就避居到佛堂。

        江昼尔的声音里多了些哽咽,他问:“所以,我母亲这些年来一个人吞下了很多苦涩的事情。”

        “我们从前不知你一直无法释怀当年的事,你怨我们吗?”

        江昼尔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怨,您能从江府混乱的局面里救走宵尔,我母亲是帮了忙的,我真心谢谢你们救了他。”

        “昼尔,很多问题可以轻易得到‘知其然’的答案,可是,要自己劳心动骨之后才能找到那个‘知其所以然’的部分。”

        葛陆先生起身对他说:“山雨欲来了,你要赶紧振作起来!”

        江昼尔被葛陆先生婉拒送客之后,乘船一路往稽沅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和船上的人打听着事情,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好。他从前了解朝政的手段,了解官场的深浅,可这回是他头一次触摸到了百姓的苦痛。

        他觉得自己今日之前的生活,就像是做了一场无尽的梦,好像他整个人就像被关在一个大罐子里,周围的所见所闻皆是罐子里有的,他以为那里丰富繁华不已,却不知那里的现世安稳都是经过挑选的。

        当自己心中固执的仇恨被现实瓦解之后,他心中的那些自设的高墙全部倾塌。他从前无暇了解那些与他无关的人和事,因为,他一心只关注着自己的仇与恨。

        今日,那些原本与他生活毫不相关的人们,那些与他生活毫不相关的事情,在他的头脑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离开从前包裹着他的锦衣玉食和权力保护,江昼尔像个刚学会走路的稚童一样,头一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感受尘世百感。

        今日出殡之后,桑宵亲自到稽沅渡口送几位来吊唁他义父的长辈,这几位长辈刚乘船离岸,江昼尔就坐着船到了稽沅渡口。

        桑宵看得出江昼尔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但是,桑宵看见他之后却是打心眼里的高兴。江昼尔没想到在渡口就碰到了桑宵,他说:“好巧,刚想要找你,就看见你了。”

        桑宵很欣喜:“当真?”

        “自然,不然我跑到这里干什么?”

        “不论你为何而来,我都很乐意见到哥。”

        桑宵的话发自肺腑,江昼尔也听到了心坎儿里,一下子很多的话他问不出口了,思路一转想到一件事情,他一开口就是一句煞风景的话:“借我一百两银子。”

        桑宵愣了一下就笑了,他身上不曾带着银子,他看向线同,线同已经拿出了身上唯一的一张,刚才被那几个长辈坚决拒收的一百两银票。

        桑宵递给江昼尔,江昼尔说:“明日我来还你。”

        “银子不不必还了,你来就好了。”

        江昼尔用一副长者的口吻留下一句:“才当家几天,就如此败家,再说了,我是还人家线同的钱。”

        江昼尔决定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要问了,他转身上船走了,桑宵心里因为这次意外的碰面而欣喜,自那日他们兄弟相认之后,他的心里一直存着的那份担忧,现在才开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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