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冷血

　　罗老大的尸体拉回去后，就放在家中的大厅里，村子里好些人过来帮忙，灵堂只半个时辰不到地功夫就布置妥当。
　　罗三娘子将麻衣素缟翻出来，分给其他几家，平日里虽然大家跟老大一家关系不算亲近，可到底是堂亲，这种时候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落下的。
　　连跟罗老大两口子结了死仇的罗老二夫妻俩也出面了。
　　罗大娘子始终不愿意接受罗老大死了的事实，回到家中就关在房间里痛哭，外头忙活的村民都能听见她的悲嚎。
　　罗英杰自然也是悲痛不已，可他作为大房长子此时必须撑起来，硬是强忍着听长辈的吩咐。
　　这场丧事主要由罗老三负责，他找到罗英杰，皱着眉头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侄子还是要节哀，你娘丧夫，你爷爷丧子，他们两个不用出席葬礼，过后你多劝劝就是，倒是你妹妹.....她也出不了？”
　　罗英杰木着脸摇摇头。
　　罗晓娥昨晚被他们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现在怎么可能下得了地！原先他也认为妹妹太过分，这是她该有的惩罚，可现在却连累了他连爹都没了，罗英杰免不得把其他人也埋怨上，甚至见到罗老二两口子都一声不吭。
　　罗老二两口子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罗老三郁闷地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便道：“现在天气热，尸体不禁放，明日就下葬吧，你妹妹那边已经有人去找郎中了，待郎中看过之后要是没有大碍，晚上你们兄妹一起守灵，好好送你爹一程。”
　　这话说得罗英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也知道三叔的安排合情合理，不管罗晓娥现在怎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身为女儿就要为亡父守灵，否则人家肯定会在背后嘀咕罗晓娥不孝什么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兄妹俩好。
　　果然，大夫在晌午的时候抵达罗家村，听说昨夜发生的事后大夫也是唏嘘不已，出于医者仁心和对这一家的同情，大夫给罗晓娥把脉的时候都非常仔细。
　　看完他出去同罗英杰说道：“令妹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后背受的皮肉伤得小心护理，这种天气不能闷着，否则容易发脓。”
　　罗英杰担心地问道：“大夫，我妹妹这个情况晚上能守灵吗？”
　　“这倒是没问题，晚上气温低，只要好好上药，只是守灵而已，无碍的。”大夫说完便出了唐老大家。
　　房间里的罗晓娥听到可以守灵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若是大夫说她下不了地就好了，早知道就该把自己弄得严重一些！
　　很快太阳下山，罗老大家灯火通明，院子里还有不少村民在帮忙折纸钱。
　　这群人直到天彻底黑了才离开。
　　他们一走，罗老大家中顿时变得寂静又阴森，风吹动白绫，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动，烛光摇曳。
　　罗英杰端着一碗素面敲了敲罗大娘子的房门，“娘，大家都走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在罗英杰喊了两遍之后，房间内总算有了些动静，很快一张苍白没有血丝的脸出现在罗英杰吗面前。
　　罗英杰心疼地说道：“娘，到外面坐着吃吧，屋子里闷。”
　　罗大娘子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儿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她无意转头看了一眼大厅摆放的棺材，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给摔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看得罗英杰越发担心。
　　直到罗大娘子吃了两口面他才松了口气，道：“娘，你慢慢吃，我去叫妹妹出来。”
　　罗晓娥的房间就在罗二大娘子他们对面，出来的话一样会看到大厅的棺材，于是罗英杰去叫的时候她找借口说自己伤口火辣辣的疼，实在出不了门，就在房间里跪着给爹守灵，还让罗英杰替她保密。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逃过罗大娘子的耳朵。
　　突然外面传出一声碗筷砸地的声音，罗大娘子怒气冲冲地闯进罗晓娥的房间，大声骂道：“之前你爷爷说你是白眼狼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你连白眼狼都算不上，就是个畜生！你爹为什么会死？要我提醒你一下吗？现在人就躺在外面的棺材里，你就半点都不伤心的吗？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面对罗大娘子的责骂罗晓娥的火气也被激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嚷嚷道：“为什么都要怪我！是我让爹半夜去找郎中的吗？是我害他失足摔倒的吗？是我让老天下大雨的吗？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是不是让我给爹陪葬你才乐意！”
　　啪的一声，罗大娘子狠狠甩了罗晓娥一个耳光，痛心疾首地控诉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这么说他！那可是你爹！对着外人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可你心里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才是罪魁祸首！”
　　这声“罪魁祸首”几乎用尽了罗大娘子所有的力气。
　　罗晓娥却是满脸幽怨和不甘，“娘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什么都是旁人的不是，你分明就是已经认定是我不对！既然要算账，我也跟你好好算一算，以前你们自私算计，还会指使小小的我偷听叔叔婶婶他们说话，回来告诉你们。
　　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谁谁谁不对，谁谁谁怎么样，我会变成今天这样，不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而哥哥呢！你们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展示自己不堪的一面，什么隐私勾当全都瞒着他！瞧瞧，这儿子养得多好！正直善良，孝顺体贴，哪像我这个恶毒忤逆的女儿这般招人恨！
　　现在爹死了，又都是因为我，我呸！自作孽不可活！老天都看不惯他偏心眼，自私自利，所以才会提前收了他！”
　　“啪！”这一巴掌是罗英杰给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妹妹，白天他还替罗晓娥抱打不平，想着要不是大家对妹妹太过严厉，他们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幅模样，谁知道妹妹竟然是这么看待他们一家子的，现在他突然觉得爷爷对妹妹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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