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家女初遇崔家郎

正值夏季，往地上泼一碗水都会立即化成烟的热度，连平常百姓都打凉水降温，更不用说达官贵人家了。

        一个妙龄少女斜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旁边的冰壶中冒着丝丝冷气，室内温度与外面的六月天格格不符。香珂在一旁摇扇子都要睡着了，少女却看的津津有味，丝毫不肯放下手里的书。

        “香珂，香珂。”她轻轻唤醒因为困倦不住点头的人儿“你先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人伺候。”

        香珂揉了揉眼睛，放下扇子“那不行，要是夫人来了，小姐你手里的书又要被夫人收了。”

        少女一听，将手里的书举起来晃了两下，笑道“哼，在府里，整日不是要绣花就是弹琴，哪有这些什么鬼啊，神啊的话本子有趣。”

        香珂往外一望，突然脸色一变“小姐，夫人来了！”

        她气焰一下子就消了下去，慌慌张张将手里的书往身后一放，整个身子靠了上去，这时只听得一阵笑声，香珂捧着肚子道“哎哟哟，我的小姐，我说嘛，没我在你肯定不行。”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嗔道“好啊，香珂，你也学会捉弄我了。”说着，举起书作势要敲她的脑袋，其实也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又要去挠她痒，两人你追我赶，笑声弥漫屋里。

        闹了一阵，两人都有点累了，少女午憩不喜人在旁，香珂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推开门，里面虽不比小姐房里凉快，也算凉爽，冰壶里面的冰还剩下半块，她随手将其拿到桌边，余光瞥见一个青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绿豆汤，正要端过喝，触手碗沿温热，不禁皱眉“娘，这个怎么不是冰的呀？”

        窗子上的风铃叮叮作响，却无人回应。

        “娘！”

        她又喊了声，抬眼巡视一圈，才知屋里只有她一人。

        “香珂！”

        香妈妈从外面回来，抹了抹脸上豆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香珂闻声，拿了个扇子边扇边埋怨道“娘，你去哪了，这满身大汗，待会夫人要传您怎么办？”

        她一把握住香珂的胳膊，拉到屏风处，面色谨慎不已“香珂，想不想见你弟弟？”

        弟弟……她恍惚记得，是有个弟弟，但身体不好，算命的说必须在乡下养到十六岁才能接回来“想。”血脉至亲如何不想。

        “我掐着日子，今天就是你弟弟十六岁，我们去乡下接他回来好不好？”

        闻言，她开心道“真的？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找夫人告假！”

        香妈妈忙拉住她“来不及了，现在先收拾行李，再换一身衣服，直接去找夫人告假，夫人仁慈，不会介意的。”

        “娘，你说的对，我现在去拿衣服。”

        两人很快就到了潇湘苑，林夫人现在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平日不是在府内走动，就是坐在房内，万事小心翼翼，听完香妈妈的事后，她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好事，只是暑热难耐，你们路上多有不便，不如告诉我地方，我派人接回来，也好免了舟车劳顿。”

        香妈妈忙笑着回道“夫人怀着身孕，哪能劳你操这些闲心来，老奴和儿子多年不见，实在想念得紧，恨不得飞过去，这一来一回等待太久，还是我们娘俩亲自去吧。”

        夫人点点头，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待会你们去管家那支二百两银子，就算我庆贺你们一家人团圆，香珂，来。”她握住香珂的手“这玉镯子颜色正适合你们小姑娘，你就带着玩罢。”

        夫人将手上的镯子褪到她手上，笑道“好了好了，不耽误你们，快去吧！”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一路上，香妈妈神色复杂，时而凝重，时而慌张，又不时地掀开帘子往外看。

        香珂安慰道“娘，不要着急，还没出京城呢。”

        她放下帘子，笑容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些心虚“是啊，是啊，是我太急了。”

        刚出京城没多久，香妈妈突然喊道“快停车。”

        车夫停住了，她迫不及待就要下马车。

        “娘，你干嘛去？”香珂将她拉住，一脸不解。

        “别问了，和我一起下车。”

        无奈，她只能跟着下去，等付完车钱，目送马车离开后，香妈妈拉着她藏到一块大石旁，指着前面悄声道“看见前方那个破屋了吗？你弟弟就在里面。”

        “娘，你再胡说些什么！”香珂蹙眉，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前面望。

        香妈妈急道“嘘，小声些，时间不多了，记住，一炷香后，我要是没有出来，你就拿着这块玉佩和书信交给老爷，知道吗！”

        香珂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寻常，怎么也不肯接，被香妈妈强行塞在了怀里。

        香妈妈抚摸她的头发，怜爱的眼里留下几滴泪来“娘后悔了，却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记住娘的话。”

        说完，她从石头后走了出去，往那间破屋子里走去。

        香珂瞪大眼睛，因为害怕，恐惧，怎么也不能说出半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越来越远，再无回头。

        鸟儿焦躁不安地扑腾着翅膀，时不时叫几声，树叶簌簌下落，远处的木屋始终没有动静。香珂腿蹲麻了，刚站起来，木屋出现异响，门被重重推开，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出来，浑身腾腾的杀意，吓得她又蹲了回去，咬着手指，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撑着身子探头查看，那处恢复了寂静，门也合上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对，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也不管那两个蒙面人是否还在暗处，她提起裙摆急急跑过去，推开门，入眼便是两具东倒西歪的人。

        香妈妈胸口插着一把刀，死去的双眼直直望着前方，不肯瞑目。不远处还有一个少年，头几乎与脖子分离，他的容貌与香珂有几分相似。

        “不！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凄厉的喊声划破长空，惊得鸟儿四处乱飞，不肯安歇。

        ……

        荒郊上正有一群人往古宁塔赶路，正是七月的天气，地面烤的火辣辣的，冒着热气。肤色苍白得不正常的少女，眼神迷离，汗自鬓发划过，蒸发在下颚处，她再也走不动了，停下来，近乎哀求地扯住官差的衣袖“求求你了，给口水喝吧！”

        老官差见着少女发白脱皮的嘴唇，也有些于心不忍，刚要把水囊递给她，年轻些的官差截住他的手，呵斥道“这些可是罪人的家眷，老张，你同情他们做什么”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你就……”

        不等说完，少女眼一翻，倒落在地。

        “姐姐！”

        旁边的人想去扶起，年轻官差一个鞭子挥过去，恶狠狠道“继续往前走，不要停！”

        挨了鞭子的少女捂着肩膀，跪地抱住他的脚，哭求道“官爷，姐姐就要不行了，您就可怜可怜一下这她吧！”

        年轻的官差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又是一个鞭子扬去“没让你们全家死光，已经是皇上的仁慈了，你再这样耽误行程，误了日期，那可是杀头死罪，快走！”

        一行人就沿着荒郊这么走着，唯有少女一人躺在地上，老官差‘无意’将水囊遗落在女孩旁，追上队伍，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月色渐渐笼罩大地，周遭安静下来，除了虫鸣，什么也没有。

        幽幽睁眼，荒凉一片，她撑着身子爬起，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这是…水囊！她激动拿起，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

        “咳咳…”

        她，活下来了。

        “好疼……”

        向左挪了些，原来她坐到了一块玉佩，看起来颇值些钱，捡起来攥在手上，还不等多想，远处传来低语。

        “这不安全，咱们还是回去吧。”

        “再找找。”

        “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对话，她心思一动，自己这个样子到处乱晃也是死，不如拼一把。

        于是她将水囊和玉佩快速藏进衣服里，又闭眼躺到地上，等着说话的人接近。

        “我说了没有吧，你还不信！”

        “再往前找找。”

        “前面，好像有个人…”

        黑衫的男子眼尖，先看到了少女，二人往她的方向走来。

        白衫男子缓缓蹲下，将手指放在女孩鼻前探着，好看的眉毛逐渐舒展，二话不说抱起女孩往回走。黑衫男子看到她身上的囚服，阻止道“这可是罪人，说不定就是最近的…”

        白衫男子打断他的话“天下苍生皆苦，况且她不过是个孩童，就算真有什么牵扯，也与她无关。”

        “随你。”黑衫男子冷哼一声，抱臂先走了。

        许久后，他赶着一辆马车而来，白衫男子抱着她进去。

        “驾！”

        许久后，她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大热的天，硬是给她盖上了一层薄棉被。

        周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她不敢睁眼，忍着热气继续装睡。

        “这位小姐无碍，只是气血有些不足，老夫开个方子，按上方子喝个几日便可无虞。”

        “多谢大夫，大夫这边请…”

        刻意压低的声音犹如催眠曲，女孩半睁着眼扫视了一圈，只见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逐渐远离，便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安然闭眼睡去。

        ……

        “林相公，是您自己走还是我来扶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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