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波怨重回命运途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李萧睁眼望着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饭了。”他起身，从静姝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借用。”

        李萧挑出一些饭菜，放在托盘上，用银簪一一试过，见银簪并没有变色，这才放下心来。

        “混蛋！”静姝再也忍不住，一巴掌落到了他脸上，愤愤盯着他“早知道你恩将仇报，当初就不该救你。”

        他愣了一下，想将簪子还给静姝，见着静姝眼神有些抵触，便抬手撕下桌布，包好后还给她“应该是没有什么会致命的毒。”

        李萧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怒气好像撒在了棉花上，有些泄气。

        “你干什么！”

        李萧背过身，忽觉有一股阴风袭来，猛然转身，抓住了目标的来源，只见静姝紧握银簪，双眸含恨，被抓住的手腕还在使力。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被捏住的手腕生疼，静姝抬起一张清冷倔强的脸，眸中浮现点点泪光，强忍着不让掉落“放开！”

        “呵。”他将静姝往前一带，似笑非笑“你想杀我，还指望我放开你？”

        李萧用力一捏，静姝吃痛，手里的簪子掉在了地上，叮当作响。

        她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李萧，但一想到她要和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待在一起，还不如死了痛快。

        “小娘子可真狠心。”李萧捏着她的下巴，逼迫静姝看着他，幽幽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现在救了我半命，怎么还要杀我？”

        见着李萧眼底的笑意，静姝气得浑身战栗，她笑了，笑里带着嘲讽，声音时轻时重“你明知道我杀不掉你，何故这样羞辱我？你是不是觉得，将人玩弄鼓掌之间很有趣？佛祖说‘救人一命’，是指好人的命，而不是你这种小人的命！你肯定会遭报应的，李萧，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白着一张脸，温柔的杏眼里盛满了怨恨，李萧不怀疑，若是现在他再说两句浑话，静姝定会疯掉。

        眼里的玩味散去，李萧松开了静姝，向她郑重行礼“抱歉，是我的错，请姑娘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做些什么。”

        静姝自然是信不过他的，转过身子擦了眼泪，默默不语。

        “以后我若是再对姑娘做出什么事，你可以用簪子杀了我，绝不反抗。”他将簪子捡起，擦干净，递了过去，半晌，见静姝接了，才道“接下来说正经事，请坐。”

        他到了对面的位子坐下，与静姝隔开距离，手在桌子上敲着，见静姝垂眸不肯看他，笑了笑，不做勉强“本来我以为他们会缓几天启程，不料会这么快，既然你选了第二条路，生死要靠你自己了，不过我觉得，你大概率不会活着。”

        李萧面容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她敌意散了些，声音冷漠“你怎么知道？

        李萧不答，望着她道“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什么人。”

        “……”静姝坚持道“一个逃犯而已，不须知道我是谁。”

        沉默许久，李萧闭眼，呼出一口气，睁眼时恢复了常态“好，明日自己小心，我会再次提出让他们送你回去的。”

        天色刚亮，外面的人推门而入，点上了蜡烛。

        个头稍矮的人催促道“醒醒，快醒醒。”

        静姝迷茫睁开眼，见床边站着个陌生的男子，面色不耐。她朝内侧瞥一眼，李萧也睁眼在看她，她吓了一跳，忙翻身下床。

        矮个子道“老六，来搭把手啊！”

        被叫做老六的人和他一起将李萧搀扶起，昨日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却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副有气无力的样。静姝心中疑虑万分，又怕两人看出什么来，只低着头不语，跟在他们后面。

        “现在要出发了么？”她问道。

        “别问这么多，服从安排就是了。”回答她的人有些不耐烦，连正脸都不给静姝。

        老六看着李萧的状态不太好，有些犹豫“老五，这人看起来不太行，贵妃说要留活口，这半路出事了，我们会不会也要被……”

        老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老五回头，见静姝在帮着李萧顺气，心里也拿捏不准。

        “你在这看着他们，我去请示头儿。”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前方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一旁的池塘还未完全冻住，偶尔有一只调皮的鱼儿跳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老五顾不得欣赏美景，脚步匆匆的往幽静处走去，在一处庭院前止步。

        他招来侍卫耳语了一番，侍卫面露难色“可是，少主现在不是很方便。”

        屋内传来女子阵阵的娇笑声，老五听出是何人，眸色沉了沉“此事关系重大，贵妃有令，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让开！”

        老五边喊边往里面闯，几个侍卫拦不住，只好急急忙忙进去禀报，还没等吱声，老五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禀道“少主，屋内那人伤势过重，一路颠簸恐有生命之危，属下特来请示少主，是否过两日启程？”

        被称作少主的少年叫拓拔焱，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一副女人看了都要自羞惭愧的容貌，一张雌雄莫辨妖冶的脸，不管再看多少次，老五总会微微出神，随即恶一阵寒:越看起来无害的面容，做出的事往往越残忍。

        怀里的女人慌忙起身，脸上的红晕还未褪散，整理好衣衫，深情款款望了眼拓拔焱，才退了出去。

        拓拔焱懒懒靠在矮桌边，端起酒杯，但又不喝，只是轻轻的晃着，里面的液体每次到达边缘时又被阻力摇了回去，几圈下来，竟一滴都未漏出。

        老五一直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见少拓拔焱不开口，打算再说一遍，只听得哐当一声，酒杯落地，朱红色的地毯瞬间变成猩红色。他记得，这块地毯原来并不是红色，而是蓝色，只是死在这的人多了，血液一层层覆上，也就变成了红色。

        “他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事你应该去请示贵妃。”

        拓拔焱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来时贵妃吩咐过，要活口，所以……”

        拓拔焱轻笑一声，打断道“既然她都说了，你们照办就是了，不必来请示我。”

        他句句带刺，阴阳怪气，老五想着来时接受的指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可是，近日大魏往各地派了巡检史，不日便会到达这里，那人通知我们尽快离开，否则若是戒严，恐有会暴露。”

        “够了，扯了这么多，你不就是不想担责，他死不死和我关系不大，现在就启程。”他语气强硬，抬脚将地上的杯子狠狠踩了几下，直到看不清原来样貌，扭曲的面容才平静下来，他从袖口拿出绣着黑色曼陀罗的方帕，慢条斯理擦着手“那女人送回去也麻烦，把她扔在这，我们走。”

        “卑职认为，她应该对他的身份不知情，可以送回去，这也是我们答应过他的条件。”

        拓拔焱走向老五，在他右侧停住，眼神幽暗，冷冷笑着“放她回去？别装糊涂，那女人的身份你我一清二楚，要么杀了，要么带回去，你看着办吧。”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

        老五有些意外，以往每次贵妃要做什么，少主都会反着来的，没想到这次这么好说话，不过这样一来正好减少了此行的难度，想来回南诏的时辰也会缩短些。

        拓拔焱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一扔，如同声音一样，轻飘飘地“让那女人坐第二辆车。”

        午间，几人将李萧抬进了最前头的马车中，先行离去。

        “驾！”

        老五收回目光，掀开车帘子，对一旁的静姝道“姑娘请上车，按照约定，我将送你回去。”

        “有劳了。”

        只有一个车夫和这个老五，她心里有了数，悄悄摸了摸腰间的东西，希望事情能够顺利。

        青钦院里，袁翎烟怀里抱着一件墨蓝色的衣裳，手中针线不断穿梭，丫鬟在旁理线。

        “宝鹃，剪刀。”她喊道。

        袁翊烟让宝鹃和紫鹃将做好的衣衫举起，以便检查有无纰漏处。

        “小姐，这竹子绣的好漂亮啊。”宝鹃夸道。

        袁翎烟细细地翻看着衣服，笑道“就你会说话，那你觉得璟哥哥会喜欢吗？”

        宝鹃拼命点头“当然，小姐心灵手巧，这衣服做的比灵坊阁都要好上几分，崔少爷怎么可能不喜欢。”

        袁翎烟又从柜子里翻出前几天做好的护膝，一并交给了宝鹃“你将这些先放上马车，待会我要去崔府。”

        “是。”

        “小姐，夫人来了。”

        杜鹃打了帘子，袁太太进来道“你们先下去，我和小姐有话说。”

        “是。”

        袁太太拉着袁翊烟的手，引到榻边，笑容满面“烟儿，还记得你生辰那次，崔姑母送给你的东西吗，我瞧着，崔璟也快到了及冠之年，正是说亲的年纪，不知你怎么想的？”

        袁翎烟知道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她又羞又喜，又不好明说，埋在袁太太怀里，娇声道“都听母亲的，母亲做主便是。”

        袁太太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骂道“傻丫头，这事儿和母亲都说不得，还和谁说，我可听说了，这崔璟马上要去京城读书，万一高中又被圣上或者哪位大官家的看上了，你可掰不过圣旨去！”

        袁翎烟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眼里染了焦色，摇着袁太太胳膊，急急道“那怎么办？能不能不让崔哥哥去京城？”

        一番话引起如此大的反应，袁太太赶紧安抚她，嗔道“瞧你平日里多聪明一个人，偏偏一遇上崔璟的事脑袋就不灵光了，只要你和崔璟的亲事赶紧定下来，那谁都要讲几分颜面，京城的那些个小姐们可不愿做妾室，而那些愿意做妾室的，哪个不是身份低微或者不受重视的，不任由你拿捏听你父亲说，这几年你父亲的政绩考核皆为上上，圣上有意让你父亲迁去京城，做京官，我算着应该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了，在搬去前就定下，你还怕会有什么意外不成？”

        “那璟哥哥知道吗？”

        袁翎烟拍着心口些许宽慰，想起崔璟的态度不由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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