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修废物会制药

孟、孟凡？“天族双废”的另外一个与他齐名的那个孟凡？莫枫的脑子里炸了一轮烟花，惊讶的不是他孤单一人。

        “右拐……”孟凡轻声提醒。

        莫枫这才回神，然后忙驱马右拐。

        待行至一家木屋前，莫枫和孟凡双双下马，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孟凡对着屋里道:“郑爷爷，我带了位客人来，可否先替我招待招待？今天能采到黑崖根多亏他相助。我且先去制药了。”

        “没问题，交给爷爷就行。”老者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屋门从里面被打开。

        孟凡对着莫枫歉意道:“公、莫……枫，我制药要紧，恕不能奉陪，抱歉啊。还有，寒舍若是怠慢了，还请多多包涵。”

        莫枫笑着说:“你去吧，我很随意的，救人要紧。”

        孟凡下意识想开口道谢，莫风抢先把食指放到嘴前作噤声状:“别再跟我说谢谢了。”

        孟凡一愣，然后眉眼弯下，展颜欢笑:“好。我走了。”

        “……嗯。”莫枫第一次见他由衷的笑容，有些呆住了。末了在孟凡转身走出数米后喃喃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孟凡没听清，回头瞪着双明眸亮眼问:“什么？”

        “没。”莫枫咧嘴笑道。

        “……噢。”孟凡也没太大的好奇心，扭过头去走了。

        莫枫大步走入屋中，先向正在窗台边沏茶的六七十旬老人打了声招呼:“郑爷爷好啊。”

        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提着木制茶壶走向一张方桌，拉开桌前的一把木椅，对着莫枫道:“小公子有礼了，来这坐罢。寒舍未能拿得出好茶，小公子若喝不惯不必勉强。”老人倒出一小杯茶放至椅子前。

        莫枫大大方方坐下，丝毫没有犹豫便捧起茶轻抵一小口，神情没有一点嫌弃之意，说道：“爷爷怎这么说，这茶虽算不上稀品，但您的沏茶手艺可谓一流，倒也弥补了空缺，饮了只觉心旷神怡。爷爷，不必拘谨，叫我小凌便可。”

        老人笑意更深，在一旁也坐了下来:“小凌这样的孩子少见极了，当真了不得。阿怜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还是年纪较为相仿的。老夫甚是感谢。”

        莫枫有些不明所以，这何以言谢？他虽疑感，也未表露出来，只是道:“阿怜谢了我一路，其实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老人眼中流过欣喜之色，满足道:“今日一番接触，老夫是确认了，莫小公子果真这般意气风发，气羽非凡的少年郎，将来必成大器。”

        莫极暗暗心惊，郑爷爷竟知道他是何人。

        老人知道他会疑惑，继续道:“不是老夫神机妙算，只是见到你身上绣有红枫暗纹的外袍，再联系关于莫小公子的传闻尔尔，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莫枫失笑，坦然承认:“郑爷爷猜对了，在下正是莫门二公子莫枫，您还是第一位没把我当废物看还夸赞我的人。”莫极这话听起来惹人怜悯，他却能乐开怀当玩笑说出来，仿佛和他没有分毫关系一样。

        郑爷爷又笑了，夹着嘲讽之意:“废物？呵，老夫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便是天族有双废。属医又如何？没有元根又如何？世人抱着与生俱来的偏见，把少数人理所当然地指为异类、废物，无知愚昧罢了。”

        再看莫枫，他已把笑容尽数敛起，正正看着郑爷爷。寥寥几句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重重砸在心头，如千斤重顶。

        他忽而站起身，双手作向老人深深鞠了个躬，无比庄重道:“请郑前辈受晚辈一拜，晚辈能得前辈此等厚望，实乃荣幸。”

        老人直直看着莫枫，深感欣慰。他深知莫枫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绝非世人所说的脸皮厚，没心没肺，他有毅力，有自己的人生观，不会随波逐流，更不屑同愚人们作无用的口辨之争。世人把他当废物笑柄，他却从来没把世人放在眼里过，他从来不需要这些愚人的认可。

        老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莫枫的肩膀，兀自道:“阿怜要是能像你一样，现在绝对是站在一定高度上的人了，你比阿怜看得透彻多了。”

        莫枫忍不住问了一句:“郑前辈，能跟我讲讲阿怜吗？”

        “好，我便便说说他吧，你会成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的，老夫真心希望你能与阿怜交好，日后我不在了的话，他也不用太孤单。”

        孟凡比莫枫年幼三岁，今年方十四。同为世家公子，同被称做废物，孟凡却比莫枫还要艰难许多。

        孟凡是孟门三夫人晋玥唯一的儿子，晋玥体弱，生他时便大出血，多到根本止不住，于是在诞下孟凡不久后便离开了人世。他的名和字都是晋玥生前所起的，孟老爷喜她，便也随她去了。

        男婴到了测灵的时期，测出了医属性，众人皆惊，天族从来都是女性医修，男性武修，这突然有个男性医修，论怎样不会成为笑柄。孟老爷脸色难看极了，但出于对晋明的爱，也是爱屋及乌关怀小小的孟凡，可渐渐的，感情淡了，只剩厌恶嫌弃，便不再理会他了。孟凡在一个被所有人嘲笑甚至欺负的环境长大，开始还能和长父哭诉，慢慢的，便不再哭了，因为哭也没有用。他变得很沉默，也不爱笑，更不会怒，任由别人怎么笑他像个女孩子，不配为男儿身云云，也低眉顺眼惯了。

        直到他8岁那年，孟老爷送他去上学院，可想而知，他是那所学院里唯一的男儿，又是最特殊的那个。学院的院长和导师或讨厌他或无视他，任他在学院里自生自灭了。满堂书院师生百余人，竟是无一人搭理他，他一个人住在了一个杂间里，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在角落。其实孟凡无悲无怒，早已习惯了，这里对他来说还好过外头，好过家里，因为不会遭到无缘无故的欺负。没人想天天挨打挨骂，他也会疼，于是他再也没提出过回家。这也正合了孟老爷的心意，他只负责交付费用便好。

        到第三年满，孟老爷却不再交付学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孟门彻底抛弃了孟凡。11岁的孟凡，面对弃学，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毅然离开了学院。他知道孟门已不再是他的家，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人知晓孟凡在学院三年的学习成如果，也没人想知晓。孟凡想过从医，其一他是男儿，其二他才是个孩童，根本不可能有人找他医治，反而又被笑话了一番。孟凡不愿在天府再待下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天府。

        再然后，濒危时被郑爷爷救了回来。郑爷各将他视为己出，万般怜爱，给予了孟凡人生的第一份温暖，以至于还保持着那颗善良的心，并且在郑爷爷的开导下继续专修医术，非常认真刻苦。

        莫枫听得很认真，并且跟随郑爷爷去了药房。待到药房外远远瞥见那个专注的背影时，他好半天移不开眼。

        郑爷爷率先跨门而入，莫枫紧随其后。药房不大，对于莫枫来说比他的房间还小上许多。入门后，左手边是一面与墙等大的书架。

        书架上并不全是书，相反还少得可怜，而且大多数都很旧，想来也应该常被翻阅。大部分空间都放着盒子和瓶罐，不知道装的什么。右手更是很多工具，石磨、称、大大小小的盒什么的，摆放得整整齐齐。门对的那面墙开了扇大窗，窗前放置着一张书案，上面堆了薄薄一层的宣纸，写有字。

        孟凡便背对着门口，立在书案前。艳阳透过窗户撒向屋内，在地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碎影。温暖包裹着的那个身影，正在纸上奋笔疾书，非常投入，并未发觉有人来了。

        爷爷悄悄站在孟凡身后看纸上的内容，莫枫也凑上来看两眼。纸上的字竟意外的工整好看，力道不大，宛如游龙般婉转流畅。再细看内容，什么又几克啊，熬什么又多少时间啊，猜想是药物制作的过程了，孟凡制药很是严谨。

        不等莫枫看完，孟凡刷刷两下写下最后几个字放下了笔，待他从自我世界走出来时发现身后站着两个人吓了一跳。他瞪着眼问:“郑爷爷，公子？你们怎么来这儿了？哦，对了。”孟凡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至边上倒出一碗姜汤，递给莫枫:“刚刚落水怕公子受寒，唱了这碗姜汤吧。”

        “没事，就来看看。谢谢阿怜了。”莫枫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郑爷爷便问:“那药能制好了？”

        孟凡一提起医修有关的话题便能立马投入进去，他神采奕奕的，整个人透出一股自信，道:“能，并且我能保证成功率和功效达到百分百，央姐姐的眼疾有救了。郑爷爷，你看，这是流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开始制药吧。”孟凡将两张写满字的宣纸递给郑爷爷看。

        莫枫上前，自告愤勇道:“我来帮你吧。”

        孟凡看向他，想要开口拒绝，莫枫帮他帮的够多了，更何况他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未能回报他的恩情。

        他抿唇道:“公子，您心善，今日得您援助多次，我必尽力回报，不过今日一时半会儿忙不完，抽不出身招待您了，此下怎还让您跟着忙活？”

        莫枫不放弃:“没事，横竖我不着急回去，我助你我乐意。而且人多力量大，可以早点制成药，央姐姐也可以早点好不是吗。”

        孟凡沉默片刻，终是应允了。他指着纸上的几处道:“那好吧，公子，这第3、7两点就拜托你了，郑爷爷负责1、2、5点，剩下的我自己来。还有……”

        莫枫见他盯着自己，便认真地问:“还有？”

        “你应该叫她央妹妹。”

        “啊？”莫枫见孟凡一脸严肃的样子，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噗嗤一笑，没忍住在孟凡板着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笑道:“阿怜真可爱！那我叫央妹妹，你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凌哥哥？”

        这一捏，孟凡脸上那无孔不入的肃色顷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迅速渲染开来的红晕。孟凡印象中第一次被人捏脸，并且还说他可爱，郑爷爷都没这样过，不禁羞得脸上发烫，轻轻地说:“莫枫别闹我了……”

        莫枫打了个响指，说:“这才对嘛，说了别喊公子了。不过，我还真想听阿怜唤我一声凌哥哥呢。呐，我看看这3、7点是要干什么呢……”莫枫目光落在孟凡手中的宣纸上。

        孟凡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抬头看了眼在他左边凑在肩膀上的脸，那颗眼角的痣依然红得夺目。原来他在纠结称呼哦……

        “抱歉，刚改口，没喊习惯。”孟凡顿了顿，“莫枫。”

        “没习惯要不多喊几遍适应适应？”莫枫玩笑道。万万没想到，孟凡竟真的平静又认真地开了口:“莫枫莫枫莫枫……好了，我不会叫错了。”

        莫枫呆滞了，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无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只是下意识地数了数，喊了八次。

        其实除了长母长兄很少有人会喊他名字，地位不如他的表面喊着莫二公子，不服气的私底喊“莫家那小子”、“那个废物”，也有喊他“莫骚包”的，人的骨子贱喊出来的也不知多没有底线，反正五花八门的。

        “好了，看着我干嘛，”孟凡被莫枫盯到心虚，脸上红晕未退半分，有些羞涩道:“那声，凌……哥哥，我不行。”

        莫枫回神，退开一步，神情恢复如常道：“这样就挺好的，干活吧！”

        通过分工合作，莫枫和郑爷爷在一个时辰内忙完了各自要做的事，只剩孟凡在小心翼翼地配药了。他的面前放着各种要用的药材，旁边烧着一罐水，一会儿把这两样东西混合之后倒入，一会儿又是捣药材取汁水；一会儿拧下草叶子撒入罐中，一会儿又添柴加水，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瑕顾及其他。一双眼盯紧了那熬着药的水，心中一直在计着时间，气氛紧张到连莫枫和郑爷爷也是大气不敢喘，干瞪着眼在一旁看。

        熬药熬了两个时辰，终于大功造成。孟凡捧着一小瓶药水开口道：“完成了。”

        莫枫跟着松了口气，赞叹道：“阿怜果然厉害。”

        郑爷爷则取了块湿润的帕子替孟凡擦汗，夸奖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孟凡冲两人笑了笑，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央姐姐送去。”

        “我送你去，你在这待着，我去骑踏雪来。”莫枫说罢便往回跑。

        ……

        “前辈再见！”莫枫同郑爷爷挥手道，便驱动着马向前奔去。

        “慢点骑，注意安全。”郑爷爷目送着一匹红马载着两个少年扬尘远去，不断喃喃道：“真好啊…真好啊…”本就看不太清的景象变得更加模糊，老人竟是红了眼。阿怜这孩子，总不会太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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