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黄雀在后

　　菜园子里，有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在她的面前，有一棵金桔树。
　　贺斯年目光柔和的问：
　　“她今天在这坐了多久了？”
　　护士答：
　　“天一亮就起来了，一直这样坐着。”
　　那是一棵假的金桔树。
　　跟菜园子里的萝卜白菜格格不入。
　　很突兀。
　　一看就是盆栽。
　　贺斯年察觉到了顾北欢的疑惑，解释说：
　　“盆栽能保证一年四季都这样，她情绪不稳，会每天数金桔的个数，少一个就会发病。”
　　好奇怪的病。
　　看她年纪，应该是贺斯年的长辈。
　　顾北欢小心翼翼的问：
　　“她是你的...”
　　贺斯年很坦诚：
　　“她是我母亲，我并非父母双亡，只不过这些年来，她活着，跟死了没两样。”
　　能够情绪不稳，就证明她还活着，还有好起来的可能。
　　顾北欢不会安慰人，贺斯年最懂她，于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
　　“不用安慰，做我小半天的女朋友就行。”
　　虽然他的手很绅士的抓的是手腕，但顾北欢还是本能的挣扎了两下，贺斯年回头，满眼恳求的看着她：
　　“即便她已经不认得我是谁了，但我答应过她的，三十岁之前，一定会把最爱的女人娶回家。”
　　最爱的女人。
　　这五个字让顾北欢心里一咯噔。
　　贺斯年很快加了句：
　　“说来惭愧，我身边那些女人，实在是没办法带来见她，所以你忍一忍，她也就只剩一口气活着了，不会记住你，更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女人都会圣母心泛滥，然后答应他。
　　但顾北欢十分清醒的意识到，贺斯年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不喜欢给人留余地留念想，所以很理智的甩开他的手，告诉他：
　　“承诺这种东西，只有打心底里敬畏，才能作数，你现在这样，即便是遇到了你最爱的女人，也未必能娶到她，所以自己好好反省吧，我会告诉阿姨，作为你的朋友，至少我是真心把你当成要一起走一辈子的朋友，我会督促你修身养性，陪着你一起等你一生挚爱出现，给你一个家。”
　　贺斯年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
　　他以为在这种情境下，就算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也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的。
　　怕贺斯年难过，顾北欢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是你的母亲，是你最亲最爱之人，即便她现在不认得你了，你也应该跟她实话实说，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轻易撒下所谓的善意的谎言，毕竟，谎言终究只是谎言。”
　　面对这样的一个顾北欢，贺斯年低了头：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划清界限后，顾北欢笑着说：
　　“走吧，来都来了，总不能我们站在这里聊天吧，去看看阿姨，斯年，我真的很开心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不然我总觉得你太孤单了。”
　　贺斯年拿自己打趣：
　　“所以你是在给我台阶下吗？觉得我流连花丛是因为我太孤单了，想从那些女人身上寻找慰藉。”
　　顾北欢没好气的说：
　　“不，你这花心滥情的毛病，该改一改了。”
　　贺斯年笑了笑：
　　“是的，没错，我就是单纯的太博爱了，这点不好，我听你的，以后我改。”
　　顾北欢肯定没想过，后来的贺斯年改是改了，但在她看来，还不如不改。
　　眼下，他们朝着菜园子走去。
　　贺妈妈的目光是呆滞的，在见到贺斯年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这让顾北欢觉得很欣喜。
　　她蹲下身来，握住贺妈妈的手说：
　　“阿姨，我是欢欢，是斯年的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您的母难日，我们来看您了。”
　　空手而来，的确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贺斯年没有事先说。
　　不过贺妈妈这种情况，只怕也不需要带什么礼物。
　　除了见到贺斯年的时候她微微有些反应外，对于其余的外界刺激，她都保持自己呆滞的目光，仿佛这个世界与她毫不相干。
　　深秋暖阳高照，院子里倒也温馨自在。
　　陪着贺妈妈在院子里坐了坐，与其说是陪伴一个病人，不如说顾北欢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里，她感觉自己浑身轻松。
　　贺斯年说要露一手，用院子里现成的菜。
　　护士叫绿柚，顾北欢能感受得到，她在见到贺斯年的时候，满眼欢喜。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难怪绿柚年纪轻轻的却愿意放弃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来郊区小院子里陪着一个活死人。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看他们在厨房里忙活，画面很美好。
　　顾北欢偷偷拍了一张，觉得贺斯年要是能喜欢绿柚这样质朴清纯的女孩子，然后把贺妈妈接到自己身边来，每天回家看到两个最爱的女人都在身边，日子该有多美好啊。
　　小屋外，陆九渊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贺斯年，不是父母双亡吗？那坐在轮椅上的那位...”
　　江河也不知道，但他脑袋转的很快，立即说：
　　“我去查。”
　　不用查，陆九渊也能猜到。
　　应该是贺斯年的母亲。
　　他查到的资料里，说贺斯年的母亲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出了车祸，只是出了车祸，并没有说人是死是活。
　　而出车祸的原因，是公交车司机疲劳驾驶闯绿灯，把走在人行道上的贺妈妈给撞飞了。
　　蹊跷的是，这类型的事故，给予赔偿就行了。
　　可公交车司机却丢下一家老小跳河自尽。
　　当年新闻报道了好一阵，突然就没了声音。
　　现在看到贺妈妈还活着，陆九渊叫住江河：
　　“这次，我亲自出马去查。”
　　要想保密，还得找她。
　　江河放下手机：
　　“老大，不至于这么谨慎吧？你是怕嫂子知道会生气？”
　　陆九渊摇摇头：
　　“她不会生气的，这点小事不值得她生气，但我感觉这里面有问题，对了，你去查一查当年的公交车司机一家。”
　　江河很不解的问：
　　“老大，你是不是悬疑剧看多了？”
　　陆九渊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贺斯年的身份不简单！
　　他决不允许顾北欢陷入一丁点的风险当中，所以这件事，他必须查到底。
　　但陆九渊绝对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所有的举动，早就在贺斯年的眼皮子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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