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蹲大狱

岚山地底下有大片的熔岩洞穴，洞穴中不见日月，构造极为复杂，形如迷宫，岚山盟的便魂狱建在其中。

        在数万年在自然天地间生长，这石洞早已经有了生命，来自上古的自然灵力能轻易地压制住修者的修为，溶洞的形状和方向也在随意地变化着。

        一旦进入这溶洞便再无可能找到出来的路径。

        洛云间和卫轻尘被押解到魂狱入口的时候，已经临近破晓时分，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那魂狱入口建在一片碎石乱竹之中，只用几块青铜板搭起来了一个小门，不是很起眼。

        竹林间立着一块破破烂烂碎了半边的石碑，借着昏暗的晨光，能勉强看见上面刻着暗红色的“死禁之地”四个大字。

        旁边站着众多魂狱的值守修者。

        卫轻尘站在这个入口，只觉得看着“死禁之地”那四个字只觉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有些哆嗦。

        但他根本哆嗦不出来。

        洛云间给他下的禁制还没有打开，旁人只能见他身板笔挺，面容坚定地去蹲大监狱。

        岚山盟几位黑色长袍的高级执事，拿着像锥子似的法器走了过来，他们要来执行刑罚，散去洛云间和卫轻尘二人一阶修为。

        其实对于动辄有数百年寿命的修行人来说，坐几十年魂狱不算是太大的事情，而废去一阶修为，才算得上是很重的刑罚。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提升境界非常艰难，提升一阶境界少则几年十几年，多则几百年。有不少修者终其一生，也无法破境。

        竹林之外站着一圈又一圈围观的修者，都在探着头看着前方行刑现场，议论着洛云间师兄弟剖丹的事情，时不时瞥者旁边议事会长老们中一个穿深蓝色衣袍的青年修者。

        慕云棋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他作为沧崖的掌门，心已经像是北渊极地百丈寒冰一样冷了，这些目光已经给不了他什么触动了。

        方才他去给洛云间和卫轻尘签收押文书的时候，他写一个字便要抬一次头看洛云间，写完之后，谁知洛云间根本不看他。

        签完字后，慕云棋忍无可忍道：“你总要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

        “你为何要剖丹？”

        “文书上不是写得清楚么，我为了修行动了邪念，所以剖丹。”

        洛云间语气平淡如常，他拿起签好的文书，将它递给旁边岚山盟的修者。

        “你有需要你跟我说啊！”慕云棋开始暴躁：“你来剖我的行不行？我把我内丹给你！我求你做事多考虑一下沧崖可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老头有多难缠！”

        洛云间淡淡应了一声：“好，下次会注意。”说完他转身要走。

        慕云棋叹了口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悄悄捏诀，打开沧崖的密音，连上了洛云间。

        “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内丹做什么？就算你要剖丹，你不可能避不开他们。”

        洛云间只是听着，不说话。

        “而且现在外面都在传卫轻尘是炉鼎，不管他是不是，魂狱里都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落到魂狱里只有死路一条。我已经给魂狱的守卫塞了钱，但恐怕也没有太多用处。”

        慕云棋只觉得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沉月湖许多钱，这辈子才一直给沉月湖当牛做马，为他们师兄弟几个操碎了心。

        洛云间的声音很轻：“不会的，相信我。”

        慕云棋不得不承认，在任何时候，从洛云间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十足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一百五十年前，沧崖被几十家修仙门派世界围攻，差一点惨遭灭门。也是洛云间握着一把剑，挡在所有人前面，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慕云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行了行了，随便你，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内心盘算着等到天明之后，举行开议事会的时候，要怎么招架那些吃人不剃骨头的老狐狸。

        法器钻入灵台的感觉有些胀痛，卫轻尘能感到那个法器正在吸纳他的灵力，并不疼，只是有点麻。

        那些岚山盟的修者用法器散修为非常快，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一个修者往他怀里指了指：“灵宠不能带进去。”

        哦，是的。他怀里还揣着一只埋头大睡的小僵尸。

        卫轻尘拢了拢衣襟，可怜巴巴道：“这是导盲鸟。我用夜盲症，如果没有它，我进去连路都走不了的。”

        那个修者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去向上级请示。

        要说花了钱确实是有大用的。

        那位管理新进犯人的魂狱禁长大人，收了慕云棋一叠银票和一堆法器，听见卫轻尘要带导盲鸟进去，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特意嘱咐既然有夜盲症的的话那就给他洞穴里放一盏灯吧。

        卫轻尘就是靠着小僵尸和这一盏灯在恶人扎堆的魂狱之中横着走。

        执刑事宜办妥后，执刑的修者用咒符封住了卫轻尘和洛云间的的灵台，讲他们送进了魂狱。

        卫轻尘觉得额头一片刺骨的冰冷，眼前陷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唯有墙角燃着一豆灯火，微微照亮了小半个角落。

        “师兄？”

        黑暗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师兄你在哪里？”

        卫轻尘心里有些害怕，他起身走向那一点灯光，那是锈迹斑斑的小烛台，他拿起那个烛台，绕着这个洞穴走了一圈。

        这个洞穴没有门窗，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开着各式各样的裂口，空荡荡地通向不知名的黑暗。墙上有许多暗色的印记，像是血液干涸后的样子。

        “洛云间？？”

        卫轻尘又喊了一声，声量比之前大不少。洞穴里响起了他的回声，以及某些不知名的细碎声响。

        洛云间没叫到，倒是把怀里的小僵尸叫醒来了。

        “哇，起床了！”

        小僵尸从卫轻尘怀里探了个头，却看到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咦？天还没亮吗？”

        “你别管了。”卫轻尘把小僵尸摁回怀里：“你接着睡吧。”

        过了一秒，小僵尸的脑袋又啾地一下冒出来了，新奇地看着四周，问道：“这是哪里呀？怎么没来过？”

        “魂狱。”卫轻尘心情有些沉重地回答道：“我跟你说，你坐牢了，以后见不到漂亮姐姐了。”

        “呜哇，可是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小僵尸有语气里满是兴奋，它跳出卫轻尘的怀里，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喂，小僵尸，你别乱跑啊！”

        卫轻尘想也没想，便拿着烛台朝着小僵尸消失的地方追了出去。

        当他走过几个洞穴便发现大事不妙，这里的洞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但都长着差不多的模样，拐了个弯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小僵尸你在哪里啊？”

        卫轻尘又拐了一个弯，便觉得自己似乎到了一个很逼仄的石洞之中，空气中有很浓重的血腥腐臭味。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慢慢摸着刚刚进来的方向准备退出去。

        退了几步，发现身后居然变成了一堵粗糙的石壁。

        哎？怎么回事？卫轻尘举起烛台，借着微弱的灯火看了看那堵墙，心里有些疑惑。

        突然，身后黑暗里传开闷闷的响动，像是血肉裂开的咕噜声。

        卫轻尘的头皮瞬间发麻。

        “好新鲜的活人啊。”

        这句话的声音听上去模糊又嘶哑，嗡嗡的，像是喉咙和胸膛被破开，碎皮烂肉堆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喑哑呛血。

        “呃……抱歉打扰了…”卫轻尘贴着墙小心翼翼转过身来，陪着笑：“我是来找我的灵宠的，误入了此地，无意冒犯前辈…”

        “竟把僵尸当做灵宠？”那人在黑暗中似乎笑了。

        大意了……

        刚刚那么大声地叫小僵尸的名字，肯定被他听到了。

        卫轻尘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它不是僵尸，它是一只白白的小鸟，我刚刚叫的是……”

        “呃…是小姜丝！这是它的名字……”卫轻尘挠了挠头，开始随口胡诌：“我家在山海关外，说话带了点口音…”

        “……”

        黑暗里的人没有说话。

        卫轻尘突然看见旁边的石壁上有一道出去的石洞，便小心地开口道：“那这样的话，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前辈了，告辞……”

        黑暗中的人开口了，血肉混着声音响在黑暗里显得十分可怖：“年轻人，我的左手手臂烂了，你把你的左手切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

        卫轻尘听到这话，心脏猛地一悬，他感到那个漆黑的角落，有一个东西在缓缓挪动，带着血肉蠕动的黏腻的声音，正在向他靠近。

        狭窄的洞穴里的气息开始搅动起来，烛台的灯火跳了跳。

        那个洞口大约距离卫轻尘三丈远。他深呼吸了一下，朝着那个洞口猛冲而去，跑动时带动的风几乎吹灭了手中的烛台。

        洞内刹那间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而原先洞中那个不知名的东西瞬间靠近了他，卫轻尘能感觉到它就贴在他身侧呼吸。

        卫轻尘全身鸡皮疙瘩炸起，握着那只熄灭的烛台，在黑暗中飞速奔跑。

        他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那个东西最开始缩在角落里，没有靠近他的原因，或许是畏惧这烛台的火光。他居然把烛火给弄灭了。

        而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怪物。

        怎么会这样，岚山盟的大牢里关押的犯人居然能行动自如。

        卫轻尘气喘吁吁地跑着，觉得身后那个紧贴着他的那个古怪的东西，距离他时远时近，仿佛在逗他玩一样。

        可是……这个怪物又好像在将他往一个方向驱赶着。

        疲于奔命的卫轻尘，这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危险来临的极度悚然之感。

        他内心不停腹诽着，洛云间到底在哪里？不是说要陪他来蹲大狱的吗？！

        咯吱咯吱——

        在这死寂的漆黑之中，突然出现细碎的脆响，像是某种兽类磨牙的声音，铺面而来的腥臭味道让卫轻尘脚步一顿。

        卫轻尘脚步一顿，直觉前面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有许多的人，或者是像是人一样直立的东西。

        这停下脚步这一刻，后面一直追着他的那个腐烂的怪物，立时贴上了他，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黑暗逼仄的洞穴甬道之中。

        卫轻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境况，被怪物前后夹击，让他只能站在原地紧贴着身后的石壁。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卫轻尘声音有些发抖：“这是岚山盟的监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蛮荒之地，杀人是犯法的。”

        黑暗之中有人笑了：“都进到这里来了，还讲究什么犯法不犯法？”

        有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新人，呵呵，恭喜你来到岚山盟的监狱，这个……天底下最恐怖的地狱。”

        卫轻尘努力地睁了睁眼，想看清黑暗之中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暗夜中视物对于修行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即便是在炼气期的初入门的弟子，也能在黑暗中自如地行走活动。

        这是魂狱的黑暗跟外面的黑夜完全不一样，在这里面是真的看不见，即便开启灵视，视线范围内，也是一团模糊的暗影。

        卫轻尘现在才明白，为何有人待在魂狱里会无法忍受而自我了断了。

        他将手中的烛台小心藏进袖子里，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有一个人上前了一步，声音十分尖利：“我听说你是炉鼎？现在横竖也没有事情做，不如给兄弟们玩儿玩儿，尝尝味道？”

        ？？？

        卫轻尘皱了皱眉，这人在说什么，炉鼎？什么炉鼎？谁是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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