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拜师

江善的拜师大典其实很简陋，只有两个师兄观礼。道教尊奉三清祖师，即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澹兮真君需带她先到奉祖殿给三位祖师叩拜，上香。也许为表尊重，澹兮真君难得的看起来十分威严肃穆，头束玉冠，发插道簪，脚上甚至穿了双鞋，当先揖礼道：“三清祖师在上，善渊门弟子澹兮，今收新弟子江善为徒，一定呕心沥血，恪尽指导，望祖师析微察异。”

        说完，便让江善给祖师叩头，待叩完九个头后便道：“江善，你既入我善渊门下，便需遵我善渊门规，你且听好：

        “一、不得勾结外人，危害师门，欺师灭祖；

        “二、不得私传功法，泄露师门机密；

        “三、不得残害同门；

        “四、不得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以上四点，是我善渊门必须遵守的戒律，如有违反，轻则废除功法，逐出门墙，重则灭魂绝魄，永世不可超生。”

        江善对师傅叩了个头，道：“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拜师典礼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她从此就是个有师尊有师兄还有个大宗门做靠山的修士了。

        待回到了师傅的天云峰，江善乖巧的给师傅奉了一杯茶，澹兮真君新添收徒之乐，甩手就送了小徒儿一枚玄黑色的戒指：“这是师傅送你的拜师之礼，是个芥子空间，叫小虚匿界，一会儿出去后便可滴血认主，不用输灵气就能用，比储物袋好使，你的弟子令牌，宗门的修炼用度都在里面。”

        江善接过戒指，发现这戒指实在太大，当扳指一样套在大拇指上都大了半圈，只得先把扳指拢在袖子里。

        “行了，以后修炼就要全靠自己，勤勉，刻苦，心无旁骛方能成就大道，师傅也帮不了你太多，你有问题问你的师兄们就行，他们有时间，经验丰富，师傅平时挺忙的，没事儿不用来找师傅知道了吗？”

        徒弟领进了门，澹兮真君就觉得自己的活儿都干完了，剩下的都交给徒弟就行，反正他们有经验，于是摆了摆手，便让一直站在旁边的徒弟带着新进门的小萌新师妹离开去培养感情了。

        两个师兄一脸无语的带着她出去了。

        据路阳的小道消息透露，她大师兄叫郑子彦，作为天云峰的长徒，很能支撑的起门面，宗门同辈中的佼佼者，曾经还拿过宗门大比的首名。为人端肃沉稳，不苟言笑，是凡俗界一个书香门第的嫡次子，土金双灵根，二师兄叫朝生，土火双灵根，是师傅历练的时候捡回来的弃儿，性格和把他养大的大师兄一点不像，人缘极好，整个宗门也没有不认识他的。

        刚出了师尊洞府，大师兄就召了把灵剑过来，一屁股坐在剑身上，低低的飞着，慢悠悠的跟在两个师弟妹后面。

        这……看着不像“端肃沉稳”的样子啊……

        然后二师兄抽出了一张灵符，手一抖灵符便幻化作一只仙鹤，翎羽眸喙无不栩栩如生，轻轻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仙鹤身上，不高不低的跟着师兄师妹缓缓飞着。

        “……”

        江善眨眨眼看着两位师兄，心想□□娘说着了，修仙界之人真的不爱用脚走路啊。

        二师兄看小师妹打量他们二人，嘻嘻笑道：“小师妹别着急，你现在还没开始修炼，等你日后引气入体了便可以驱动符箓，筑基后就能御使飞剑，到时候若是有了新的师妹师妹，你也能飘起来羡慕他们了，怎么样，期不期待？”

        江善眨了眨眼，大眼睛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二师兄，这段话是不是你入门的时候大师兄和你说的啊？”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唐突，抿唇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朝生一噎。

        看着小师妹唇边露出的一个小小的酒窝，满脸羞涩懵懂的样子，看得出来是真的好奇，但长得可爱，就也气不起来，耳边听到大师兄子彦的大笑声，一个没绷住，也笑了出来。

        她两位师兄入门都有几十年了，都是上等的资质，大师兄已经筑基后期巅峰，碰到机缘随时可能结丹，二师兄也筑基中期，在宗门里都可称为天之骄子，是宗门内非常可能成就元婴的年轻修士。

        她凡俗出身，对修仙界一无所知，路阳就帮她普及了一下，据说元婴修士是修仙界的核心战斗力，也是衡量一个门派排名的基础，门派每多一个元婴修士，分配资源的时候都可以多分一份儿。

        她不能分辨出元婴修士究竟代表着什么，反正就知道元婴很厉害就对了。

        而她师傅就是个元婴，她师兄很有可能成为元婴，她就有了几分忐忑。

        担心两个师兄不好相处，天之骄子，难免会有些恃才傲物，结果说了两句话才发现，两个师兄亲切的很，还给她送了见面礼。

        大师兄特长是凝练法阵，给了她套三阶的上品聚灵阵和上品匿息阵做见面礼。

        而二师兄喜欢炼器，给了她不少自己炼制的小玩意，有中品的法器飞剑，有音攻功效可让人陷入幻觉的铜铃，还有一面戴上可以让人看不到长相的面纱。

        这些全都需要进入炼气期才能使用，江善虽然还不能用，但也好好把玩了会。忽然想到自己那枚戒指，就拿出来问二师兄能不能给改小些。

        朝生接过戒指瞟了一眼，“不用改，这是法宝，只要认主了自动就会变成你手指那么大，这以前是师父的，是师傅手指的尺寸，别担心，不过师父真是越来越抠门了，就给你这么个破戒指。”

        把戒指丢到师妹手里，继续道：“这小虚匿界是师傅以前去小蓬莱秘境寻到的，当时师父和几个元婴真君千辛万苦寻到了一处密地，找到了很多宝物，这小虚匿界就在其中，一起去的人还以为这是上古仙宝虚匿界，几个人差点为此翻脸的时候才发现这小虚匿界灵光微弱，只是件下品法宝，才知是个仿制品。”

        大师兄子彦跟在后面飘飘忽忽，幸灾乐祸的道：“师父不甘心，就把这小虚匿界换了回来，结果研究了千年发现这就是普通的芥子空间，和外面买的芥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空间还小，最大的优点就是里面可能炼了一条小灵脉，有一些灵气，可以种点灵植，不过比我们天云峰也差得远，有了天云峰谁愿意把灵草种到小虚匿界里？用起来实在鸡肋，师傅后悔的不行，不过如今给了你也算合适，你用着正好，待日后修为高了再换一个大点的芥子空间。”

        江善听见师兄反复提到虚匿界，好像很多高阶修士也对虚匿界推崇备至很想拥有的样子，便问这是何物，与小虚匿界有什么关系。

        “虚匿界啊！”二师兄露出一脸向往的样子，他是炼器师，对这些高阶宝物都十分着迷：“那是很久以前一位仙界大能寻到一处天阶的秘境，运用空间法术将其炼入了一块须弥石，辅助了无数秘宝炼化而成，其内自成一界，甚至有凡人在里面繁衍生息，若是时日久了，衍生出天道，便会形成一个小世界。这虚匿界外表就是一枚戒指，已经不属于灵宝范畴，而是仙器。”

        子彦把戒指拿过来，给她看戒指内侧，“你看，这上面刻着几个很小的符号，这是仙界文字，功法阁就有仙界文字的介绍，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看。”

        江善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上面鬼画符似的，完全看不懂，子彦便给她挨个指，“你看，这三个字就是虚匿界，当初那些元婴修士们把它当成上古传说中的虚匿界，就是因为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哪个炼器师，仿炼完了名字也不改一改。”

        朝生笑嘻嘻得道：“估计是为了骗哪个冤大头呢！

        辞别了两个师兄，江善回了师傅分给自己的洞府准备开始试着引气了，离开前师傅就把修炼中的注意事项告诉她了，初修炼者需要服用引气丹，然后先沟通灵气，把适合的灵气呼唤过来，再进行引气入体，把灵气导入体内，按照功法上标注的穴位顺序运转灵气，运转一圈就是一个大周天，行进一个大周天之后才算是脱出凡身，正式进入修炼大道。

        她的洞府是路阳布置的，路阳不知她的喜好，简直把她的洞府当成了俗世的皇宫布置，十分华丽，甚至还挂了套重绣繁复的纱幔，江善虽感觉奢侈了些，但是对她影响不大，因此也没打算重新装修，就这么住下去了。

        此时她一回洞府，径直奔向修炼室的蒲团而去。

        路阳离开前为她打开了洞府的防护阵法，以防在修炼中被外界打扰，待身边平定安静，江善便盘膝而坐在室内唯一的蒲团之上，努力放松身体，等到心情平静，全身放松，就打开了师傅给的入门必备的小包裹，里面一瓶十二粒装的引气丹，一本门派讲解，一身黑色的核心弟子服，十块灵石。

        修士第一次引气时都要服食引气丹辅助，据说是因为现在灵气不似上古浓郁，故而需要丹药帮助固本培元，增加引气成功的概率。入门弟子再引气入体成功后每月可领取一瓶引气丹，引气入体成功之后便是炼气弟子，在执事殿更新弟子名录之后每月便可领取一瓶炼气丹帮助修炼了，若是自觉丹药不够，还可以去执事殿的任务堂领取合适的任务，赚取贡献点，凭借贡献点换取合适的丹药、法宝、符箓、甚至功法和珍惜灵药等等。

        越大的门派提供的资源越多，这也是散修难为，很多弟子更愿意拜入宗门的原因。

        不过丹药也不是一直供应的，有些人资质太差，灵根不纯，一直也不能引气入体的，宗门也只供应十年，十年之后便只能遗憾离开仙门，或作散修寻找机缘，或回到凡俗界重新生活，生儿育女，以期待后代能在出个灵根优异的子孙，为他们再圆修仙之梦了。

        江善倒出了一枚丹药，见这丹药不过黄豆大小，外表看着平平无奇，闻起来也没什么味道，她试探着放入口中，丹药一入口，霎时就化作一股清液划入喉中，吐都吐不出来了。

        丹药入腹，立刻就有一阵轻轻的热气散出，让人十分舒服，江善感受了番，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便手指在胸前结了个印，便按照师傅的嘱咐放出精神感受空中出现的灵气，引灵气进入体内丹田，就算成功了。

        江善端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按照师傅所说全神贯注感受，她也不知道是要感受什么，一双眼珠在眼眶里左右游移，依旧一无所获，一直枯坐了很久，意识就到了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眼珠也老老实实的不动了，呼吸即要变得绵长之际，忽然感到一股火红的光斑游弋而来，后面坠着灿金色的光斑。

        这两股光斑来势汹汹，一下就把江善激的精神百倍，她感觉自己似乎畅游在一处黑暗宽广之地，她在里面飘来飘去，随心所欲，周围只有她一个人，但奇异的她并不害怕，只是很亲切、开心。

        这两股光斑像是追来追去的两只小狗，在她周身绕来绕去，不时贴近她的身体，不时又亲腻的蹭蹭她的发丝，撩一下她的衣角。

        江善正觉惊奇，就见这两股光斑越聚越多，汇聚成两束灵光，在她身边盘旋片刻，犹如飞蛾扑火，猛地向对方撞去。

        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出来，须臾间，在两束灵光撞击之处，一束紫色灵光冲天而起，飞快的钻入了江善的内府，盘踞在她的丹田之中。

        这团紫光相当顽皮，在她内府上下蹦跶，似乎想要寻一个出口，去其他地方拜访，串门儿一番。

        背熟的功法浮出脑海，途经的穴位顺序一个个亮起，调皮的雷灵力乖顺的跟着这些穴位倾泻而出，慢慢的从她身体行进了一个周天，最后又回到了丹田之中。

        这就是大周天了。

        这就是炼气期了。

        正用神识观察小徒弟修炼的澹兮真君十分惊愕——他徒弟是第一次修炼吧！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引气入体成功了？

        想当年，天纵英才的他自己是用了多久来的？好像是三天吧？还是四天？

        他心念一动，人“唰”的就出现在了江善室内。

        站在小徒弟面前，发现江善还在不辞辛苦的继续引动着灵气，周边的灵息大股大股的汇入江善的内府。

        修炼时最忌讳别人打扰，澹兮真君便也就守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又等了半个时辰，江善行进了三个大周天方才停歇，从入定中缓缓醒来。

        还不待她欣喜自己的修为，就被眼前的师傅吓了一跳。

        “咦，师傅过来了，等我很久了吗？”刚寒暄了两句，就想起自己已经炼气了，双眼晶晶亮看看着师傅，唇边的笑容也大大的露了出来，“师傅，我已经引气入体了！”

        小徒弟的笑容甜的要命，澹兮真君稍稍蹙起的眉毛就是一松，语气更温和了一些：“徒儿修炼的太快了，师傅一会儿探一缕神识进你的体内检查一下，你记得切莫抵抗，免得师傅的神识伤到了你！”

        师徒之间师傅探查经脉是常事，通常是师傅担心弟子修炼没经验出了岔子，以后会不好补救，所以在徒弟修为低微时师傅会不时检查弟子的修炼，也是检查弟子是否有勤奋练功。

        不过任由陌生人的神识进入自己的内府或者识海是很危险的事，这是修士最脆弱之地，但凡进入之人心怀不轨，轻易便会摧毁一个修士的修炼根基，重则直接丧命，因此若非真正信任之人，也不会让旁的修士随意进入。

        不过修真界中，修士修的长生大道，早就脱离了红尘俗世，每人专修己身，父母亲情淡薄，高阶修士绵延子嗣更是艰难，因此师徒关系最为坚固，比父母亲族还要亲近。

        江善自然是十分相信师傅的。她早就得到了师兄教导，知道这是常事，便欣然答应，还把丹田毫不设防的露了出来，让师傅探查的更容易些。

        澹兮真君看见小徒弟的样子，无奈极了，心想小徒弟傻乎乎的，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以后看来要多锻炼一番心智了。

        心念一转，也不过多思量，伸手就把手心盖在江善的天灵穴上，神识在江善身体里从上到下的转了一圈，待神识收回，站到一边，澹兮真君面上忽然升腾出一抹及其怪异的表情来。

        他这小徒弟不得了啊！竟然是先天通灵体，她不会是天道这老头子的私生女吧！

        先天通灵体是修仙界很少会出现的一种体质。道家讲因果，认为大凡人类从出生时身体便带着杂质毒素，身体脆弱，这便是源于上世的因，是先天因素，而有一种人从出生开始就筋骨透彻剔透，经脉坚韧宽阔，若是修仙，运转功法吸收灵气时可事半功倍，有人还曾猜测这种人是上仙转世，这种说法不可考。

        不过拥有这种体质修炼虽说是很快，但却是有个很大的缺点。

        这种体质可以帮人突破境界，若是长期饮用先天通灵体者的鲜血，可助人慢慢突破小境界，若是把人生生炼化成丹药，便可助人突破一个大境界，这么大的诱惑力，若是在外被邪修遇到，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人弄到手的。

        其实江善并非天生的先天通灵体，这种体质是源于八岁那年的青云山之行。那天，她无意间吸食了千年紫参运转多年的先天灵气，受其灵气伐体，若是成功了，虽然不一定会达到先天通灵体的程度，但也会受用无穷，不过后来变故陡发，她误打误撞竟然又吃了生长一万年方才成熟的风灵果果实，大量灵气狂暴在体内肆虐袭击，凡躯羸弱，本已是必死之局，却被人喂了枚稀有灵丹，助她排除杂质，吸收灵气，弥补经脉损伤，并把大量灵力储存在筋骨血脉之中，种种意外方才造就成了如今这种逆天体质。

        澹兮真君使劲的耙着头发，只觉又是得意又是郁闷，弟子资质好是好事，但是资质太好了就是累赘了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澹兮深觉自己收了这个小徒弟简直是上了当。他这做师傅的还要时时为弟子操心，他收了两个徒弟了，什么时候这么操过心啊！

        江善睁开眼睛，便见师尊正在自己面前转着圈，满头头发乱糟糟的，口中还在嘟嘟囔囔念念有词的，她刚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见师傅目光如电般射了过来，庄重道：“江善，为师有一事要和你说。”

        师父把她体质的事说了给她听，并道：“师傅思考良久，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在你体内布下一道禁制，封印你其中几条经脉，灵气不能在你体内自动循环满一大周天，先天通灵体便不能形成，待你日后得道进阶元婴之时，可重塑经脉，到时封印便自动可解，那个时候也很少有人能轻易伤你了。不过你若是不舍得这般上好体质，不想封印的话也可，只是元婴之前不准下山了。”

        “师尊，为我封印吧。”几乎没犹豫几息，江善就做了决定。

        年纪限制了她的眼界，她看不懂师尊语气后面掩藏的担心，但她听出来了师傅眼中表达出的意思。

        而且她也不想一直不出山门，一路从青林村到达宗门，她看到了以前从没看过的人间风景，江山如画，那是她从未了解过的辽阔，她想多看看，各地多走走。

        看徒儿没什么犹豫就选了封印经脉，澹兮真君暗暗点了点头，江善年纪虽小，又是在凡间长大，却能这般有舍有得，实在心性上佳。

        待澹兮施法把禁制设完，江善左臂便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荷花标记。

        “善儿，你如今年纪尚小，但切记，”澹兮低下头，对上江善懵懂的眼神，淡淡的语气似乎带着抹悲悯：“象齿焚身、怀璧其罪，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磨难，你的路可能会走的比别人都更艰辛，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守住底线，坚定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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