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第章七第章冷萍飘仓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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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冷萍飘仓庚
当年,南海尊者公臬与胡息游历临淄,那时,至简剑庭还在临淄。公臬与千空照是故交,遂在剑庭住了下来,每日切磋剑艺,说道论剑,十分融洽。
无级越女桃氏妇一生只收得三个弟子:千空照谦和,辛利精明,仓庚则桀骜不驯。师傅去世后,千空照执掌了至简剑庭。那时剑士身份寒微,千空照和辛利为剑庭计,也与王族公侯官府走动,以期获得庇护。这使得仓庚十分不满,不过她也知道,千空照、辛利也实属无奈,但在言语行动中却身不由已,不免常冲撞二位师姐。千空照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年青人气盛,不与她计较。
公臬和胡息到至简剑庭后,出了一件事,那就是仓庚打伤了长吏后胜的公子。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面对辛利的埋怨,仓庚的言语就十分任性,和辛利吵了起来。千空照十分为难,虽恼恨仓庚,也知道仑庚没错;但她更知道,辛利也没错。因此只得喝住仓庚,劝住辛利,没想到这更激怒了仓庚,竟和她也吵了起来。
恰在这时,公臬和胡息走了进来,见这场面,忙来劝解。胡息顿感惊讶,也是呈一时之快,他说:“这事,有什么可值得责备的地方!”后来还说了一句,“假如我在现场,也会同样……”
这事后经尚平君田则出面,才没造成更坏的危害。正是有此原因,田悯才避难于至简堂。上古师才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收留她,庇护她,以至到现在,依然无法放手。
胡息的那一声趋同,使仓庚对他有了好感,渐至生出情愫。为了这,她与千空照、辛利又发生了另一种冲突。
原来,桃氏妇在临终前,曾对她们有个要求,即希望她们三个,为至简剑庭和桃氏十四泉要做到终身不嫁。“剑艺是个要耗尽人毕生精力的事业,需要献身精神,假如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也就别玷污了它。千空照,你可要管好她们两个,千万别让我失望……。”
如今千空照见仓庚沉迷在这有违师嘱的情感纠葛之中,她是个谦谦君子,怎能看着小师妹一味沉匿下去。便将仓庚叫来,严厉地责备了一番。叫她悬崖勒马,记住师傅的嘱咐,不要做出背师忘祖的事情来,更不要等到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晚了。这一席话,说得仓庚羞愧难当,她也真心地接收了。桃氏妇看重千空照,却最偏爱仓庚,如今,这也成了仓庚无法违背师嘱的情感重负。所以当胡息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慕之情时,仓庚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只得以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断然回绝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敬你是个人物,并无其他想法。你我都是习剑之人,习剑之人,难道还能作他想吗?我和师姐三人,早已以身许剑,不会嫁人的!”
这话,不啻给了胡息一个极沉重的打击,他不信。他叫道:“这不是真的,难道你一直是在逢场作戏?”
“不信,有师姐作证,有满墙的凌霄花作证。再不信,也好,小妹在这里就做给你看!”仓庚说到这里,只见她一脸苍白,猛地执剑在手,将头上的一绺青丝斩断,丢到胡息面前。“这就是我的意愿!”她狠心地说。
见仓庚这样决绝,胡息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顾一切的扬长而去。
只是,爱是无法掐灭的,仓庚依然无力自拔。自己的决绝对胡息的伤害使她更深地陷入到爱恋之中,而且越燃越炽烈。由这痛苦所产生的恨都发泄在千空照身上,遂发疯一般,再也不顾二位师姐的劝诫,下了徂徕山。从此浪迹天涯,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爱。又因爱得不到回应,遂生出了寻求报复的心态。好在她生性耿直,只杀豪强,不干贫弱,天地间遂多了一个江洋女飞侠冷萍飘。
胡息受了这个打击,有点自暴自弃,遂有北走大漠,论剑胡庭之举。又因心中有情,终是不甘,所以才又有了头曼城的一幕,做出了不齿于中原剑坛的丑事,再也无颜于仓庚。
仓庚心里明白,是自己害了他。只是胡息的行为是无法饶恕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有什么借口,一个剑士的铮铮硬骨,尤其是面对胡人,成了一种家国间的象征的时候,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一己之事。老百贼胡息在他失败之后,就应该去慷慨赴死,他绝对没有其他选择。他的行为伤及了中原剑士的尊严和情感,因此无可饶恕。
全是因为千空照。
仓庚把这一切全归之于两个师姐,当她获知胡息在北庭的所作所为时,先是不信,后来就生出了恨。恨这个老百贼没有铮铮硬骨,恨他不仅玷污了他自己,也玷污了她。想到自己竟会爱上这样一个人,那握着剑的手就会颤抖。
多少次,她都是和着泪对自己说:“到时你可别心软,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每次这样想时,她都感到难以自禁。
从此,她更嫉恶如仇。
在咸阳,她做下几件豪侠之举,惊动了秦廷,遂有和赵成、芒显的一番搏杀。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苍凉的心,再次回到徂徕山。这样又发生了她和千空照、辛利的又一番冲突,终使她被二位师姐囚禁了起来,从此失去了自由。
上古师将至简剑庭迁至徂徕山后,和当地的庄户和黔首关系处理不好。尽管她平日待人宽厚,严以责徒,遇灾施粥,救苦济贫。她自认为是应该这样做的,却不知道现实都是实在的,这样做的结果,反使徂徕山的农户们以为她软弱可欺。其实她不知道,人有时候也是要霸道的,只是要掌握一个度罢了,所以哈婆婆尸后要骂她老愚腐了。人性就是这样,农户们见至简剑庭软弱可欺,又那么富有,把它当座金山来掘。开始是偷,后来发展到明抢,整块整块地的被割,牛马被盗,山林被伐。辛利几次三番要去教训,千空照又不忍。即使是抓来了,只是劝诫一番,又放了,以至没人怕她们。最后发展到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便想到要去告官。她们剑庭和博阳官府一直关系不错,她想让官府来制止这些刁民,终于有一天,便这样做了,让辛利去了博阳。那知这时,乃是齐国之末季,官军已全无拘束,那博阳令平日对她敬仰备致,把她的要求,看得圣旨一般,遂派一游徼带兵来治理。这些官兵进了山,哪里约束得住?治理变成了清剿。千空照虽叫苦不迭,却已无可奈何。等到仓庚回到至简剑庭时,这里仿佛是遇到了强盗一般,房屋被烧,百姓流落,一片凄惨。
千空照真的不想这样,结果却成了这样,心中直怨那县令不会办事。正烦恼处,那知这桀骜不驯的小师妹竟回来了,三人之间就发生了又一场冲突。
“这是怎么回事?”仓庚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怒气冲冲地来兴师问罪。
“我怎么知道?”千空照理亏,自然理不直,气不壮。
“是不是你干的?”
“我哪里知道他们会这样做?”
“好呀,千空照,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丧天害理呀!”
“我没叫他们这样做,我只是叫他们劝诫一下,让我们剑庭安静一点。”
“所以你就毁了他们的家,抓了他们的人,要了他们的命?”
“我没有。”
“仓庚,你又不知道实情,师姐是这样的人吗?”辛利来劝。这事弄成这样,她也感到不是滋味,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她说:“这能怪得我们吗?这些下民,也实在是太可恶了!”
“那好,既是这样,我就杀了那狗官。”
“什么?”千空照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杀了那狗官。”
“又来了,又来了,仓庚,你不能这样做!”辛利极力来劝阻。
“我一定要杀了那狗官。”
“哎呀呀,师姐,你可别让三妹胡来啊!”辛利怎么不知道仓庚,不觉着了忙。
“仓庚,你不能这样!”千空照奋力喝劝道。她说,“这事,是我做差了,悔不该去搬官府,可也是没办法……。”
三人正吵到这里,洗心玉知道姨回来了,就跑了进来。
“师姐,你必须制止她,人是我们叫的,兵是我们搬的,哪有又去杀他的道理?况且这一杀,我们剑庭还要不要呆在这里?”
仓庚如何去理会她,怒气冲冲地回房间去了。
“你快去看看你姨在干什么?”辛利见到洗心玉,那时的洗心玉还是个不大明白事理的小姑娘,辛利立即吩咐她。
洗心玉立即去了。回来说:“我姨正准备下山呢。”
“这还了得!”辛利着急起来,看着千空照。
“唉,都怪我,真烦死了,辛利,你说,怎么办?”千空照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不能让她下山啦,这还不明白。”辛利清楚得很。
“总不能叫我动手吧?”
“这?”辛利也犯了难,但她突然看见了洗心玉,就有了。她立即吩咐洗心玉:“去抱住你姨,紧紧抱住,不要放手。”
“我?”洗心玉不知所措,看着师傅。
千空照也明白了辛利的意思,却感到这事做得不武,开不了口。
“师姐,你还犹豫个什么?来不及了,快,叫小玉去。”
“唉!”千空照长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只得承应道,“那好吧,小玉,你去吧,——不,我们一起去。”
这样,就发生了下面这样一幕:
洗心玉一把抱住了仓庚,跪在她面前。仓庚一见到洗心玉,就狠不下心来。辛利乘机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得把她看起来,”辛利说,“别让她胡来。”
不得已,千空照只得将仓庚囚禁起来。这一关,就是数年。当然,我们也应该知道,这也是仓庚自己的意愿,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仓庚不糊涂,只是那种话她已说出了口;既说出了口,就得去做。千空照也明白她是那种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就把她囚禁起来,让她求得一个心灵安宁。再就是,仓庚被囚之后,突然有了感悟,悟出了另一番天地,遂不肯再除去枷锁,千空照和辛利也有些明白,一切便全由她。所以,美丽居自以为仓庚是被上古师囚禁着的,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正是仓庚自己的意愿。后来,齐国灭亡,原博阳令被杀,夏禄文来了,孙致礼还是当了他的令丞。北门晨风和美丽居上山后,至简堂执事封姨从孙致礼处得知,那夏禄文有点嗅到了当年祸害咸阳的女飞贼冷萍飘,好象就在至简堂。千空照一听到这个消息,知道仓庚处境危险,连夜就将仓庚放了。也真该庆幸她将仓庚放了,否则,后来博阳尉卫尧来抓田悯和洗心玉时,将不知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样,冷萍飘才获得了自由。师姐妹三人虽然撒泪而别,但个中恩怨,却是无法释怀的。
如今,她站在望夷宫的教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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