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信错人了

回宫后，徐辰去了云嫔那儿，乔幸华沐浴歇息，横波已经取走了礼物。

        但今夜宫中似乎很热闹。

        三更，淑德宫。

        万颖身穿单薄的春衣，站在香樟树下，树上系着红绳。

        她又站了一刻钟，树后走出一个戴斗笠的人，身形娇小，应该是个女子。

        “你要见我？”万颖挑眉道。

        “贤妃娘娘，是公子要见你。”那人抬头道。

        “是你？啊，乔幸华真是，她信错了人。”万颖一勾唇，刚刚片刻的诧异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公子需要贤妃娘娘帮一个小忙，昨晚之后娘娘自会与令堂相见。”那人说道。

        “你的主子是沈书寒？”万颖问道。

        “算是，娘娘可以叫我蝶影。”那人笑说。

        “他要我做什么？”万颖问道。

        “偷京城的布防图。”蝶影漠然道。

        “什么！偷布防图是死罪！”万颖眼眸睁大，惊讶道。

        “堇皇身边高手如云，等堇皇离开后，我会与贤妃约好一日，我调开堇皇御书房的暗卫，贤妃去偷布防图。”蝶影伸手，替万颖收好耳边的碎发。

        “可……”万颖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令堂的生死取决于贤妃娘娘，您好自为之。”蝶影只扔下一句话，消失在夜色中。

        乔幸华晨起时，天边下起了小雨，泛出些天青色。

        “艺儿走了？”乔幸华问正在给她梳妆的吴嬷嬷。

        “二小姐今日一早走的，三小姐与淑妃去送了。”吴嬷嬷拢起乔幸华的碎发，“二……不，君主不让姑娘送，姑娘还真没去。”

        “何必呢？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让本宫去不重要，是还在怨我也好，是不想让我难过也罢，人还是走了。”吴嬷嬷为她插上点翠长簪，这位要强了二十三年的女子，竟生出了一缕疲惫。

        “姑娘也不必担心，乔家在京安的人已经接到人了，到了清河会给姑娘来信的。”吴嬷嬷宽慰道。

        正午。

        乔锦玉送完乔艺没有直接回坤宁宫，而是去了海市看戏。

        但从海市出来时，好不容易停了的雨又下了，还愈演愈烈。

        “小姐，不远处就是思贤亭，您进去坐会儿，奴婢去借伞。”婢女青丝道。

        “好，快去快回。”乔锦玉淡道。

        乔锦玉快步往思贤亭走，走向她既定的命运。

        三十年后的她，在想起今日的自己，倒也没有多后悔，即使没有走进思贤亭，她的一生也不会改变多少。

        她这一生如同行尸走肉，穿着锦衣绸缎，却每日浑浑噩噩。

        别人眼中，她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有个地位尊贵的姐姐，有个强大的娘家，日后嫁给了完美的夫君……只有她知道，这其中度日如年的辛苦。

        乔锦玉进了思贤亭，大雨依旧下着。

        传闻思贤亭的思贤二字取自《论语》，“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皇室子弟犯错常被要求跪在思贤亭钱，看着牌匾上的“思贤”二字反省。

        “乔三小姐？”声若击玉，乔锦玉转头，程昆宇端坐在石桌旁。

        “摄政王殿下，”乔锦玉施礼，“殿下认识臣女？”

        “昨日同陛下去太学时见到小姐与师保们在讲话，看包袱上有个乔字。今日又在宫中见到，便斗胆猜测是三小姐。”程昆宇淡道，他知道乔艺回清河的事儿。

        乔锦玉想了想，自己昨日没去太学，开口道：“臣女昨日并未去太学，殿下看到的应是臣女一母同胞的二姐。”

        “咸之郡主？”程昆宇怔愣，“如今细细看来，三的小姐周身气度确实与郡主大有不同”

        乔锦玉漠然，世人皆知镇国公有三个女儿，个个貌若天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质，正如她们三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气质也大有不同。乔幸华矜贵优雅雍容华贵，一言一行一动一静皆可入景入画，配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乔艺腹有诗书气自华，标准的大家闺秀名门嫡女，京官夫人眼中儿媳妇的不二之选；而乔锦玉读书不认真，武功不愿学，天性懒散惯了，诸事淡漠。

        “君山银针？”乔锦玉看到桌上的茶，转移话题道：“臣女可否讨杯茶喝？”

        程昆宇给她倒了一杯茶，笑说：“今日讲过堇皇后有些烦心事，在此处品茶听雨，倒没想过会遇到三小姐。”

        “思贤亭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不知殿下可开怀了些？”乔锦玉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程昆宇轻吸一口气。

        “这天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幸，殿下只需要知道自己不是最不幸的。这样想或许会好一点，每当我知道有人比我的烦心事更多比我更痛苦时，我就会宽慰些。如果什么人让殿下痛苦，那就让他与你一样痛苦，毕竟我一直认为只有一样痛苦了，才算道歉。”乔锦玉眼中浮出一缕幽色，尾音上挑，甚至带着魅惑的钩子。

        程昆宇怔愣，没料到乔锦玉会这么说。

        他虽没同乔幸华聊过，但也知道她一定会教导妹妹做个君子。乔幸华算不上什么浩然正气的君子，所以才会希望妹妹做个受世人歌颂的德艺双馨的君子，不像她一样被万世唾骂，背上骂名，千夫所指。

        当年绥边之战刚结束时，乔染在堇地几乎是人人得而诛之。

        他写信给过乔幸华，让她说服乔家南迁，后昭对她敞开怀抱。且愿予她三公之为位，持甲上殿，见君不拜，十一万兵权。封九锡授节钺，封底墨城，乔氏子弟犯罪除谋反外皆可降刑，乔氏族人与后昭宗族平起平坐。

        就这样的条件，乔幸华还回信说，此事莫要在提，堇皇虽荒淫，但皇子中亦有出众者，大堇气数未尽，她一生只忠一主。

        程昆宇只是为她心寒，她出生入死保护的人，却反过来指责她。

        这样的人民，这样的百姓，这样的朝堂真的值得吗？

        但面前这个女子，她的话算不上什么品德端庄，但让人觉得很舒服。

        大堇与后昭的姻亲不能断，刚已经找徐辰退了徐昭煦和程楚楚的婚约，把她娶了倒也不错。

        堇皇的妻妹，倒也配得上摄政王妃之位。

        乔锦玉看到青丝了，福身道：“臣女该走了。”

        青丝去最近的德妃宫中借伞，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少女窈窕的身姿被雨幕遮住，程昆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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