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因缘

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在自己面前羽化消失，香鸾音心痛到痉挛，但是她没有办法留住她。从此以后，偌大的世界，伸出手，再也得不到母后温柔的怀抱，念及于此，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得流。

        “香公主，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母后已经堕落轮回了，如果你想念她，我可以陪你去找她。”帝释天把可怜的香鸾音抱住，疼惜的不得了。

        香鸾音慢慢推开他，带着哭腔有气无力的说，“你这个刽子手，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帝释天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回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接受我的道歉，我愿意竭尽所能来补偿你。”

        姨母度十裳说，“欲界自在天有三界六道轮回珠，可以看到欲界众生的轮回转世，你可以去借来查看一下。”

        帝释天听到，忙说，“我陪你去，自在天不止有轮回珠，还有轮回旋涡，我们可以从轮回珠查看你母后轮回哪一道？还可以跳下轮回旋涡去找她。”

        帝释天后听了他的疯话，善意提醒说，“三界六道，我们好不容易修行到天道，你却在这里动不动就要跳轮回旋涡，万一转生到三恶道，你想回来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帝释天脖子一横，下决心说，“这是我欠她的，受多少苦我都认。”

        帝释天后劝说不动，无计可施道，“爱，若无法特指，就让它泛指；若无法让自己如愿，就让别人如愿，成全别人也是一种慈悲。阿修罗公主的美貌就是你的劫，你这么爱她，随你便好了。”

        说罢，她携帝释天女拂袖而去。

        香鸾音提起身边装满荷花的竹篮，对姨母度十裳说，“为母后采摘的莲花，再也用不上了，我去还给香水海。”

        姨母度十裳说为她拭干脸上的泪珠说，“去吧，看你容颜憔悴，满脸悲伤，去香水海洗涤一下周身的疲惫吧，再打起精神来生活。”

        香鸾音忍了一路，到了香水海便纵身一跃跳了进去，她伸出双手，仰天拥抱，拥抱却是空荡荡的，“母后，你在哪里？我想你！”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是给她许多许多爱的母后了，她把自己整个埋进海水里，哭了很久很久，哭得满池的荷花都枯萎了。

        “你怎么了？”打猎回来的自在天，听到有人在香水海里痛哭，赶紧将她抱了出来。

        香鸾音哭累了，闭着眼睛不作声，任由他抱着，任由眼泪默默流淌。

        “如果你太难过，可以先睡一会，沉沉睡去和放声痛哭一样，都可以消化悲伤。”自在王温柔的说，把她抱得更加轻柔。

        香鸾音依旧闭着眼默不作声，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跟着她抽噎的节奏一闪一闪的。她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梦里，她正在和母后一起坐在结着好多果实的苹果树上，吃着新摘的苹果开心聊天，聊着聊着，母后就飞升到半空中对她笑，喊着她的名字说，“香鸾音，我走了……”

        母后一边后退，一边不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心爱的女儿，却无能为力的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母后……”香鸾音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是不是做噩梦了？”自在王温柔的问，为她擦去满脸泪水。

        “不是做梦，是母后在向我告别，她舍不得离开我。”香鸾音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伤。

        “以后你想母后了，可以来找我，我保证像母后一样爱你！”自在王温柔的说。

        “可你终究不是我母后啊！”香鸾音起身说，“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现在要去找我母亲了。”

        “怎么找啊？难道你要去跳轮回旋涡吗？”自在王问。

        “是的，我要去自在天，借用三界六道轮回珠找到我母后！”香鸾音说。

        “那三界六道轮回珠好借吗？”自在王问。

        这个问题问住了香鸾音，她想了想说，“诸天修习佛法，欲界最高天天主应该经常拿三界六道轮回珠来给诸天神现身说法，让诸天神亲身体悟恶道之惨烈，善道之欣喜，从而更加好好修习。”香鸾音说完就脚踩祥云朝自在天飞去。

        “等等我，我陪你一起！”自在王紧随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自在天。

        此时，自在天仙乐飘飘，众天人天女正在善法堂集会戏乐，帝释天和帝释天后也赫然在列。

        一看到自在王回来了，众人立即停下音乐舞蹈，围上来嘘寒问暖。

        “自在王回来了？”众天女围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眼睛却好奇地围着香鸾音打转，小声议论着。

        “怪不得自在王不愿意同乐神成婚，原来在外游历时早已有了心上人啊！”黄衣天女伏在橙衣天女的耳旁说。

        “小点声，别被乐神听见了。”橙衣天女闪开了。

        “不知道她来自哪一道，竟如此美貌？”紫衣天女羡慕的说。

        “除了阿修罗道，哪一道的女子能美过我们天女。”黄衣天女说。

        “听说阿修罗女最会迷惑男人心，这下乐神可惨了。”紫衣天女说。

        “别说了，乐神来了。”橙衣天女提醒道。

        这时，一位手持瑶筝，身穿白衣的明眸圆脸天女朝自在天款步走来。

        自在王挣脱掉被天女们拉着的衣袖，打算迎白衣天女而去，香鸾音一把拉住他的手问，“你是自在天天主？”

        “自在天天主是我父王，我是他的孩子自在王。”他一边回答，一边拉住她的手走向乐神。

        “美无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修罗公主香鸾音！”自在王在乐神面前停住了脚步。

        “你应该叫我美夫人，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乐神抬眼不在意地望向香鸾音，开始弹奏乐曲。

        “你可以自称美夫人，但是婚事我们以后再说。”自在王回答。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我们的婚事推迟太久了。”美无度一伸手，拿出三界六道轮回珠虚张声势道，“在成为天人之前，你是一位苦修的小和尚，饿晕在路边。是我，一位心慈貌美的歌伎施舍给你一碗奶酪，你才得以活命。为了报答我的恩情，你给我讲经说法，令我最终得道升天，化生为自在宫的乐神。可是我要的报答不是成为天女，而是和你成为夫妻，生生世世喜结良缘。”

        “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成婚，才叫喜结良缘。”自在王急忙回答。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感情，我们强求不来，又何必自讨苦吃。”帝释天天后上前一步，拉开咄咄逼人的美无度，从她手中拿来三界六道轮回珠劝慰道，“你看我的夫君帝释天，今天陪我来这里赴会听法，完全是为了替阿修罗公主找母后，我不照样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为爱痴狂吗？”说完，转身将三界六道轮回珠递给了帝释天。

        “他那是赎罪，若不是因为他为爱痴狂，人家能那么快轮回转世吗？”美无度转身睥睨着帝释天，看他双手捧着三界六道轮回珠，殷勤地递向香鸾音。

        香鸾音望了望一直在讨论“为爱痴狂”的美无度和帝释天后，盯着帝释天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帝释天秒变知心大哥回答，“你说要来借用三界六道轮回珠，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离我远一点吗？”香鸾音冷冷质问。

        “六道轮回，苦不堪言，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帝释天嚅嗫道。

        帝释天大胆吐露心声，引得众人一阵骚动，有对他嗤笑的，也有对他同情的。

        香鸾音知道大家都在看戏，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自在王接过帝释天递过来的三界六道轮回珠，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扬，它便在空中缓缓转动起来。

        自在王望着轮回珠为大家介绍说：“三界六道：有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种世界，这三种世界统称为三界；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为其六道；其中三界又分为二十八天，你母亲从阿修罗道轮回，我们可以在轮回珠的阿修罗道查看她轮回的地方。”

        说完，自在王对着轮回珠的阿修罗道界面写下了“度九裳”三个大字，轮回珠快速转动起来，然后渐渐定格，大家都从轮回珠中看到在人世间一处挂着“修灵馆”牌匾的高宅大院里听到女婴的高声啼哭，然后自在王对香鸾音说：“香鸾音不用过度伤悲，你母亲已转生到娑婆世界，将会成为那里一名颇有身份的女子。”

        香鸾音振作起精神，含悲问道：“那她在娑婆世界会过得幸福吗？人世间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时光，如若她没机会修善积德，终有一日，将会堕落轮回三恶道！”

        “娑婆世界是一个堪忍世界，我刚从那里游历回来。”自在王连忙安慰道：“其众苦充满，苦多乐少，虽苦海无边，也回头是岸，只要他们肯努力修行，弃恶从善，下一世就会往生天界，远离三恶道。”

        香鸾音想起母亲有一万种可能会堕落轮回三恶道，仍执拗问道：“娑婆世界，熙熙攘攘，诸行无常，一不小心，便会堕落轮回。”

        自在王连连叹气道：“天人虽寿命极长，终日过着享乐生活，所以天界众生很容易产生‘常、乐、我、净’的颠倒想。一旦临到天人五衰的境界，很少不起嗔心的，也有诸多仙人会堕入三恶道的，你母亲修持极好，才会堕入人世间，人道虽苦多乐少，但也有苦有乐，也有修行助道的因缘，不如顺从因缘果报，各安天命。”

        这时帝释天后也怯怯出口相劝：“是啊，不如我们都顺从因缘果报，各安天命吧，不要再闹得不可开交、天神难安，流水落花，容颜憔悴呀！”说罢，她看了看香鸾音的憔悴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是天命难违啊。

        “你放心好了，自在王不会骗你的，他长年累月在三界游历，若不是我着急和他成婚，说不定现在他就在娑婆世界呢。”美无度也帮忙开腔劝慰。

        “情况不一样，自在王是游历，他可以靠着天人的修为自由出入三界六道，想回自在天随时可以回来。而我母亲是堕落轮回，她只能随着自己业力飘零轮转，会吃大苦头的。”香鸾音一想到母亲会遇到各种难以抵抗的人间苦痛，她就心疼到不能自已，“自在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让我救母亲回来，永葆母亲不堕落于三恶道？”

        “你我都深知天命不可违，若想永不堕于三恶道，免于三界轮回，唯有求生净土一法。我们天人寿元虽极长，但始终也难免一死。”自在王说。

        看香鸾音一心将希望寄托在自在天身上，帝释天忍不住吃醋了：“香鸾音，你若想去人世间寻你母亲，我愿与你一起跳下娑婆世界轮回漩涡，与你一起修行，一起寻找长生不老、脱离六道轮转之方，来生来世，我们一起求生净土，永不轮回。”

        “六界轮回，苦不堪言，下生轮转切不可冲动行事。”自在王警告似得看了一眼帝释天，拉着香鸾音的手转身就走，“我先送你回须弥山海宫。”

        美无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嫉妒的心扉久久不得平静。

        “好了，别看了，净给自己添堵。相爱是一场宿命，最终解释权归缘分所有，你自觉和自在王缘分深厚，可是说不定他们缘分更深厚呢。”帝释天后劝说道。

        “你从来都是一副得过且过，随顺自然的样子，帝释天都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你了，你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你心该有多海量啊？”美无度心中悲痛无处发泄，便对着帝释天后出言相激。

        “不海量又有什么用，自在王不还是跟着她走了。”帝释天后不理会她的激将，轻轻反击道。

        “可是我不会像你一样放任不管的。”美无度不甘示弱。

        “那就试试看好了，看你能否管得住。”帝释天后一边说，一边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如此良辰美景，为了爱情苦恼多煞风景，我们继续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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