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五月天风还带着点即将到来的温热，俞时穿戴整齐，费然的话和风一并吹动了她的发丝，将将擦过她的下颚。

        她忽然扑哧一笑：“俞时。”

        “别担心，那我……就去食堂领一剂营养剂好了。”她话锋一转，像是逼问又像是逗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这些事情的？”

        费然突然就说不出来话，她清咳了两声，说：“今天中午听他们闲聊的时候无意间知道的。”

        俞时说：“哦，这样啊。”

        费然应和：“对啊，走吧，我有点儿饿了。”

        她说完就抬步往前走，刚走到俞时前面一点儿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藏都藏不住的带着笑意的话：“落荒而逃什么。”

        费然：“……”

        “俞时。”她投降，“别逗我玩了，实话，真的不作假。”

        俞时快步跟了上去，她低低“嗯”了声，又说：“是我做的不对。你今天想和我说什么？我现在可以知道吗？”

        费然微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亮数着地边的小石头，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酸涩感，情绪一旦上来就再不敢看着俞时，她16岁碰见她是这样，那时年轻，还多事情不懂，被19岁的俞时捏的死死的。

        现在她24岁，身旁等着她话下续的人27岁，五年时间，她还是被她紧紧抓在手里，哪怕她能感觉到，对方想和她保持一种近似的朋友的距离，可就是做不到，两天内次次说冒犯，可还是继续做，还是让她那么难过。

        那她能怎么办？若近若离的暧昧关系，48小时内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她们时隔日日夜夜说出的话，结果却依旧不变。

        ——她们都是各自曾经的恋人。

        费然很重的喘了口气，她闷声说：“我当时，想说对不起，是我只考虑着快点解决，没有考虑后果，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怕你……离开了，我怕你那时候不说，就不会再说了。”

        “我这些年做事风格独来独往惯了，有的时候是真的不服管教。”她偏过头，屈指虚抵在下唇，说，“我都知道的，这事情是我做错了，我认。”

        她说完久久没有等到俞时的回复，情绪波动起来，一下就不大高兴，却又害怕起来，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还是她的性格的确和从前大不同，令她厌烦了？

        直到她们踏上食堂的第一个台阶，脚还没有踩实，她身旁的人极轻的叹了口气，俞时说：“费然，下一次别把自己冠上什么‘不服管教’之类的词，不然你会一直给自己找理由，我不清楚你经历了什么，现在也无法了解。”

        她停了话，在比费然高两台阶的地方站定，面向着她，食堂的灯光虚虚挡在她背后，她说：“但是你现在，在十七战地，在我——俞时的队伍里，你以前就是一个乖孩子，现在也是，起码我觉得是。”

        “你一直都很好，其余的地方可以慢慢改，时间还很长，不怕掰不回来。”她又往下走，伸手似乎想要接触费然的肩膀，又蜷缩了手指，轻轻替她理的衣服，“走吧，去吃饭。”

        费然抬眼看她，便又垂了下来，紧跟在她身后。

        食堂里人还很多，有些人和俞时熟识，还会打声招呼，她都一并点头示意知道了，点餐不需要人来，只把自己要吃什么输入进去，付好钱就好了，她随手把手腕上的光屏抬了上去，单手操作快速的领了一支营养剂。

        费然之前没有用过这个，都是旁人一起买好，让她端过去就好，现如今手头上宽裕了，反倒是扭捏了起来，她站在机械面前，半晌没有动作，俞时也不催促她，反正身后没有其他人了。

        她其实想让俞时来帮她一下，她不是很敢来操作它，刚抬起手，点了一下，点餐器屏幕上突然就覆盖了一行字。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费然没找到选项，她干发出一个音节：“我……”

        【是需要要点餐吗？】

        她侧头看了俞时一眼对方也在看她，费然收回视线，咬了下唇，低低“嗯”了声。

        屏幕上下一秒就传来了今天的菜谱。她挑选了几样，点了结算，她知道需要光屏，但极少有人是用她这种样式的，往大了说，十七战地就只有她一个在用。

        费然抬手想要摘下来，屏幕上又显示:【请往右侧站一点，扫描不到光屏信息。】

        她微张了下口，听话的挪了一点。

        【再偏过来一点点。】

        她心里觉得这机器说话也太口语话了一点，却也没有太怀疑，继续跟着动作。

        屏幕上显示：【识别成功，祝您用餐愉快。】

        下一秒她就成功收到了扣除光能值的消息，她没多疑，端着饭盘朝着俞时走过去，皱着眉嘴里嘀咕了一句：“还真好用。”

        俞时看见她嘴在动，但没有听见声音，随口问：“再说什么？”

        没人看见，她背过手，指腹转了转手腕上的光屏。

        费然摇头：“就是觉得这个机器还挺人性化的。”

        俞时视线稍稍挪过去点，很快就收回来，放在费然身上，她说：“的确，我们去那边坐，蓝久望在那里。”

        费然没什么异议：“好。”

        蓝久望一早就注意到她们了，特意让身边的人挪一挪，给她们腾了两个位置出来，一见俞时坐了过来，就凑上去和她说小话。

        他说：“不是说不追了吗？短短数个小时内，我们的俞大队长就变心了？”

        俞时不耐烦推开他，打开了手里的营养剂，她把针头举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信不信下一秒它就在你大动脉里。”

        蓝久望服软，讨饶了说：“好好好，我不说，省的一天天就知道武力威胁我。”

        俞时哼了声，她解开袖口的两个扣子，卷了上去，露出一大截肌肤，她早就不能说算的上白，更多是被风雨尘土造成的粗糙的皮肤，她是不在意这些的，也懒得浪费时间去保养这些。

        她眼神淡淡的给自己注射进去，把空管随手一扔，正中不远处在打扫的扫地机器人怀里，俞时转过头，正好碰到在看她的费然，乖孩子紧紧锁着眉，什么心思一眼就看的出来。

        俞时等着她问，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视线上移和她交错一瞬，便收了回去，低头吃自己的晚饭，再不说话了。

        她有些失落，却很快调节好，把手臂上的衣袖放下来，扣好。她自从进入十七战地开始就是注射营养液的，这种药剂一开始会不习惯，但用久了后会有显著的扛饿能力提升，时间久了也离不开了。

        她刚坐正身体，就有人远远的冲她喊：“俞队，听说你们集训有几个人当天就可以抵抗异变啊，哪天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俞时抬手虚点了他两下，打趣着：“得了吧，单身一辈子就一辈子，少打我手下人的主意，何况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拿下啊。”

        周遭发出一阵哄笑一声，俞时抬手示意安静，她站起身，扫了眼五个都在专心吃饭的人，她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哪五个我就不点名了，明天早上五百个俯卧撑，外加46000米，我会计时，谁要是停一下，就翻倍，下一次再犯，就不是这样简单处理了。”

        食堂安静了一瞬，很快就传出许多心灾乐祸的声音，五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可又不得不服，只好默默扒着碗的饭，一声不吭。

        蓝久望感叹：“还是我们俞队下手狠啊，吓的他们回头都不敢这样做了。”

        俞时说：“不是不让做，是不听命令，这得罚啊，不然哪天把我们蓝副队顶下去了，就不好了。”

        “……”蓝久望哑了声，半晌才咬着牙说，“成，我就是个供你打趣的乐子。”

        他们聚在一起时常这样，这里扯一句那里聊一嘴的，也就这个时候才稍微放下外面还存在不可忽视的危机。

        俞时刚要坐下来，就见费然扯了扯她的衣摆，她俯身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费然摇头，示意没有事情，她说：“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俞时“啊”了声，她转而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

        费然点头，她起身朝门口走，没注意到俞时频频投来的目光。

        蓝久望见人走远了，敛了笑意，他侧撑着头，问俞时：“怎么想的？关系又好了？”

        俞时“嗯”了声，继而疲惫的捏了捏鼻骨，她声音里难掩困惑：“其实也不是，我们顺路聊了多了些，但我感觉，我躲着她，她也躲着我，我们两个，双方都想要我们混乱的关系走向正轨，今天晚上就像是以下犯上，越界了。”

        “我刚刚没有说顺路一起回去，能察觉到她明显的松了口气，我想我需要好好打理这场关系，可是我又舍不得。”

        她双肘撑住桌面上，双手从前插过发丝，往后撩，她低声呢喃：“她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了……”

        “久望，我时常后悔，我做出的很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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