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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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绩单被贺兰诀悄无声息摆在桌上——赵玲看见她的分数, 气得眉头紧锁。
再仔细看,好啊,第一名, 廖敏之。
明摆着要跟人作对。
贺元青出差, 母女俩在家冷战,赵玲有时候问贺兰诀十句, 贺兰诀回一句,还要顶嘴。
让她吃饭, 她捏着筷子挑三拣四,去洗澡,她坐在沙发上发呆,水果洗好不要吃,偏要抱着垃圾食品, 下午也不要送饭了, 宁愿吃食堂饭菜。
孩子都是来报仇的, 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一点点不顺意, 她就折腾给你看。
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也没有拦她, 也没有指责她, 就是指望她懂事, 知道点分寸。
她还能耀武扬威把成绩单放出来。
贺兰诀卧室门反锁, 赵玲咚咚咚敲门:“贺兰诀, 你出来。”
“我要睡了。”
“你这成绩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屋里声音闷闷的,“你想骂就骂吧, 反正我念书就这样。”
听听这混账话。
“你故意的。故意考这个分来气我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多大了?高三了, 高三了!你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疯了是不是?”
“我没有。”贺兰诀冲着门大喊:“我就是学不好、考不好, 我就是脑子笨,我就是考不上大学,比不上别人家的小孩。”
“你给我出来说话!”赵玲眼冒怒火。
“我睡着了!!”
赵玲气得偏头痛,吃了粒止痛药才去睡。
第二天早上,赵玲的房门还关着,早饭已经盛好摆在桌上,贺兰诀连看都没看一眼,洗把脸拎着书包去了学校。
一天三餐,每天都是吃家里饭菜。
老妈一边叨唠为家庭牺牲,抱怨起早摸黑累得腰疼,一边又坚持不懈的做,逼着她吃。
贺兰诀报复性在路边小摊买了肉包子、煎饺、萝卜丝饼、炸串卷饼,吃到肚子塞不下,分给了廖敏之和顾超。
顾超一边嫌弃一边吃,廖敏之捏着包子,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吃点不干净的。”
顾超噎了下:“你这早饭不干净?”
“干不干净我不知道,反正我妈说不干净。”
贺兰诀恨恨咬了口油乎乎的萝卜丝饼。
她索性给赵玲发消息,中饭和晚饭也在学校吃食堂,廖敏之皱着眉头看她,知道她吃不惯食堂,带她去顾超家吃泡面——贺兰诀第一次吃那么丰盛的泡面,廖敏之亲自掌勺,她和顾超两人坐在餐厅玩手机游戏,吃过饭一起接受廖敏之的作业辅导。
“你跟况淼淼怎么样?”贺兰诀踢踢顾超,“淼淼还住楼上吗?”
这半年来,贺兰诀和况淼淼关系没走近,普通同学发展,平时看见也能聊两句,但也再没有出去玩过。
“发展什么?都是玩游戏的哥们,早说开了,没戏。她那房子里两个学姐毕业读大学去了,找了两个朋友合租。”顾超顿住筷子,皱皱眉头,“学姐走的时候,搞了个party,我看见那谁和那谁了……”
顾超看了眼贺兰诀:“那个付鲲鹏,还有何雨濛。”
贺兰诀和廖敏之都顿住筷子。
“付鲲鹏他眼角有块挺明显的疤,开着个小面包车,自己搞了点事情做。”顾超耸耸肩膀,转向廖敏之,“何雨濛也问我,你最近怎么样,知道你俩一直同桌,还愣了一下。”
很久没听见这两人的名字了。
贺兰诀轻轻叹了口气。
廖敏之神色不变:“吃饭,吃完背题。”
三人行回到教室,范代菁正在找贺兰诀——第一次月考通常都是摸底考,班主任会根据成绩找同学们聊聊,及时发现问题,指导下以后学习方向。
范代菁想跟贺兰诀谈谈她这次的成绩。
“廖敏之,你也一起来。”正好廖敏之也在,一起招到办公室去。
英语组办公室没有人,范代菁把大门关上,就是有很多话要谈,贺兰诀拖了两张椅子过来,料面去饮水机前接水,贺兰诀扭头等他过来,范代菁露出家常笑意:“你俩还挺有默契的。”
贺兰诀羞涩低下头。
言归正传,说的是贺兰诀的成绩问题,她的分数和廖敏之分数摆在一起,范代菁又翻出了高二期末考两人的分数,问贺兰诀问题症结在哪儿。
“和廖敏之、和你们分座位有关系吗?”范代菁问。
廖敏之抿了抿唇。
贺兰诀看看廖敏之,又看看范代菁,默默摇了摇头。
“那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范代菁沉吟,“分个座位而已,你们还是同学,还能朝夕相处,实质并没有什么改变。”
“如果因为座位的原因能影响你的成绩,那我觉得,这个座位就非分不可了。”
早恋问题的解决,其实孩子自身的思考很重要,当然也离不开老师和家长的开解,范代菁鼓励贺兰诀放松心态,往更积极的方向去想。
她说了一大通,最后先让廖敏之回去,看着他的背影:“看得出来你俩人关系不错,有些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
“廖敏之紧张你的成绩,比他自己的成绩还紧张,他家里人对他的成绩没什么期望值,但你可能不一样……他想考得很好,但更想你考得比他还好……”
“他其实是很有压力的,他做这些,你也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贺兰诀重重点头。
她这次月考卷子发下来后,廖敏之很罕见地走出了自己的座位,直接到她座位面前说话,惊掉了身边人的下巴。
“老师,分座位……是我妈妈的意思吗?”
范代菁拍拍贺兰诀的肩膀:“大家都是为你好。”
廖敏之在走廊等她,两人望着外面的小花园,贺兰诀闷闷踩着脚下:“我也不是故意考砸的,我就是……在考场上,心里乱乱的,我想来想去,想考好,但没办法考好。”
她就是很容易有心情的波动,并且受之影响。
廖敏之安慰她:“什么都没有变,你的情绪,也不应该变。”
“可是小棠走了,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贺兰诀失落,“我会好好调整我自己。”
她不想和廖敏之说那么多,说家里的冷战,说赵玲的态度,说自己的烦恼。
-
高三的学习气氛比之高二更热火朝天,晚自习后留在教室的人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住宿生通常要等到十一点熄灯才走。
贺兰诀的新同桌是住宿生,看贺兰诀每次着急走,侧身让她:“你每天回家都好积极。”
贺兰诀每天控制在放学后20分钟到家,这样家里人不起疑她拖拖拉拉不回家,廖敏之骑车送她,两个人其实可以挤出十分钟的时候,有时间面对面单独说悄悄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是远离学习的放松时间。
自行车停在路灯下,飞蛾绕着灯罩无声飞舞,他们也站在暖黄的灯下,面靥和身上都洒满暖光,长长的身影并排投在地面。
“新同桌会跟你聊天吗?他好像话很多哎。”
廖敏之的同桌是个小个子男生,在那一片人气颇旺。
“我听见他讲笑话了,没你的好笑。”
“你终于不嫌弃我的冷笑话了。”贺兰诀翻白眼。
“我看见曹清蓉跟你说话,你俩脑袋凑在一起。”
他们两个小组相邻,方纯走之后,廖敏之的存在感就突然被抬上去了,再者同学们已经相处了一整年,关系也比以前更融洽了些。
“不止她,还有别人,讲今天数学课最后那道题。”
贺兰诀闷闷不乐,“可惜我离你们那边太远了,不然还能参与一下。”
“你那边有许端午。”
“方纯走了以后,许端午每天都忙着发奋刷题。”
聊起方纯和许端午,贺兰诀也要叹气,这两个学霸CP当初有多霸榜,后来被廖敏之横插一脚就有多命运多舛。
“很久没看见方纯了,他们的教室在六楼,为什么隔得那么远,许端午每天都是一个人。”
廖敏之拍拍她的脑袋:“我们这样就很好。”
对,只要他不走,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算了,不跟老妈闹了,就这样吧。
时间到,贺兰诀掀了掀眼皮:“我走了。”
“走吧。”
她踮脚,猛然环了一下他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松开。
他身上是青春男孩子好闻的清爽气味。
廖敏之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贺兰诀蹦蹦跳跳往家跑,笑着挥手:“走啦,回家啦,你路上小心。”
他嗯了一声:"晚安。"
“快点回去吧。”
贺兰诀小跑了一段,离开了廖敏之的视线,想起点什么,低头掏手机,顺带跟唐棠聊两句。
路边半打烊的小店,门口站着个人,喊了声她的名字。
贺兰诀一扭头,吓得手机都摔地上,弹簧一样跳开:“妈,妈,你怎么在这……”
赵玲目光沉沉,脸色铁青。
“先回家。”赵玲目不斜视,领着她往家走。
贺兰诀回头一望,廖敏之已经走远了。
她也不知道紧张什么,跟在赵玲身后如临大敌。
母女两人乒乒乓乓进了家门,赵玲气得手抖,手里还拎着一袋枸杞——顺便买东西,再去看看贺兰诀。
其实也是抱着疑神疑鬼的态度去看看,希望贺兰诀真能听话一些。
这个臭丫头,真的没让她省心。
贺兰诀拘谨坐在椅子上。
赵玲叉着腰深呼吸几口,这会已经气得平静下来。
“以后下晚自习,我去学校接你回来。”
“都高三了,手机也别用了,交给我保管。 ”
贺兰诀心颤了颤,声音也跟着颤:“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玲锐声问,“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行?”
“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满嘴谎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嘴里的话有没有一句真的?”
“我没有。”贺兰诀辩驳,“我说什么了我。”
“我都看见多少回了?你还嘴硬说你俩没关系?你信不信我给你两巴掌?你今年多大,才十七岁,大庭广众之下跟男生搂搂抱抱,我之前说什么?是不是说让你们注意距离,你左耳进右耳出,当耳边风是不是?”
赵玲怒火三丈:“这样多久了?是不是早就开始了?除了这些,你们还做什么了?”
“我管不了你了,让你爸回来管管。”
“没有。”贺兰诀眼里泪意闪闪,“我们真的没有。”
“我们没做什么……很少这样。”
赵玲想了想,掏出手机,话语冷酷:“我跟你班主任打个电话,找时间把廖敏之家长请过来,大家一起谈一谈,怎么教育孩子的。”
“妈——你别打。”贺兰诀小脸吓得发白,眼泪簌簌落下来:“我保证,我以后不这样了,我真的不这样了。”
她瘪着嘴,扑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们也没做什么,学校那么多人谈恋爱,我们每天就是聊天做作业,你干嘛要这样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赵玲忍气,“我有没有骂过你一句?打过你一下?家里为了你学习,房子就特意买在学校边,我这几年一心扑在你身上,伺候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还这样那样不乐意使小脾气,我对你要求严格吗?逼你考名牌大学了吗?拦着你跟朋友出去玩了吗?你去问问,你们学校有几个跟你一样幸福的?”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个年龄不能谈恋爱,没有好结果的。”
“我喜欢他。”贺兰诀哭着吼,“可是我喜欢他。”
“你懂什么,天天坐在一起,不喜欢也变成喜欢了。”赵玲伸手戳她,“你现在不知道,再过几年你进了社会,你就知道这种喜欢没意义的。”
当然有隐晦的介意,但小孩子不懂、更不在乎这些,赵玲也不想明说,等她大了就自然明白了。
母女两人都僵着脸坐在椅子上,赵玲又苦口婆心地劝:“我没有反对你们一起学习,你们以前怎么样念书的,我有说过半句吗?但是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分心搞小动作?你拿着自己的考试成绩赌气,是猪油蒙心,想气死我,怎么不考个第一名,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和能力……”
话说得口干舌燥,道理翻来覆去的讲,无非就是那些。
贺兰诀收住了眼泪,眼神幽幽。
赵玲伸手要手机:“妈妈也不逼你,这些事情一概等高考完再说。眼下你两人先把自己掂量清楚,把这些东西放一放,再掂量不清楚,我真要找你们班主任和他家长好好谈谈。以后手机也别玩了,什么时候成绩考得让我满意,什么时候给你。”
“上学放学我骑车接送你,别在路上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人父母的苦心,你能不能理解。”
贺兰诀出了会神,眼眶通红,头低低垂在胸口,摸出自己的手机搁在桌子上,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贺兰诀无精打采去学校,廖敏之早上没等到她,给她发消息,捱到快上早读课,才看见贺兰诀恹恹垂头进了教室。
先上课,手机却有了贺兰诀的消息回复——是赵玲的语气,疏离表示希望两人保持正常的同学友谊,好好学习,各自考上理想大学。
廖敏之垂眼看着那条消息,很久都没动作。
两人课间一起去小卖部,贺兰诀慢吞吞扭头:“我的手机昨天晚上摔坏了,你先别给我发消息,有什么事情到学校再说。”
“嗯。”廖敏之心平气和问她,“没事吧?”
“没什么事。”贺兰诀咬了口面包,“以后放学也不能一起回家了哦,太麻烦了,我们各走各的。”
廖敏之默然看着前方。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廖敏之问她,“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面对。”
贺兰诀摇摇头。
两人找地方坐下,贺兰诀啃完面包,眯着眼,仰头望天,再扭头看廖敏之,沉默像块石头。
她长长叹了口气,伸臂舒了个懒腰:“反正过日子嘛,就是要苦中作乐,其实也没什么啦,打起精神,再接再厉。”
总要让自己开心起来呀。
她踢了踢廖敏之:“你给我讲个冷笑话听听。”
“晴天,有时候会下猪。”
贺兰诀翻了个白眼,嘟囔:“以后我油炸铅笔给你吃,你要是吃得肚子疼,我就给你喂橡皮。”
“书里面,妈妈给爸爸吃油炸铅笔。”他扭头看她。
贺兰诀规规矩矩坐着:“嗯,你吃不吃?”
“吃。”廖敏之一口咬定,“你做什么我都吃。”
课业繁杂,行动受限,但高三的日子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至少在校内的时光还是珍贵的。
要勤奋念书啊。
有能耐她也要考第一名。
有底气,才能更好的对抗。
顾超暗地戳廖敏之:“你女朋友是不是换人了,她最近怎么这么凶残,我就抄下她的作业,被她狂揍一顿。”
廖敏之也有感觉,贺兰诀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喜怒非常明显。
大概就是无处发泄的压力,全都扔进书里了。
他们俩居然能因为卷子上一道题吵起来。
廖敏之纠正了很多遍,贺兰诀不依不饶:“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解题思路?”
“为什么我这个不行?明明可以的啊,我这个假设完全成立。”
“你,你这是在已知答案……的基础上去假设,根本,就是歧义和误导。”廖敏之被她缠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戳笔,“不对,思路不对。”
“首先,你要搞清楚,这个F点的取值……”
贺兰诀板脸:“我不理解。”
“我讲了第四遍,你还不理解。”他头疼,“别胡搅蛮缠,忘记你脑子里的想法,记住我的。”
“你觉得我在胡搅蛮缠?”贺兰诀瞪他。
“对。”
“廖敏之!”她拿笔敲他,“你是不是就烦了,烦我了是不是?”
“没有。”
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要说。
女孩子心思脆弱,联想能力还很丰富。
贺兰诀噘着嘴,眼里泛着泪光。
他皱眉:“哭什么?别哭了。”
她憋着泪,恶狠狠凶他:“闭嘴!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你放什么屁。”
他抿唇不再说话,把她的试卷扯过来,替她订正错题。
再悄悄推一颗棒棒糖过去。
-
学校的宣传栏张贴了喜讯,郑明磊物理竞赛过了初赛,拿着省一的成绩进了决赛名单。
听说竞赛组的同学都已经回校了,贺兰诀在学校偶遇过那个叫汪夏的女生,但是一直没有见过郑明磊。
两边都忙,她和郑明磊已经好一阵没联系。
郑明磊这阵子在家休息,但其实在Q,Q上找过贺兰诀好几次,一直没有回复,本想去学校看看,突然灵光一现,去翻学校的月考排名表,找到贺兰诀的分数。
一猜一个准,不用说,肯定又是考试没考好,手机被锁起来了。
还是通过赵玲联系上的,暑假约好说一起吃饭聚聚,郑明磊还给贺兰诀带了个小礼物,问问贺兰诀有没有空。
贺兰诀每天两点一线,赵玲每天都接她放学,连租书屋都没机会去,家里自然对她一番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又失去了手机联络朋友的机会——她没兴趣吃饭,但的确想找个人出去喘口气。
郑明磊先在楼下等,看她慢慢走过来,递过来一盒巧克力:“考试住的酒店楼下有家进口超市,老板说这个是日本北海道生巧,很好吃,我买了几盒回来送朋友,最后一盒了,给你吧。”
“谢谢。”贺兰诀抱住礼物,看他春风满面,问道:“什么时候决赛?”
“快了,还有十几天,今年决赛在厦门,我可能会提前走。”
“哇,可以顺便去旅游耶,真好。”她这时才露出一点笑意,“能出去玩,真开心。”
贺兰诀也有礼物送他,是一枚四瓣的四叶草塑封标本:“好几年前我在学校的草丛里找到的,特别幸运,我一眼就看见它了,把它做成了标本留在身边。四瓣的四叶草象征着幸运,把它送给你,祝你……嗯,决赛拿金牌,顺利进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北成功。”
“谢谢。”郑明磊笑道,“好珍贵的礼物。”
贺兰诀摆摆手:“客气啦。”
郑明磊收了礼物,看她眉眼黯淡,邀请她:“一起聊聊?我们去市民广场转转?”
“好。”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郑明磊直言不讳:“你跟阿姨吵架了?”
郑明磊略略知道些——赵玲在电话里模糊说过,贺兰诀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两人见面,也许郑明磊可以帮忙开解一下。
贺兰诀皱了一下眉:“还好吧。”
“为什么吵架?”
贺兰诀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那我可要说了。”郑明磊摇摇头,“我看到了一个自寻烦恼的小朋友。”
“我很好,没有自寻烦恼。”贺兰诀瘪嘴,“我妈真烦,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阿姨没怎么说清楚,我猜了一些。”他指指耳朵,“那个男生?你跟那个男生……谈恋爱?”
她的肩膀垮下来,目光落在远处。
“这个我是真没想到。”郑明磊幽幽叹了口气:“和家里闹得很凶?”
“并没有。”
“可以和我聊聊吗?喜欢他什么?”
贺兰诀往前走,半晌才道:“你能保密吗?”
“我保密。”
“我也说不清,一开始只是好奇,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复杂的言行举止,后来……我们俩闹翻了,那时候觉得他很讨厌,我每天在心里和他吵架斗气,误会解除后,我发现他和以前那个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时而冷漠,时而热情,时而毒舌,时而温柔……每天在一起都很开心,每天看见他也很高兴……”
“听起来很是很有趣的故事,很美好的回忆。”郑明磊揉揉额头,“很让人羡慕啊。”
“开学的时候,我看见实验班新的分班表,廖敏之跟我分在一个班?但听同学说,班上没有这个人。实验班这么好的资源和老师,有人不愿意过来,还是挺难理解的,当时我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想,觉得也很合理,他应该更愿意留在喜欢的女生身边。”
贺兰诀咬着下唇,幽幽叹了口气。
郑明磊也慢悠悠叹了口气,慢悠悠开口:“我也想拥有这样的校园故事,但我也认为……对十七岁的我们而言,真正的喜欢是克制。”
“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感觉,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贺兰诀脚尖碾着粒小石子,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听出来我在劝你?其实,我也在劝自己。”郑明磊温柔看她,“贺兰诀,耐心和期待都很重要,暂时的妥协和让步对大家都有益。”
“我知道。”她如是说。
-
廖敏之见缝插针跟贺兰诀一块做作业,花时间帮她改错题讲考点,她咬着笔杆子问他:“放弃实验班,你真的愿意吗?”
“愿意。”他态度很平淡,“实验班有什么好的,许端午都不去。”
“如果没有我,你会去实验班吗?”
廖敏之停住笔,静静看着她:“可我遇见了你。”
她喃喃自语:“要念很好的大学,赚很多很多的钱,买最好的人工耳蜗……”
“廖敏之,你去实验班吧。我想看看你能有多厉害。我也想试一试,看看我自己能走多远。”
“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自己像个风筝,线牵在你手里,我飘呀飘,心情起起落落,就是不踏实。”
“不是分手,只是先分开,等高考成绩出来,我们还是要一起念大学,我还要跟我爸爸妈妈说,我要跟我喜欢的男生谈正大光明的恋爱。”
“一定要我去吗?”
“这样对我来说更好,我不用分心在你身上,不用找机会争分夺秒和你相处,不用再听爸妈话里话外的警示,我也想要壮士扼腕的决心,和你一起共赴前程。”
“我问过范姐了,她说只要你愿意去,实验班那边随时欢迎你过去,我们一起去找范姐好吗?”
“先暂时分开几个月好吗?”
-
廖敏之在九月底转去了实验班,从二楼搬去了隔壁栋的六楼。
顾超勾着廖敏之的肩膀,帮他送东西上去,听说实验班的女生看见两个帅哥都哇哦了,强烈要求老班把顾超也留下。
贺兰诀跟赵玲说起这事:“你放心,他都走了,我俩结束了,从今天起,我好好念书。”
赵玲回她:“晚上宵夜想吃什么?熬夜看书还是要吃好点,银耳燕窝还爱不爱吃?以后每周给你炖一次?”
“随便。”
实验班那边给廖敏之安排了新座位,虽然不是第一排,但好歹也是教室正中央位置,已经算是照顾了。
新同桌是个青涩又腼腆的男生,看廖敏之一直没说话,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周正。”
“我是廖敏之。”
“班上节奏比较快,作业强度也很大,开学老师发了很多资料,如果你需要,可以复印我的。”
“谢谢。”
“不客气。”
周正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说完这些话,扭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实验班的进度比普通班快很多,作业难度更大,一周五天满课,周六固定是周测,周日是讲卷时间。
在普通班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进到实验班,发现这里都是方纯、甚至比方纯更认真较劲的尖子生。
大家也爱玩爱闹,但专注起来,班级的风气和完全不一样。
周正成绩比廖敏之好一些,廖敏之在班上的排名算是后游,语文和英语照例是弱项,很拖后腿。
好在他的性格算是与世隔绝,并没有感到很大的压力。
廖敏之进了重点班后,贺兰诀其实后悔了那么几秒。
见面变得很困难,两个班级不在一栋楼,作息完全不一样,实验班早读更早,晚自习更晚,就连去食堂,都要错峰吃饭。
贺兰诀没有手机,很难和他实时聊天,只能找顾超当鹊桥,忙里偷闲问两句。
没过几天,任怀曼实在不放心廖敏之晚上十一点下晚自习回家,让廖敏之改成了住校。
周正先带廖敏之去寝室:“我的下铺还空着,你要是想要上铺,我可以跟你换,下面比较吵。”
“没关系,我不怕吵。”
周正展眉一笑:“抱歉,我忘记了。”
宿舍在二楼,廖敏之在整理行李,手机搁在床上,没有听见震动,周正提醒他:“你的手机响了。”
“窗外好像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两人打开窗户往下看,顾超带着贺兰诀站在楼下,拎了不少住宿物品过来。
“我就说吧,他听不见,身边人能听见。”
贺兰诀眼睛发亮,蹦蹦跳跳,开心地朝他挥挥手:“廖敏之,我们给你送东西。”
她这是搭着顾超的顺风车,偷偷过来看他。
周正看见这位没有存在感的同桌眸光突然荡起涟漪,脸上也有了生动神色,眉眼舒展,冲楼下的女孩微微一笑。
夏末的鸣蝉,依旧在树梢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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