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陆子越走后，尹瑶接到了严闵行的电话。

        将今日被围堵的事情讲清楚，说了自己没事，严闵行说今天的事他会去解决，然后叮嘱她，以后有事第一时间报警，尹瑶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尹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老年机，便朝着手机店走去。

        回到烧烤店时已经是中午近一点，还好脸上没留明显的手掌印。

        尹瑶和黄雅莉简单吃了午饭，开始在烧烤店忙活，店里有几个员工，一个吴阿姨，一个林阿姨，一个老吴，还有一个是在这儿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他只在周末过来店里，叫谭渊。

        尹瑶和前三人挺熟，尹瑶休学去外婆家之前就相处过，谭渊这周六有事没来店里，尹瑶就暂时还没见过他。前几天她才听她妈妈提起店了多了个员工叫谭渊，是个双一流大学的高材生。

        正巧报道日这天周日，尹瑶和黄雅莉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串烤串时，谭渊走了进来，尹瑶听见门口脚步声，抬头，被下午的阳光一晃，眼前有点发黑。

        清明之时，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黄姨，我来了。”

        那人走过来，抬了个凳子，面对着尹瑶坐下，自然而娴熟地开始忙活。

        黄雅莉坐在尹瑶旁边，朝谭渊笑了笑，说:“小谭，不用刚到就来帮忙，你赶路应该也累了，先去喝口水休息会儿再帮忙也行，今天多了人手，需要忙的事儿也不多。”

        谭渊抬眼看了眼尹瑶，说:“你好。”

        尹瑶客气地点头微笑，也道:“你好。”

        随后谭渊看着黄雅莉温润尔雅地笑，说:“没事儿黄姨，我不渴，早些做完，一块儿休息吧。”

        黄雅莉正要说话，听见房子里一声惨叫。

        “哎呦喂！”

        这时候，在屋子里忙活的林阿姨慌忙跑了出来，瞧见谭渊，和他打招呼:“哎呦，小谭你来啦！”

        “嗯，来了，林阿姨，刚才怎么了？”

        “还不是老吴嘛！他这把老骨头，搬个烧烤架居然把腰给闪了！”

        吴阿姨也走了出来，“那可不，我说了这烧烤架放屋门口挺好的，不用每天搬出搬进，他非不听，非要把烧烤架搬院子里，这下好了吧，把腰给闪了。”

        尹瑶一听，赶忙起身问:“严重吗？！”

        黄雅莉也起了身，往屋里走去，一行人停了手里的活，团团围住了坐在凳子上靠墙休息的老吴。

        七嘴八舌:“严重吗？老吴？”

        “咋样了？”

        “还能动吗？”

        老吴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一个劲儿地逞强，说:“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小伤小伤。”他单手叉着腰，一动弹就疼，疼得没忍住“哎呦”一声。

        黄雅莉发话了:“什么就小伤了，年纪也不小了，得多注意，我看你这挺严重的，医院还就在附近，怎么不去？这样吧，让两个孩子带你去医院看看，检查检查。”

        尹瑶看老吴疼出冷汗的样子，也道:“是啊，吴叔，我带你去检查一下吧，没事儿的话大家才安心。”

        林阿姨和许阿姨也附和道:“是啊，去吧去吧，这忍着多难受啊。”

        “走吧。”说罢，谭渊蹲下身:“吴叔，上来，我背你去。”

        老吴终于妥协，道:“好吧。”

        尹瑶跟着他们，三人并排进了医院，尹瑶忙去挂号，到骨科检查后，医生让去做个ct，尹瑶和谭渊又忙着将老吴带去做各项检查。

        一个半小时过去，尹瑶和谭渊去医院急诊大厅处自助取片机上取片。

        谭渊话不多，一路上没和她说多少话，医院急诊大厅又吵又挤，尹瑶取完片转身，一个不小心被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中年女人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脚步踉跄，人就要往后摔。

        谭渊眼疾手快以半包围的姿势抱住她，手臂横在她后背。

        绊到尹瑶的人还算有点礼貌，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吧？”谭渊脸上是紧张神情。

        尹瑶差点脑部着地，自然吓得不轻。

        她见那女人此时还抬着手机，一看就知道那人走路不看路才造成现在的状况，若是从前，她肯定得多说几句，比如让那人走路看着点，别光顾着玩手机。

        但她现在处事更偏向于避免浪费时间且多余的争吵，她觉得麻烦。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她见那个女人也不是故意的，只淡淡说了句:“算了，我没事。”

        女人离开。

        尹瑶瞧着谭渊摇头，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说:“还好没摔，不然今天你得累个半死，照顾两个糊涂病患。”

        谭渊温润一笑，道:“没事就好。”

        医院急诊大厅人来人往。

        “叮咚。”——相距自助取片机四五米远的电梯到达一楼。

        尹瑶在嘈杂人声中准确地听到了机械发出的声音。

        尹瑶隐约觉得这姿势有些暧昧，但谭渊大概还未反应过来，还没放开她。

        她眼神下意识往谭渊此时正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看，谭渊才后知后觉地放开她，忙道:“不好意思，我……”

        这会儿样子又挺木讷的。

        尹瑶大方地笑了笑，说:“没事，谢谢啊救命恩人。”

        谭渊看着她笑，一时也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

        “救命恩人，走吧？吴叔等了好一会儿了。”她一笑，整个人明艳漂亮。

        谭渊点头，在尹瑶转身抬脚时不自觉跟上她。

        可他身前的尹瑶突然顿住，然后忘了他的存在，突然迈开腿跑了过去，谭渊看见，尹瑶几乎是一溜烟就跑到了一个眼神阴狠的男生跟前。

        那男生看起来和尹瑶差不多的年纪，戴着一个压得很低的黑色鸭舌帽，身上是一件纯黑色短袖，整个人看起来压抑感很强烈。

        注意到他的眼神，是因为那个男生正看着他。

        男生此时正站在电梯一侧，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眼镜男生倒是挺眉清目秀的，至少看起来挺阳光，身上的气质挺符合自身的年纪。

        尹瑶似乎和他们很熟的样子，谭渊不明白尹瑶为什么会和戴着鸭舌帽那个看起来并不好惹的人认识，他很快跟过去。

        “陆子越？你怎么会来医院？”

        他们四人站在电梯一侧人流较少的地方，但急诊大厅太吵了，尹瑶说话时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听起来很慌。

        陆子越垂目，一双桃花眼被遮挡在帽沿下，在阴影里显得暗沉沉的，他看向尹瑶:“你管不着。”

        尹瑶没和他多话，直接问严闵易:“严闵易你说，他怎么了？”

        严闵易突然被点名，装傻笑了半天，陆子越不讲，他怎么敢讲。

        看着两个“哑巴”，尹瑶简直无奈。

        她突然伸手去够陆子越的衣领，手指刚要碰到陆子越，陆子越突然歪了一下头避开，顺手将严闵易扯往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他脑子坏了。”

        平白被人污蔑，严闵易一脸莫名其妙，但看到陆子越那幽沉的眼神，立马在那眼神威逼之下呵呵笑着承认道:“对！我脑子有点问题。”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子越一眼，又看向尹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有所指地说:“我最近吧，总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吧，就开始做噩梦，整天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靠酒精麻醉自己才能休息会儿，我今儿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让陆子越陪我来这看看脑子。也不知道这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太折磨人了。”

        尹瑶听着听着眉头微蹙，她想起来严闵易哥哥严闵行和她提过一嘴，说陆子越患有躁郁症。

        她听着严闵易说话的时候，一直仰头看着陆子越。

        开口，她语气心疼又担忧:“你……还好吗？”

        “你管不着。”他说。

        又是这一句，怎么还成口头禅了！

        尹瑶突然也固执了起来:“我就要管。”

        陆子越微眯双眼，冷冰冰道:“你当你是我的谁？”

        言下之意，你不是我的谁，所以你没资格管我。

        尹瑶语塞，手垂在身侧捏了捏拳，鼓起勇气道:“随便你怎么想，既然你变成这样我有责任，我就得管。”

        “我不需要。”他语气冷淡。

        “不需要我也管。”尹瑶思虑片刻，恍惚想起之前在陆子越家听陆子越和一个人叫薛重的人通话，内容是“我不需要”“你管不着”之类的话，前几天和严闵行交谈，也知晓了陆子越拒人于千里之外，拒绝一切帮助和沟通的行为。

        想了想，她软下语气，问:“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现在说不让我管，那你之前带我回家做什么？你明明挺想有个人管你的嘛，干嘛又口是心非？！”

        陆子越皱了皱眉，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那天他如此冲动将她带回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寻寻觅觅一年之久突然间找到了她，就再也不想让她离开。

        他恍惚中想起来，当时他在沙发上喝酒怔愣之时，尹瑶忽然间闯进了他的瞳孔，尹瑶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站在他面前，可那一瞬间，他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因为她，他死过一次，偏偏因为她，他又活了过来。

        是啊，陆子越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不离开就好了。

        陆子越患得患失，他需要的是坚定留下的尹瑶，所以他考验她，结果是，他又被她一声不吭地抛下一次。

        现在在医院，尹瑶那么信誓旦旦说要管他，他还怎么信？还怎么敢信？

        再被抛下一次？他该怎么承受？

        他的勇气已经用光了。

        “我的建议是，暂时远离一切会让你情绪产生波动的人和事。”

        刚才在精神科与他交谈的薛重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他渐渐觉得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实在难闻，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只想赶紧离开诊室，把这句话忘掉。

        此刻，这个令他排斥的建议却突然间在他脑海里重复。

        他冷着眸子，盯住尹瑶，说:“离我远点”。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抛下，他必须口是心非，必须维持仅剩的理智，保持清晰的头脑，用来拒绝她的接近。

        可这一次，尹瑶比哪一次都坚定，她继续坚持道:“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多管你的闲事好了，我才不要离你远点。”

        说完，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像热烈灿烂的阳光。陆子越知道它刺眼，但他非常需要它，非常非常需要它，害怕被灼伤，但它非常温暖，非常非常温暖。

        沉默片刻，他沉着眼色，垂头茫然地冷笑，想掏出一根烟抽一口缓解极不舒服的状态，又因为身处医院而无法抽烟，指间空空如也。

        他们没了声，严闵易和谭渊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严闵易率先开了口:“你们……争完了没有？”

        尹瑶看他一眼，眼神里还残留着看陆子越时的淡淡忧伤。

        她问:“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各回各家，各找各……额。”严闵易干咳了两声，略显尴尬地扶了扶眼镜，突然说话正经起来，“送他回家，然后我也回家。”

        尹瑶嘱咐:“嗯，麻烦你把他送回去，别让他再喝酒，喝多了不好。”

        严闵易点了点头，看向陆子越，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陆子越咬紧的牙关，一般陆子越只有在动怒或者是不耐烦时才会这样。

        不过现在，不太像动怒，至于不耐烦……猜不出他在不耐烦什么。

        正当严闵易想开口答应尹瑶的时候，陆子越开口了。

        他抬眼看向尹瑶，发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他冷静地对她说:“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管我吗？给你这个机会，现在，我要你陪我回去。”

        尹瑶一怔，陆子越这是又怎么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刚才还拒绝得挺得劲儿，这会儿怎么又突然要她送他回家！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陆子越语气嘲讽地补充道:“怎么？你刚才的话又只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吗？”

        尹瑶立马道:“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是当真的。只是……我现在还有点儿事没处理……”

        陆子越盯着她，像野兽盯紧猎物。

        “你要陪他，所以不能遵守承诺管我，是吗？”

        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

        严闵易看着这样的陆子越，一脸的不可置信。

        搞什么？他兄弟这耍脾气耍的，难道是在因为尹瑶争风吃醋吗？！

        分明没看尹瑶身后的男人几眼，心里其实在意得很啊。

        尹瑶听了陆子越的话也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谭渊，解释道:“他叫谭渊，我家烧烤店勤工助学的大学生，我和他认识没多久，今天吴叔闪了腰，我们带他来医院检查，所以才碰巧遇见你们，陆子越，你……别多想行不行？”

        她是真的怕他误会，这种事情，直接解释清楚最好。

        陆子越听了解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后槽牙没有了咬紧的迹象，攻击性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许多。

        谭渊一直一言不发站在尹瑶身后，陆子越看向尹瑶时总有个模糊的男人的影子，这令他刚才非常不爽。

        “你们好，我是谭渊。”谭渊被提及，面朝他们温润一笑。

        陆子越此时看都不乐意看他，更别说打招呼了，严闵易倒是自来熟，哈哈笑两声道:“你好你好。”

        “尹瑶，走吧，吴叔一个人待太久了。”感受到陆子越的敌意，谭渊自然地催促道。

        尹瑶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看着陆子越，用商量语气问:“要不……你等我一会？”

        陆子越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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