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断情（上）

黎明的晨曦终于为这一夜的杀戮画上了休止符。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唱啊，大家一起唱啊。”，岳灵珊怀抱着陆大有的尸体，凄然的一遍遍唱着那首笑傲江湖。只是歌声中已无豪气洒脱，惟有不尽的哀婉悲凉。

她永远忘不了那噩梦般的一夜，在失去了所有师兄弟后，若不是蓝凤凰点倒自己，然后强行冲开穴道用自杀性的攻击引开了东方不败，那么自己也将和这些师兄弟一样成为冰冷的尸体。

随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人在距离自己三丈处翻身下马刚走了数步，猝然发现这一地断臂，猛然滞住。

两人四目相交，看着目瞪口呆的来人，岳灵珊凄呼半声：“令狐冲，”尔后嚎啕大哭。

令狐冲虎目圆睁，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自前夜和诗诗云雨一番后，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任我行变卦队师弟们不利，于是在告诉诗诗天亮后来接她便匆匆的赶回野店。

可怕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从小一起练功习武，嬉笑打闹，长大后闯荡江湖，生死与共的师弟们，全部横尸眼前。

看着一地的尸体，他的心好似被刀子缓缓挖出一个空洞，空荡荡，血淋淋，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木，麻得全身冰凉。

“师弟、、死了，”

就在自己和心爱的女人共赴巫山的一夜，就在大家要一起推出江湖的前夜，他们，全都死了！

他的心猛然缩成一团，一阵疼痛如江河决堤，汹涌而来，痛得全身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在抽搐。

“师弟啊！”，令狐冲长声痛呼，“噗”，一口热血从口中喷出。

“刺啦”，一道闪电粗暴的撕开天幕，冰冷的雨水倾盆浇下。

迎着寒冷刺骨的雨水，令狐冲和岳灵珊一起把华山众弟子掩埋，作为华山派最后的血脉，他们不可以让同门暴尸荒野。

劳德诺、陆大有、梁发、、、一个个树木制成的墓碑伫立在新坟上，当最后一块墓碑立好，令狐冲留下最后一滴泪水，展颜一笑：“师弟，你们已经退出江湖了，保重！”

“他们是给东方不败杀了，对不对？”从令狐冲掩埋尸体开始，任我行就在冷眼旁观，直到此时方才开口。

令狐冲听到“东方不败”四字，犹如遭到当头棒喝，神智立时清醒，恨恨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任我行拍拍他肩头道：“令狐冲，你太不懂江湖。你以为退出江湖，置身事外就可明哲保身？你的敌人怕你对付他，千方百计都会先将你致于死地。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令狐冲长剑铮然出鞘，一向轻松淡然，与世无争的脸上杀气满布，字字千钧的说道：“东、方、不、败！”

他从未这样恨一个人，恨到刻骨铭心。

看着令狐冲的反应，任我行微微一笑，他现在可以肯定，令狐冲和东方不败之间必然不死不休，能得此强援真是天助老夫成事。

又一个夜晚如期来到，令狐冲面沉如水，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拨弄着眼前的篝火。现在的他再没有了当日的那份狂放随意、潇洒不羁。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一干师弟那鲜活的面容仿佛又在眼前浮现。令狐冲不禁心如刀割。自己是个孤儿，从小被师傅收养，和这些师弟一起习武，一起长大，感情挚深。特别是跟师傅决裂后，这些师弟就是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本来他们与世无争，只想退出江湖过些平淡的日子，可是因为自己关心盈盈，致意介入日月神教的内斗，到头来，竟连累他们全部丧命。归根结底，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啊。

所以自己在退出江湖前还要作最后一件事情杀了那个传说中的魔头，东方不败！为自己的六位师弟报仇！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令狐冲头也不回：“盈盈，是你么？”

依然是那身苗家装束，盈盈缓缓在令狐冲身边坐下：“阿爹说，我们明天一早上黑木崖。”

“好！”令狐冲抓起身边长剑向下一戳，入土五寸。这一天他已等的太久！

暮色中，只剩下令狐冲和盈盈两人席地而坐，默然无语，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

过了半晌，还是盈盈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局面，她有些歉疚的对令狐冲道：“令狐大哥，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明白。”那晚自己在阿爹等众人面前声称决不会嫁给令狐冲，那番话实在太伤他的心了。所以才会导致他负气而走，如果那晚他没走的话，也许东方不败来袭华山弟子就不会死。

“我明白，”令狐冲随手往火堆里加了点树枝，苦笑一声对盈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怪你。倒是还要谢谢这些日子你对我的照顾。”

听见令狐冲这么说，盈盈内心不禁一阵难过，“谢谢？”。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客气？他和自己之间还说这种话么？其实自己也看出来了，从那晚回来后，令狐冲和自己之间的感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令狐冲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疏远自己。

短暂的对话后，气氛重新陷入了沉闷和压抑。

“哈哈哈”一阵声若洪钟的大笑由远而近。

“阿爹”、“任前辈。”盈盈和令狐冲连忙起身打着招呼。

“盈盈，你先下去，我有点事情跟令狐冲说。”任我行开门见山道。

打发走了女儿，任我行拍了拍令狐冲的肩膀道：“明天咱们就上黑木崖，东方不败聚军三万，准备三天后从黑木崖挥军北上。”任我行捻了捻胡须，语气颇有些嘲讽的继续道：“哼，看来他还真的想做皇帝呢。”

令狐冲看着远方黑沉沉的天际，有些悲凉的道：“我们明天杀上黑木崖，很可能是一去不回。那个东方不败已练成葵花宝典，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地步？”但是，令狐冲在内心对自己说：不管那个传说中的魔头武功再如何高，他也依然要杀了他为师弟们报仇。

任我行看令狐冲情绪有些低落，以为他是被东方不败的超卓武功和三万大军给吓住了。便宽慰他道：“令狐贤弟，你不用担心。老夫明日上黑木崖是做了周全准备的。山下那三万大军，会保持中立。山上的神教子弟多是老夫的旧部，这些日子已跟老夫作了联络，明日会一起反正恭迎老夫重掌教权。死心塌地效忠东方不败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而已。”

意气风发的任我行踱了两步继续道：“至于那个东方不败么，嘿嘿，他练葵花宝典怕是把脑子练坏了。行事已经颠三倒四，等明日你见了他，哈哈，不说了。反正我们明天只要集中全力打倒东方不败就行了。”

“啊，东方不败练葵花宝典走火入魔了？”令狐冲有些诧异的问道

看着满脸疑惑的令狐冲，任我行压低声音道：“令狐贤弟，你想不想知道葵花宝典究竟是怎样的？”

“哼，你肯给我看么？”令狐冲反问道。那晚自己在林中和任我行交手，原因就是任我行误会自己要偷他的葵花宝典，这样一本武林人人垂涎的奇书他能轻易示人么？

“现在贤弟和我是同一阵线，有何不可？拿去！”话音未落，任我行已把宝典递到令狐冲面前。

令狐冲接过宝典，好奇的慢慢展开看着。

“葵花宝典，神功无上，天下莫敌。欲练神功，必先挥刀自宫。”

“啊？自宫？这、这”还没来得及细看，令狐冲便被这开头几句话骇得大惊失色。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要自宫才能练成的神功。

“哈哈，自宫，自宫。”任我行已经笑弯了腰：“这个东方不败一生精明过人，他折磨老夫的皮肉，到头来连自己也不放过。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哈哈。”

“就为了这个，有二十年养育之恩的师傅出卖我们？”令狐冲看着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任我行，厌恶的合上了葵花宝典，再没有多看一眼，还给了任我行。

任我行接过宝典，一把便扔在了篝火里，因为宝典他早已熟记于心，一方面他无法接受“自宫”这个练功的必须法门，同时他也始终认为这个所谓的葵花宝典比不上自己的吸星大法。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扔掉的这个葵花宝典只不过是当年陈友谅所拥有的上半部基本练功法门而已，而下半部精华所在则被张定原带走写在了袈裟上，后来落到东方不败手里，东方不败集两者之大成所以神功日进千里，这，任我行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哼，挥刀自宫。东方不败已经不是个男人了，他还想做什么皇帝？”任我行不屑的道：“一个阉人还想着披甲上阵，驰骋天下？笑话！”

看着被即将到来的复仇快感刺激的手舞足蹈的任我行，令狐冲有些麻木的坐下，右手把玩着腰间那个精致的酒壶。那一夜过后，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如果明天真的能不死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接“她”。就算拼着让小师妹和盈盈不快，那也顾不得了。

任我行越说越兴奋，胸中暗藏的豪情潮派涌来，难以自持。他看着黑木崖的方向，紧紧握了握拳头。明天，就在明天，自己将杀上黑木崖去夺回所失去的一切。东方不败此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痛苦、屈辱，届时将百倍、千倍的还给他。明天，自己将让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一败而亡！

辰时刚至，雄鸡报晓，红日东升。随着第一缕曙光洒在大地上，蚩尤大神接受了第一份血祭，日月神教也揭开了从兴盛走向败亡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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