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报答（上）

离开总坛后，令狐冲和岳灵珊来到日月神教临时为他们安排的居所休息了一日。此时令狐冲内心甚是烦闷，全无半点喜悦之情，白天和东方不败间一幕幕始终在脑中萦绕不去。正在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焦急的呼叫：“令狐大哥！令狐大哥！”

是盈盈的声音。

一旁的岳灵珊连忙跑过去打开屋门，外边的盈盈像一阵风一样闯了进来，还未等令狐冲起身，她一把抓住令狐冲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令狐大哥，你们快走，快离开这里！”

令狐冲和岳灵珊面面相觑，见对面的盈盈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神色惶急，大家相识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样心神大乱，如此失态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未等二人说话，盈盈缓过一口气，焦急万分的道：“你们现在快走，我，我阿爹她要杀你们！”

这句话声音虽低，但却有如晴天霹雳，一时间令狐冲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做响，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什么？任、前辈要杀、杀我们？”岳灵珊有手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的反问道，这个情况实在太意外了，震惊的她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看着二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盈盈急的直搓手，急切道：“我阿爹现在重掌大权，他疑心很重，不再相信汉人了。他打算今天晚上叫你们过去赴宴，然后趁机杀掉你们，我是无意中偷听到的。你、你们。”说着，盈盈看二人还是半信半疑，哀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天下间那有女儿诬陷亲爹的！”

听盈盈一说，二人脑子总算略微清醒了一点，明白了她所言非虚和事态的严重性。岳灵珊天生是个直性子，气的连连跺脚，恨恨的骂道：“任我行，他也太忘恩负义了吧。要不是我师兄，他能复教成功吗？过河拆桥，小人！”骂着骂着，猛然想起任我行是盈盈的爹啊，瞟了盈盈一眼，见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连忙歉疚的解释道：“对不起，盈盈姐，我不是说你的。师兄，我们怎么办？”

令狐冲此时头晕目眩，全身乏力，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几乎喘不上气来。这个突如其来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长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自己混乱的思绪。当日任我行和自己的那些话语萦绕于耳，清晰可辨

“令狐冲，如果你能帮我铲除东方不败这个老贼，我任我行的江山可以和你共享。”

“现在贤弟和我是同一阵线，有何不可？拿去！”

“没想过有下一代？那你让老夫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啊，哈哈哈。”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哈哈哈哈哈哈”令狐冲一反常态的放声狂笑，他在嘲笑自己的幼稚。为了盈盈，他不顾师弟们的反对，执意介入了日月神教的内部斗争，结果连累一干情同手足的师弟全数丧命。为了给师弟报仇，他上黑木崖，和自己倾心的那个“诗诗”也就是东方不败作生死对决，把他打下万丈深渊。可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现在连任我行也不放过自己。

令狐冲啊，令狐冲，你这个可怜的傻瓜。

懵懵懂懂中，令狐冲和岳灵珊跟着盈盈走出居所，穿关过隘，一路上直觉魂飞千里，一颗心如坠云雾之中，整个人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无论是山上乔松修竹，苍翠蔽天，竹叶婆娑，落霞染翠的如画景致，还是所过关口教徒的严声盘查和盈盈的沉稳应对。这一切的一切，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是那样的虚幻和不真实。直到下了黑木崖，盈盈牵来三匹骏马，把缰绳递到他的手中，那种掌心接触实物的触感，使他方才如梦初醒，茫然问道：“我们去哪？”。这两日实在出现了太多太多的意外，绕是他平日里机智多变，此刻也心乱如麻，没有了方寸。

“我们去牛背山如何？”岳灵珊提议道，当日他们一干华山弟子就是决定在那里归隐，如今旧事重提，令狐冲又不禁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师弟，现在看来，他们的死是多么的冤枉和不值。

“不行！”盈盈斩钉截铁的答道：“我阿爹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而且神教的实力庞大，在中原你们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以我看，你们还是远走扶桑吧！”

“去扶桑？”令狐冲一愣，呆了半晌，黯然长叹一声道：“好，就去扶桑吧。只要能离开这个江湖，去那里都好。”

岳灵珊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能跟大师兄在一起，那里都无所谓。

见二人同意，盈盈内心一宽，解释道：“这里的出海口都是神教的船，用不得。往南二十里外有一个港口，那里有去扶桑的船，我带你们去。”

三人翻身上马，临行前，不约而同的一齐回首望向黑木崖，夕阳斜挂，落日苍茫。天边的晚霞殷红如血，整个黑木崖沐浴在一片血光之中。极目远眺，但见崖顶被一团蕴茵之气笼罩着，如梦似幻。

令狐冲咬了咬牙，狠狠的一鞭抽下，夸下坐骑吃痛，一声“啾啾”长鸣，飞驰而去。

明朝万历年间，朝廷开放海禁，沿海对外贸易往来频繁，航海尤其发达。商船直航流球、扶桑甚至远达吕宋。其中与扶桑的贸易往来最为频繁，中国物产如衣料类：丝。丝棉、布、锦绣、红线；日用器物类：针、铁锅。磁器、漆器。女人脂粉；书籍类：佛经、医书及四书五经，扶桑上至公卿大名，下至寻常百姓无不求之若渴。除此之外，扶桑方面还特别需要中国药材。同时，中国士民对扶桑货物也有浓厚的兴趣。如日本所产倭刀以其锋利精巧备受称道，成为官绅士民争相求购的珍品。另外，倭扇。描金饰物等，也颇受明朝百姓的欢迎。而这种跨海贸易尤以福建最为繁荣，当时就有这样一种说法：“海者，闽人之田”，即福建沿海居民将大海视为衣食之源。在这种环境下，福建沿海地区港口如星罗棋布，多不胜数。

片刻间，令狐冲等三人来到盈盈所指的港口，只见海上船只如过江之鲫，码头上人来人往，各种货物装上卸下，川流不息，期间夹杂各种商贩的叫卖之声，好一番热闹繁荣的景象。一眼看去，在众多的停泊船只中一艘正在准备扬帆起锚的巨型海船格外扎眼，想必是去扶桑的商船。

盈盈找到船老大，问清了的确是去扶桑的船，刚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对方，还未来得及说话，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令狐冲！”

三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人飞身跃到海船船顶，手握长刀，杀气腾腾。

“向问天。”令狐冲一看是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的神情：“是来给我送行的么？”

向问天面沉如水，冷冷的道：“令狐冲，我奉圣教主命前来拿你。”话音一落，一个大鹏展翅，飞身而起，手中长刀扬起，从上而下直劈令狐冲面门，出手异常狠辣。

“向叔叔”盈盈疾呼一声，刚要出手拦挡，岳灵珊也已拔剑而上，这个当口，二人竟是一般心思。但却都慢了一步，令狐冲已经闪电般的转到了她们的身前，手中长剑一挥，挺身迎击向问天。

凛冽的刀气，森寒的剑气勃然相撞、迸发。

突然间，向问天右手向旁边一挥，长刀荡开，中路空门大露，竟然是整个胸膛直直的向令狐冲的剑尖撞去，他竟是一心求死！

眼看向问天就要被一剑穿心，但好像令狐冲象是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意似的，长剑一偏，斜斜划过，稳稳的停在了他的左侧脖颈处。回心的一笑道：“你让我？”

向问天双目紧闭，一梗脖子，决然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令狐冲哈哈大笑，撤剑入鞘。洒脱的道：“这些争权夺利的游戏，我已经不想再玩。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个什么圣教主，我令狐冲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会踏足江湖，叫他放心过他的千秋万载吧。”说完，转身走向盈盈她们，不再理会向问天。

向问天看着令狐冲的背影，神色复杂，目光中既是包含了钦佩、遗憾、甚至还有一丝羡慕。

苦笑一声，向问天右手长刀一挥，血光暴现。

他竟把自己的左臂齐肩斩落！

惨呼一声，长刀落地，断臂之处血如泉涌，向问天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密布额头。

令狐冲等人回头一看，无不惊骇，一起上前，令狐冲连忙点了伤口附近的几个穴道，延缓失血速度。岳灵珊从包裹中拿出金创药给向问天敷上，盈盈心痛的问道：“向叔叔，你这是何苦？”在神教上下，除了阿爹外她最敬爱的就是这个向叔叔，现在看他重伤断臂，怎能不让她心如刀绞。

向问天惨笑着摇了摇头，强忍住伤口的钻心剧痛道：“我有负教主所托，唯有断臂谢罪。”说着，喘了口气继续道：“令狐冲，我很羡慕你，能退出江湖。你们快走，快走！”旁人哪里知道，向问天这时内心的痛苦，远远超过断臂之痛。今日任我行派他擒拿令狐冲，却连一个帮手都不给他，用心如何，昭然若揭。如果自己不断臂谢罪，而是毫发无伤的回去，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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