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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同归(下1)


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

选自:《诗经王风大车》

“为何你不杀了他替紫璇报仇?”令狐冲见东方不败任由姬无双逃走,很是不解。

东方不败瞥了一眼姬发无双逃走的方向,目光幽深:“他伤成这样,纵使我不杀他,也决计活不过今日!那个安平侯能过河拆桥杀贾布,又何尝不会对付他。若是我没猜错,他是要借我们的手把所有威胁朝廷的隐患全部铲除。”

末了他感触的补了一句:“人心真是难测啊,令狐冲。”

目睹姬无双一招败退,贾布远走,本多忠胜本已黝黑的面色更显发乌,他紧握蜻蜓切重重向下一顿,回首发令:“无论胜负,你们都不许插手。”

他的用意很明显,东方不败和令狐冲武功太高,寻常士兵纵然再如何精锐也不可能和他们对抗,与其徒增伤亡不如保存实力。

然后他回转身,蜻蜓切抖了个枪花,雪亮枪尖遥指东方不败。

“轮到我了!”

“你的后援迟迟不到,恐怕一样也是被他们牺牲的棋子。”令狐冲见他放过贾布和那些流莺,还算是条磊落汉子,有心放他一马:“既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必还要打这仗?”

那浓密胡须上的双目历历放光:“扶桑武士,决不能不战而退。”

“那好吧。”令狐冲抽出沉水龙雀,向着本多忠胜走去:“你的对手是我。”

在山林一处隐秘所在,姬无双盘膝坐地,双掌左右摊开,提呼一气混元功的真气自掌心源源导入体内,一方面清除体内淤血,一方面舒缓骨折的疼痛。

他双目紧闭,干枯如树皮的脸颊不住抽搐,约莫一盏茶后才又睁开双目。伴着剧烈的咳嗽,鲜血不住的自他口腔喷出。

他边用内力顺气,又从怀中摸出两颗治疗内伤的丹药吞下去。好不容易才算止住咳嗽,喷出的血也从一开始的浓黑直到后面渐渐恢复成正常的暗红。

看着地上斑斑血迹,姬无双一拳击地,羞怒交加,这一仗他败得太窝囊了,东方不败竟用如此阴险的手段算计他。他发誓养好伤后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了东方不败,报今日之辱!

悉索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姬无双立时警觉的竖起耳朵,扭头回望。

“哎呦,这不是姬教主么?”安平侯双手背后,拖着长音施施然向他走来,后面跟着明国使团的其他人。

安平侯当先来到近前,像欣赏奇珍般绕着姬无双走了一圈,扑哧笑了。

“看姬教主这副尊容,想必已经见过东方不败了,而且赢得那个好像还是他?我猜的可对?”安平侯笑容可掬,连每一根头发和胡须都洋溢着快乐。

“可恶的中原人,存心看本教主的笑话。”姬无双素来心高气傲,若是往日早就翻脸。但如今重伤在身,也只得忍下这口鸟气。

当下他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姬教主你伤的不轻,我来助你一臂。”安平侯笑的一团和气,左掌探出,轻轻按向姬无双后心。

旁边顾长风眉角一抽,他分明感受到安平侯身上浓烈的杀气。

姬无双并非全无戒心,但他重伤在身,身体转动远不如往日灵便。安平侯这招事先毫无征兆,迅如电影的一掌已然按住他后背要穴。

“侯爷,不必!”姬无双脸色剧变。

一瞥之间他惊讶地发现两件事。

第一:安平侯眼中闪出杀机。

第二:按在自己后心那只手掌竟赫然套着鹿皮手套。

“我说过,要为大明再除一心腹小患。”安平侯笑容一敛,杀气如秋霜降下,左掌向下摁去。

“呀!”姬无双仰面惨呼,脖颈、脸上青筋根根迸凸,双目血红。他只觉后背剧痛难当,有如一柄粗大的钢锥正缓缓戳进体内。

生死关头,他拼命运起残存的一点功力,背后的衣裳向上隆起一个半球与安平侯内力相抗。

安平侯冷笑连连,三滤长须无风自动,十成功力灌注左臂,掌势继续向下压落。

骨头碎裂的声音自掌底啪啪连串爆起。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好狠。”姬无双护身罡气被破,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口中鲜血喷迸,脊椎断成四节的身子软塌塌向前扑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丰臣秀吉和东方不败都要死,若是再加上你,一箭三雕岂不更美。”安平侯走过去用脚尖挑起已毫无反抗能力的姬无双,把他仰面翻正,一脚踏在他的心窝后继续说:“建州女真在关外日益做大,朝廷早有警惕。用区区一个二品将军虚衔换关外第一高手的命,这买卖划算。”

姬无双全身功力系数涣散,已处于弥留状态。但当听到安平侯所言,本是昏蒙的神智竟猛然清醒了。他喘着气,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嘶吼:“你们中原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削弱我们?告诉你,纵然我死了,萨满教也不会灭亡。穆哩罕(注一)大神会庇佑我们,直至有更强的姬无双诞生以惩罚你今日的背信!他会为我报仇,夺走你们的牛羊,占领你们的土地,杀死你们的子民,毁灭你们的国家,毁灭大明!”

他用手指着安平侯和明国使团的人,一遍遍喊着,疯狂凄厉的诅咒在空中回荡徘徊,令闻者无不心生恻然。

“或许吧,不过那是子孙后代操心的事。”安平侯耸耸肩,踩碎姬无双的胸骨,慢慢碾烂他的心脏。

这位关外第一高手,就此殒折异国。当然对外宣称他是被东方不败所杀,为大明尽忠,优加抚恤。

原本野心勃勃,四处攻取地盘的建州女真受此影响也实力大衰,不得不放慢对外扩张的步伐。

但他临终前所做的诅咒,却在数十年后不幸应验。两名雌雄连体的怪胎继承姬无双之名,并成功地把提呼一气混元功和极神诀合二为一,练成绝世魔功,令中原武林遭受灭顶之灾。同时他们勾结满清入侵中原,最终倾覆大明江山。

汗青对身畔的顾长风道:“长风兄,你明白方才为什么不让你跟过去了吧。”

顾长风苦笑:“你们迟迟不出全力,原来早有安排,丰臣秀吉只是个幌子,东方不败则是一把刀,侯爷是要利用他们的死来剪除所有异族高手。”

紫阳点点头:“师叔说的虽不中亦不远矣。丰臣秀吉侵扰大明属于必杀,东方不败亦然。但如果仅杀他两人,扶桑势力完好无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要利用东方不败和令狐冲尽可能的削弱各方势力。如今正道衰微,唯有出此下策让那些邪魔外道互相火拼才能保我大明江山。”

顾长风默然无语,到目前为止明国使团是这场赌局的最大赢家,攫取了最多的利益,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不是他所追求的胜利。

目睹安平侯突然杀死姬无双,田启云脸色煞白,双腿也不住发抖,他很清楚姬无双真正的死因。

所以更需要马上表态,他急忙抢步上前,讨好的接过安平侯用厚布包括三层后才脱下的鹿皮手套。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手套,远远丢到一边。紧张的表情就如捧着的是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然后他凑到安平侯身边,弓起腰迭声称颂:“恭喜侯爷为大明铲除祸患,侯爷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真是大明第一功臣!”

“没完呢。”安平侯摇摇头,杀气森然:“还有最后一个!”

“图来!”安平侯把手一扬。

一名孟极马上自背后的圆筒内拿出一卷地图,从中抽了一张双手呈给安平侯。

安平侯接过地图,双目如电扫过后下令:“这里通向港口只有西北方向一条小路,他们跑不远,追!”

他的判断及时准确,在朝西北追出不足五里便遇到负伤的本多忠胜。这位刚猛的扶桑武将当时坐在一块山石上,双腿膝盖上包扎着白布,鲜血自布条下渗出。周围的亲兵正在帮他上药。

令狐冲总算手下留情,落剑部位刻意上偏避开筋脉,令这位扶桑猛将没有落得跟服部半藏同样命运。

本多忠胜后来又于关原出阵,立下战功后受封伊势十万石领地,并在庆长十五年病逝于桑名城。

“他们在前面等着你。”不等安平侯开口,本多忠胜把手指向不远处一座小山:“在那里。”

安平侯手搭凉棚,迎着偏西的阳光,拢目眺望。

那山不高,山脊下半部狭窄,上半部呈半圆形,地表草木稀疏,裸露出大片青黑色的石块和黄土。

就像一座倾倒的墓碑。

黄昏将至。

当今日夕阳垂落,谁又将埋骨于此?

当看到纷纷围拢过来的扶桑士兵和他们警觉的目光,安平侯犹豫了一下,在马上很有风度的一欠身:“多谢。”

他没有质疑这个情报的准确,因为无论再复杂的棋局,到图穷匕见那刻也必然是一目了然。

他同样相信东方不败不会再逃避,尤其在得知紫璇的死讯后。

他会倾尽全力一战,至死方休。

这才是他了解的东方不败。

这才是值得他远渡重洋,万里追杀的东方不败。

“祝你好运。”本多忠胜在士兵的搀扶下向相反方向走去,这也意味着他的部队不会再帮助明国使团。

就要离开时本多忠胜突然又说道:“顾长风,他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跑,过去给他一个交代。”

顾长风闻言身子一僵,然后扬着脸,同样望向那座墓碑一样的山,山的上空是几片被夕霞染了暖色的云。

云影的错觉刹时令顾长风忆起那晚,微凉的夏日黄昏中,有一个女人曾为他束衣下厨,像一家人那样同桌共食。

她笑着说:“你回来了。”

那一刻虽然短暂,但顾长风却切实感到家的温暖。

顾长风嘴角扬起笑意:“一定。”

不久后明国使团便抵达山脚下一处树林外。

由于山路崎岖,骑马登山的速度反而不及步行翻越,明国使团纷纷下马,各自认真检视着兵器护具,做好临战准备。

虽然一夜未眠,但他们人人士气饱满,等待着统帅的命令。

“全军止步!”安平侯把手一扬,独自跨前来到林边,他闭起眼,双臂舒展,唇下三滤长须被山风吹拂的轻轻飘动。

他嗅着山和海的味道,静聆着风和林轻语,细细品味,辨别出来自山顶端的战意杀气。

“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那里,在等着我们。”安平侯再度睁开双目,冠玉般的面容也露出从未有的兴奋。

这盘大棋终于要落下收官一子了。

“紫阳,长风,还有”安平侯转过脸,面对部下依次点将,视线接着落在汗青脸上。

汗青紧握钢刀,胸膛高挺,以炽热的目光期待统帅的召唤。

安平侯狡黠一笑,目光忽地滑到汗青身侧的田启云面前:“启云,我听说你对东方不败可有兴趣了,来扶桑找几个娘们天天给你扮东方不败寻开心。现在正牌的就在那边,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我也算你一份,一起去吧!”

田启云脸登时变得比绿豆糕还绿,两腿一软差点跪下。东方不败和令狐冲武功那么高,在层层围剿下依旧大杀四方,自己那两下功架哪里够看,上去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有心推辞,但当看到安平侯笑眼里暗蕴的寒光,他吞了口口水,哭丧着脸走出队列。

接着安平侯出人意料的宣布:“就他们三人和我同去,其他人谁也不许跟着。”

汗青等人面色大变,最后的决战就在眼前,可却被下令不许参战,这对于一个战士而言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安平侯走到他面前,双手用力拍拍他肩膀,真切诚挚:“你们都是好样的!咱们不足百人一晚上砍了上千扶桑杂种的脑袋,够本了!剩下这二十多人不能都交代在这,我也得给孟极留点种不是!好了,班超计划就此结束!解散回家!”

“侯爷,我”汗青明白安平侯决意仅以四人去猎杀东方不败,是爱护他们,不愿仅存的部下再有折损。他情绪激荡中眼圈发红,想说我们还能打,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哽咽着无法继续说出。

“班超为大汉开凿西域,千古扬名。可惜啊,我们今朝所做的一切,注定无法名留青史。我谢谢你们,大明谢谢你们。”他说完紧紧拥抱汗青,低声叮嘱:“你带他们去乙字号集结点,完事我去和你们汇合。”

安平侯推开汗青,看着紫阳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东方不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你怕不怕?”

“能与侯爷一起为国出力,实乃紫阳平生之幸。”紫阳一反往日的老成稳重,语音中溢满少年的青春热忱。

安平侯亲昵的抚着他头顶,像一个慈祥的父亲:“我膝下没有儿女,真可惜你不是我儿子。”

高远、方千月、唐鹏、于童、、、、

安平侯挨个叫着部下的名字,挨个拥抱他们,向他们一一致谢,一一告别。

“他们来了。”令狐冲背倚树干,摇着空荡荡的酒壶:“还都是老熟人。”

四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下方,沿着山道渐渐升高。

三前一后,三快一慢。

东方不败带着歉意轻叹:“我是不是特任性?”

“没事,习惯了,咱家的事你做主。”令狐冲耸耸肩,这里距离上船地点已不远,如果他们选择一气赶路,大有可能甩掉追兵,顺利逃生。但东方不败说要留下,他便毫不犹豫的跟着留下。

哪怕留下必死无疑。

双方正式照面,安平侯居中,紫阳和顾长风分列左右。

顾长风和令狐冲交情不浅,也曾共患难,眼下敌我分明,不免彼此都有些唏嘘慨叹。

顾长风率先开口:“令狐兄,事已至此,我最后再说一次,请你让开好么?”

令狐冲把头一摇:“没有这个可能。”

顾长风又道:“你这又何必,我不想看见你为了袒护他而铸下大错。”

令狐冲挠挠头,苦笑着:“我错的已经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了吧。”

顾长风依旧不放弃:“我为你好,我当你是朋友。”

令狐冲笑容褪去:“今天挡在我面前的只有一种人,就是我的敌人。”

顾长风:“那你的敌人绝不止我一个。”

令狐冲哈哈一笑:“无所谓啊,我看一个打一个!。”

安平侯负手而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东方不败,眸似星辰,面若皎月,如瀑青丝随风微摆,身段窈窕纤巧,足轻腰软,真如画中仙子一般。

尽管素未谋面,但安平侯绝对相信这就是东方不败,人的容貌可以伪装,但内在的气度风范是装不来的。他出身皇族,当第一眼看到东方不败时心底就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极了那个人。那个高坐金銮殿,接受群臣朝拜,号令天下的皇帝。

安平侯看似随意站着,但真气运转护持,散布周身三尺之内,处于随时出手的状态。

东方不败一眼盯住顾长风:“顾长风!紫璇到底怎么死的!”

顾长风脸上浮出痛苦之色,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而清晰作答:“她诈降朝廷,图谋作乱,以国法处死。”

尽管事先听过贾布转述,但当听到顾长风亲口承认,东方不败怒火填塞胸臆:“紫璇是我一手带大,可她对你一番情意,不惜跟我翻脸也要护着你。她死了你不但不为她报仇,反而装聋作哑。还搬出国法?哈哈,你可真是位正人君子!好,好得很哪!”

东方不败杀心一起,冷冽的杀气如暴涨的怒潮般腾起,在场众人立时都有感应。

紫阳紧握剑柄,紧张的盯住东方不败双臂,防止他暴起突袭顾长风。

顾长风坦然承受东方不败的怒火和杀气:“我是她的丈夫,但我首先是大明的军人。我有我的职责。今日我若战死在此,万事了结。若是不死,你放心,我也很快会下去陪她,黄泉路上她不会孤单。”

“长风兄,你这又何苦。”令狐冲听出顾长风这番话已是心萌死志,又瞧见他花白的头发,不难想象他心底的纠结和痛苦。

这种痛苦,他也曾有过,所以他理解顾长风的选择。

“我这位贤侄是个老实人,那晚他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杀你徒弟的是我。”安平侯自一旁开口。

东方不败一眼扫去,凌厉如电:“你就是那个狗屁安平侯!”,事先他已从令狐冲口中得知此人武功极高,是大明皇族的第一高手。

方才对峙中东方不败早已对他留意,此人肌肤纹理细腻温润,呼吸节奏绵长均匀,显然是精通内家真力的高手。

“在下安平侯朱翊琛,是个人,不是什么狗屁。”安平侯笑得一团和气:“我是特地来收拾你的。”

东方不败冷晒:“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安平侯哈哈一笑,口气鄙薄:“你啊,任我行啊,一群边夷贱类。还整个什么日月神教?闹腾的乌烟瘴气。本来你们整得那些个破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结果你越玩越大,小鬼升城隍,最后还要当皇帝。在福建把我的顾贤侄打得全军覆没,把他老子都快吓哭了,连发急报求我去对付你,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说你坠崖而亡,好生扫兴。如今没死也好,今日正好把你就地正法。”

令狐冲听他话语阴损,心中有气当即呵斥:“他是苗人,不是什么贱民。”

安平侯满不在乎:“苗人?那不就是贱民。”

“废话少说。东方不败就在这里,想杀我尽管过来试试。”东方不败说完便要出手。

安平侯向左一飘,让开东方不败出手的线路:“别急么,怎么说你也在黑木崖救了我贤侄一命,又给他输了十四道真气令他内力大涨。这样吧,东方教主,在动手前我也回一个礼给你。”他冲着后方数丈外一颗大树沉声道:“启云,别躲着啊,出来看正版东方不败。”

随着话音,一人缓缓自树后转出,低头缩肩,束手垂立。

田启云心中有鬼,所以看到东方不败后就远远躲到树后,但仍是没躲开,被安平侯叫了出来。

安平侯对畏缩在后的田启云一努嘴:“他就是田启云,在我杀你徒弟前,他意图强暴她,但是未遂啊,未遂。”

东方不败的眼睛立刻红了,杀气如蛛网般散开,紧紧锁住田启云。

顾长风也惊呆了,他没想到田启云竟然如此人面兽心,更没想到安平侯竟然隐瞒到现在才说。惊愕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狂怒,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双耳嗡嗡作响。

莫邪跃出剑鞘,顾长风满腔怒火中虎步急奔,挟着风雷之音的剑刃劈至田启云面门。

田启云仓惶跃开,他先前藏身的那颗大树足有一人合抱粗细,被顾长风一剑生生扫断。他的丑行被公诸于世,面对一道道仇鄙夷的目光,惊急交加下面色如土,拼命嘶喊着:“侯爷,你答应过我替我保密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对你,你知道的啊!”

安平侯一扫先前的嬉笑调侃,肃然若金刚怒目:“田启云,有件事你或许忘了。顾长风虽然是在京师出生,但祖籍是山东高密,而高密是我的封地。换句话说,我跟他爹那是几十年的交情,是生死之交!你个小王八蛋,连他未过门的儿媳妇都敢动!我还能留着你这个军中败类!”

田启云大瞪着眼睛,黄豆般的汗珠一粒粒滚落,片刻后他低声自语:“原来你一早就打算杀我,之前不过都是利用我。”

安平侯又挂起了常见的那种玩味尖酸的笑意。

浓烈的求生本能促使田启云返身欲逃,但刚转身还未及迈腿,东方不败阴沉的堵住他逃走的线路。

他转而又向另一侧逃去,同样还未踏出一步,安平侯已然恭候大驾。

田启云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就如同在笼中待宰的野兽,拼命寻找着生机。东南西北,四方八位,无论他想逃往那个方向,都是同一个结果。

东方不败在前,安平侯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把田启云牢牢夹在当中。

田启云绝望崩溃,他转而双手抱头,踉跄着絮叨:“我只是喜欢漂亮女人,只是喜欢钱,当官的谁不是这样,难道有错么,为什么就要我死?”

紫阳紧紧拉住两眼赤红的顾长风:“田启云是东厂的人,师叔你杀他有越权嫌疑。况且一剑杀了算便宜他。看着吧,侯爷会为你出气,他会让这个败类死的很惨!”

强大的压力令田启云的神经终于崩断,他手舞足蹈发狂般的吼叫着:“****你们娘,你们这帮过河拆桥,吃人不吐骨头的乌龟王八蛋,我”

他还想再骂,但已经再也说不出口。

他恶贯满盈,大限已至。

银光一闪,东方不败抬手一根飞针射进他左肩,然后田启云立刻就听到肌肉撕裂和筋骨爆碎的声音。

一团血肉被生生从田启云肩部撕去,合着嶙嶙碎骨,向安平侯飞去。

安平侯隔空一拳击出,那团原本软绵的骨肉带着裂帛锐音狠狠砸向田启云另一条完好的膀臂。

这可当真是骨肉自残。

一股罡风卷过,田启云双臂全废。

他拔腿想跑,但全身如被十七八道牛筋绳索困住,连一根脚趾都动弹不得。

他张口想喊,但却无法发声。

安平侯和东方不败两股内力以他为媒介,隔空互峙,强横的压力早已令他全身经络麻痹。

东方不败以指代剑,连出六道剑气及一道暗劲,前者锐疾锋利,削得田启云腰胯、鼠蹊、膝盖、双足等处肢体残破,筋骨碎断。后者则护住田启云心脉一口元气,令他不至速死,连昏厥亦不能。

不能逃避,不能转移,只能清醒的承受所有痛苦。

安平侯大喝一声,拳影六分归为一势,化为一股暗云,硬生生地抵住那一团团肢体残块,反过来向东方不败压去。

田启云上半身残躯,先给罡风飞送,又遭葵花真力拦住,卡在半空,形同被两块石板间挤压的肉馅,越来越扁平,越来越薄。

直至最后头骨破碎,田启云终告气绝。

在场其他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很难分辨出地上那一坨坨血污肉酱曾是一个人。

顾长风只觉得口腔内泛起一股酸水,他虽恨不得杀了田启云,但当看到他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死去也不禁有些许不忍。

身旁的紫阳早已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令狐冲吐了口气,他庆幸自己没吃中饭。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的把衣袖一甩,满地秽物分毫不差的被内力卷起远远抛开,一阵血雨落下,当年这位东厂白玉滩之战唯一的幸存者就此成了异国草木的肥料。

“葵花宝典,很好。”安平侯双手十指反复舒展后微一颔首:“先礼后兵,这礼我送完了,咱们抓紧办正事吧。令狐少侠剑术高超,长风,紫阳,你们三个用剑的正好切磋一下。至于东方教主么,那就由我亲自照料吧。”

“独孤九剑专攻人破绽,你们两个别心急抢攻。缠住他一盏茶就行了。”安平侯以密语传音对两人叮嘱,换句话说,他要在一盏茶内击杀东方不败。

安平侯交代完毕,从怀中摸出又一道圣旨,向西方拱手遥拜后高高举起:“汉为天下宗,操杀生之柄,以制海内之命,危者望安,乱者仰治。我今日代大明天子行事,奉旨诛杀逆贼东方不败。”

令狐冲看他决战前还要请出圣旨,不禁好笑:“我们两人是江湖上的闲云野鹤,不懂得什么繁文缛节,你这套官场文章还是留着回去耍吧。”

“年轻人,怎么这么浮躁,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好好欣赏一下吧。”安平侯也不动气,握着圣旨的手向前一推,那道圣旨平平展开,向东方不败缓缓飞去。

方才杀田启云两人已经暗自较量一番,安平侯内力之精纯深湛实为东方不败平生仅见。他心知这道圣旨上必然暗蕴大力,于是抢先一掌劈空拍出,葵花宝典内劲击在圣旨上爆出一声闷响。

但圣旨并未损毁,而是凌空凝悬,簌簌抖动作响。

安平侯握拳再一运力,圣旨向前突进二尺

东方不败指尖一划,圣旨自当中一分为二,化作左右两道黄光,竖着劈向安平侯双臂。

安平侯一记双龙出海,分成两半的圣旨被拳劲顶中,顿时化作无数碎片纷纷落下。

安平侯刚要进招,瞳中蓦地一红,两丈开外的东方不败已欺入身前,贯足真气的大袖声若龙吟沧海,对着他腰腹横抽过来。

招式未至,已先有暗劲卷来,安平侯顿觉腰部像被一根绳索紧紧勒住,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一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如不是他内力深湛,东方不败这一招不用打中他身体,光以葵花宝典的内力就足以把他腰椎绞断,五脏碾成肉糜。

安平侯再度双拳连发,左拳自斜下击出,打在东方不败衣袖表面。瞬间前还至刚至阳的猛击与拳劲相撞便竟消失的无影无踪。火红的布料抖起一波波涟漪,后瞬息归复平静。

安平侯这开山劈石的一击如中败絮,被葵花宝典真气轻巧化去。

东方不败并未再攻,而是把头一偏,足尖支地,被风波吹起的杨花,向左侧急旋飘飞。

避开安平侯右手那记明明向前打出,但却从脑后袭来的拳劲。

安平侯叫了声好,全力以赴中拳招连环攻出,有若冠盖纷其云合,每一拳角度、速度、落点各不相同,但却同一瞬息到达。

一时无数真气从四面涌来,漫天尽是憧憧拳影。

一道针影自指间窜起,迎着拳阵冲去。

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在草木林间闪展腾挪,拳风针影所及之处木折叶飞,两三个起落便已与其他三人拉开距离。

“令狐冲,亮剑。”紫阳浓眉一轩,拔出真武剑,抢先卡在令狐冲与东方不败的路线之间。

“剑已在手。”令狐冲手腕一翻,沉水龙雀的剑脊上丝丝缕缕的流光有若火海泛波:“我只想跟他一起安度余生,你们却苦苦相逼。这一战,真的有意义么?”

紫阳把剑向上一举,眼中燃起为理想殉道的炽热:“正邪不两立,东方不败血债累累,为祸天下。我以武当镇教之剑诛除邪魔外道,维护江湖正义公理。此亦为吾之剑心!”

令狐冲转望顾长风:“长风兄你呢?”

顾长风默默抽出莫邪:“我与你们并无私怨,但作为一个军人,我今日秉持国家大义而战。”

令狐冲点点头,脸上笑容轻松洒脱,全不似要面临生死决战:“你们的剑心是大义和公理,而我的剑心只是他,我为他而战。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情!”

任何一个通过自身努力获得非凡成就的人,心中必然都会有一个极坚强的信念,这个信念就像沙漠中的绿洲,支撑着他们度过种种磨难,最后到达心愿的彼端。

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一种感觉,今日之后,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甚至可以说阴阳两隔。在最后一战前,彼此都毫无保留的吐出心中所言。

“令狐冲,看招!”紫阳翻腕下劈,剑光腾起,雪亮晶莹。

剑招刚出一分,剑尖陡然一颤,一化为二,旋即二化为四,四化为八。

六十四道飞瀑般冷澈的剑光在紫阳手中奔腾涌出。

紫阳一招就同时攻出八八六十四剑。

剑未至,暴烈的劲风已吹得令狐冲长袍滚动,脚下的小草东折西弯。

令狐冲心中讶然,从这一招的速度、气势来看,不过短短数日,紫阳的武功,特别是内力俨然脱胎换骨。

但他手上并未有半分迟疑,身转剑出,长剑自下而上挑去,半途兀然转横,抹向紫阳握剑的右腕脉门。

另一道剑光从紫阳手腕后方射来。

和紫阳移山倒海的气势相比,它显得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就只是单单一剑,但时机却拿捏的分毫不差。

泛着淡青光华的剑身格住沉水龙雀。

顾长风出手。

令狐冲长剑疾进,追剑势突刺顾长风咽喉。

紫阳长剑即刻倒转,削向令狐冲右臂。

令狐冲卸剑势携着顾长风的长剑向上一格。

虹光剑影,星花灿然。

三剑闪电交锋。

三道身影乍分倏合,一招后各自跃开。

令狐冲甫一站定,便感到指节,腕骨处传来阵阵麻痹。凝目望向沉水龙雀的剑脊,之前被丰臣秀吉砍崩的那处缺口,已经由米粒大小深至半寸。

顾长风方才那一剑,就是瞅准这个缺口砍过来的。

善于发现并集中全力攻击敌方弱点,这是兵法中最基本的原则。

令狐冲微微吐了口气,看来对方的剑法虽不及自己,但胜在内功强横,所以才正面猛攻,意图以气力取胜。

紫阳和顾长风身属同门,彼此默契极佳,相顾对视一眼后先后紫阳先行跃出,真武剑挟着撕裂空气的雷音,挥洒出道道剑影,每招均是暗蕴大力,剑气鼓荡中把地面尘土枯草带的成片扬起。

顾长风随后跟上,莫邪剑尖轻颤,剑法以小巧灵便的点、击、刺、打为主,恰到好处的弥补紫阳剑法中因用势太尽而出现的破绽。

令狐冲的独孤九剑虽强,但面对剑法颇高且内力深湛的两人,短时内也无法速胜。

三人越打越快,只见银、白、青三道剑光在浮尘飞沙中纵横往来,盘桓翻飞。

四十招过后,令狐冲一记挫剑势令紫阳迅猛的攻势出现一个细微的停顿,顾长风不加思索下莫邪剑随即递出,刺向令狐冲手腕上方两寸处。

无论令狐冲下一招攻向紫阳身体何方,这都是他剑路变化必经之处。

他若不想被一剑穿腕,只有撤招一途。

令狐冲握剑的五指陡然松开,沉水龙雀无声坠落。

顾长风大感诧异,令狐冲的选择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个剑客在生死决战中突然弃剑,不是自杀就是另有出奇制胜的法门。

令狐冲当然不会自杀。

他的奇招即刻出现。

就在沉水龙雀自掌心落下一尺后,他单掌向剑柄斜着一拍,半空中的长剑转过一道急弯,锋刃直搠顾长风小腹。

顾长风面色大变,他之前一招已经攻出,已然难以回防,眼见就要伤在这招下。

紫阳曾经败在令狐冲这手离剑势之下,如今见这可怕的剑招再度出现,他丹田内力鼓动,真武剑强行撤招回防,快得几乎立即赶到。

就在将要赶到的一瞬。

就在他撤招的同时,令狐冲猛地身形向下一矮,转为左手抄住剑柄,剑路再度转向,刷刷刷连环三式刺向紫阳。

这才是他真正攻击的目标。

和之前洒脱不羁不同,这三剑速度奇快,角度诡谲,杀气腾腾。

但剑势却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华山剑宗绝招:夺命三仙连环剑。

紫阳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急纵后跃,同时真武剑一连挽出数团剑花护持周身。

沉水龙雀斜斜下指,一道蜿蜒的血线自剑尖缓缓淌下。

“邪派就是邪派,好狡诈的心思,好阴毒的剑招。”紫阳疼的眉头紧拧,肋间渗出大团血污,饶是他反应奇快,也仍不免中了令狐冲一剑。

“我说过今天不会再留情,你们赢不了我,算了吧。”令狐冲一剑重创紫阳后并不追击,他利用紫阳和顾长风守望相顾的同门情谊,以平素未用的剑宗绝技伤了对方。就事论事,的确赢得不算光明磊落。

他是忧心东方不败那边的战局,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才出此下策。

但已然晚了,当令狐冲把视线投向东方不败那一侧时,他看到了绝不愿意也难以置信的情形。

那道系满他全副牵挂的红影,在白色影子的层层包围下恍若怒涛巨浪中的一叶轻舟,已是风雨飘摇,险象环生。

不过一盏茶的时光,东方不败已然败相毕露,十招中连一招攻势都难以发出。身法虽然还是极快,但和昔日如妖似魅,傲视天下的速度相比,明显变得迟滞沉缓。

令狐冲惊讶的睁大眼睛,安平侯的武功他见识过,确实极高,但纵使东方不败有伤在身,也没可能被他这么快压制。

安平侯长啸中绵密的拳势层层递进,就像团团密云紧紧裹住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退无可退中两人单掌对击,啵得一声闷响,安平侯身子晃了晃,向后连退五步,而东方不败则被震得向后飞出。

令狐冲飞身向前,一把挽住东方不败,破剑式连出七剑逼退安平侯。落地后东方不败脸色苍白中隐隐发青,喉头滚动数下终于吐出一团浊气。令狐冲挽着他手臂的掌心感到他的肌肉正在阵阵颤抖,就是那种极度疲劳后,肌肉组织无法遏制的颤抖。

“哎呦,体内有淤血就要吐出来吗,你这么硬憋着很伤身体的哦。”安平侯春风满面,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信步而来。

“风室、鹤顶、足三里。”东方不败突然念出三处穴位名称。安平侯舒缓的步伐立即止住,笑容已有些发僵。东方不败念得这三处下盘穴位此刻奇痛无比,所以他才故作悠闲来掩饰。若是他再往前半步,令狐冲便可依言攻他这三处破绽。

安平侯双目闪出几分狡黠:“东方教主,你是不是很奇怪。你的内力为什么变得这么弱?”

“你现在试着从丹田提气到水分、华盖一线,看看有什么感觉?”

令狐冲的闻言后脸色立刻变了,他忧心的看着东方不败。

“我中毒了。”东方不败无奈的对他点点头,从刚才开始交手他就隐隐感觉内力在悄无声息的减弱,而且越来越剧烈。他的丹田现在就像一个被扎漏的气囊,里面的内力正在不断流失。

“他的确中毒了,而且还是一种很不好解的**。”安平侯双手在身前交叠,神态颇为轻松。

“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几时中的?”令狐冲惊愕莫名,他这两日一直和东方不败形影不离,竟没发现他何时中毒。

“就在今日,而且这种毒没有解药。”安平侯双手摊开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他中的这种毒叫做春蚕到死丝方尽,无色无味。不运功就不会发作,每发作一次功力就会大幅减少,待第三次发作,所有功力会倒冲全身三十六处经络要穴,令人痛不欲生。除非散去全部功力,否则必然爆体而亡。这是你第二次发作,你现在功力最多剩下不到三成。”

“你现在明白我之前为什么把那个姓田的丢出来,故意和你比内力了吧。”安平侯眨眨眼,带着一种市井无赖的表情窃笑:“就是让毒发作的更厉害点。”

听到这种**如此厉害,令狐冲就如同跌入无底深渊,手心满是冷汗,紧张的连呼吸都停住了。

尽管答案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东方不败依然神色淡漠,仿佛中毒跟他毫无关系:“你是把毒下在那个姬无双身上对么?他也死了吧。”

“厉害!一猜就中!他已死了。”安平侯含笑抚掌,称赞道:“东方不败真有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不过今天我倒是要把你崩了。”

东方不败鄙夷嗤声:“枉你是一代高手,竟然用这么无耻的手段!”

安平侯哭笑不得的连连摆手:“哎呦,年轻人,你脑子里装的那是高粱酒么?我学武功那是为了捍卫大明江山,不是吃饱了去争什么天下第一!你们江湖那套规矩别往我身上按。只要能铲除反贼,我哪管用什么手段。”

令狐冲怒极反笑,他看着对面三人竖起大指:“原来这就是名门正派除魔卫道的堂皇手段,这份金钟罩铁脸皮的功夫当真叫人大开眼界。我令狐冲真庆幸脸皮功夫修炼不够,不能与各位为伍,一起同流合污。”

顾长风脸色阵青阵白,羞惭的垂下头,无言以对。

安平侯握拳喝道:“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么该死的,也就赶紧上路吧。”

拳、剑、五人、同时出手为这场厮杀共同画上句点。

结束的很快,就只那么一瞬。

如果可以把这瞬间绘成一幅画,那么画面是这样的。

安平侯说完后拳头一线直推。

拳至东方不败心口。

这一拳速度运行的很快,快得完全省略了距离的概念。就彷如他意念所至,这一拳就自如幻化,凭空呈现在东方不败胸前。

但这一拳来势却又是绝对安静,宁谧的,拳势所经之处,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杀气,虚幻的恍若它根本属于另一个个世界,只是被投射到东方不败胸前。

东方不败手掌紧紧握住它,阻住它。发丝般纤细的血线即刻从白皙的皮肤凸起,就如一块无暇美玉突然迸现出无数赤色裂纹。

令狐冲的剑同时向安平侯刺出,冰冷的剑锋瞬时穿透皮肉,血液欢涌奔出。

紫阳叩紧牙关,浓眉下的双目坚逾金铁,他肩部的肌肉和骨骼一起抽紧,最大限度的夹住沉水龙雀锐利的剑锋。

他用自己的身体确保安平侯攻出的这一拳不受到任何干扰。

令狐冲把剑用力向外一抽,血洒,剑出,再攻安平侯。

另一道剑光横亘血雨

青色的剑光。

顾长风的剑也到了,他再一次阻挡令狐冲救援东方不败。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东方不败依旧以手掌抵住安平侯的拳头,对方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实则占尽了上风,他身中剧毒,在内力不断流逝的情况下,若是再选择躲闪避让,那只会被占据气势顶峰安平侯一面倒的击杀。

安平侯双目陡然流漾出琥珀色的异彩,细看下瞳仁中隐约泛起千百根金色的丝线。

“杀!!”他喉间爆出龙吟虎啸般的呼喝,头上银冠暴碎,满头黑发在风中狂乱飞舞,五官齐齐溢出血丝,状若魔神。

拳头顶着东方不败的手掌重重压在他心口。

东方不败仅存的护身罡气终被安平侯倾尽全力,破釜沉舟的一击彻底摧毁。

一道怵目的血虹自东方不败口中喷出,他就像一只被飓风吹散的蝴蝶,向着远方哀哀飞出。

“东方!”令狐冲不顾一起的飞身扑出去,紫阳和顾长风攻出的三剑系数刺在了他背上,鲜血即刻湿透后背的衣襟。

令狐冲反手一剑划过。

紫阳和顾长风各自吐血退后,破剑式的剑气令他们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令狐冲双臂稳稳接住坠落的东方不败,伤口被扯动下血流如注,但那三剑伤的有多重他已无暇顾忌。

东方不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倒空了,整个人变成一个软绵绵的皮囊,他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令狐冲焦急痛心的眼眸。

他笑了笑。

令狐冲紧紧抱住他。

巨大的阴影自后面掩来。

安平侯俯视着他们,带着胜券在握的骄傲,带着漠视一切的眼神,冰冷而高贵。

那可怕的拳头再一次扬起。

安平侯笃信无疑,当这一拳落下后,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的生命就此终结。

他们两人的皮毛、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会融合在一起,灵肉交融,永不分离

“作为敬意,就让你们死在这里,死在一起吧。”

就在拳头将要落下的刹那,安平侯突然发现,东方不败散乱的眸中燃起一种微弱但炽热的光芒。

他明明被自己的王道真气一拳崩体,一个垂死之人,难道竟还有什么翻身绝招?

不对!

安平侯立刻分辨出那个光芒并不是源自于东方不败本人,它只是恰巧投射在东方不败眼中而已。

后面!

光芒急速扩大!

“小心背后!”顾长风高声示警。

一人一刀,自他背后大树的树冠上飞出,在空中化作一团迅捷的光影。

光影中的百地宗秀双手高高擎起般若,背着夕阳,黑色的刀芒笔直贯落。

这一刀真如神工鬼斧,天外飞来。

它是如此坚决果敢,它就像银河中一颗不起眼的流星,在黑暗中沉寂亿万年只为爆发那一刹那的光辉。

一刹那里包含着他人生所有的欢乐与凄悲。

注一:萨满教的祖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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