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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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钱语卿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
梳头的丫鬟把她的头发梳成当下最时兴的发饰,又将一支支精美的发簪插入发间。
如此一来,钱语卿倒是先不认识镜中的人了。
她已经太久没梳过这样的发饰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大小姐真漂亮呢。”丫鬟梳好头不忘吹捧一番。
“是呀,看着比二小姐都漂亮。”另一个丫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出的这话。
钱语卿都以微笑回应,她是刚回丞相府的野丫头,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旁人说了,她听着便是。
梳洗完还未用过早饭,钱语卿便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她先前是不知道请安这一回事的,也没人告诉她早上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还是钱翩翩今早见她房里一直没动静,在屋外笑话了好久钱语卿不懂规矩。她这才知道早上是要起个大早跟老太太请安的。
是了,钱语卿就是这么被钱翩翩“叫”起来的。
老太太屋里,钱翩翩早就到了,正坐在桌前用早饭。
跟她们一起的还有个人,看打扮倒像是宫里的老嬷嬷。
钱语卿进屋后恭恭敬敬行了请安礼,标准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见此,老嬷嬷开口对老太太道:“你又是在诓我了,你这孙女哪里像是不通礼数的样子?”
老太太也是不解,便问钱语卿道:“你这礼仪都是打哪儿学的?我竟从未听说你懂这些。”
钱语卿恭敬道:“我随师父云游四海,曾到过越国一大户人家,为那家主母医治。那家主母病症复杂,故而孙女在那家府上小住了半月,为了避免别人耻笑,就学了些规矩。”
老太太感慨:“你也是伶俐,只小住半月就学到了这么多。”
钱语卿道:“多谢祖母夸奖,孙女愚笨,只学了些皮毛罢了。”
老嬷嬷道:“你这丫头那里愚笨了,分明伶俐得很。既你都会了,我也不必再教了,待会我就回去算了。”
老太太赶紧挽留:“我这孙女究竟懂得多少你还不知,怎得就这么走了?莫不是不想给我这老姐妹面子?”
接着老太太对钱语卿道:“这位是宫里专门教导新进宫娘娘们礼仪的李嬷嬷,是专门来教你的。”
钱语卿躬身行礼:“李嬷嬷安。”
老嬷嬷看着钱语卿也是喜欢的,刚刚说的只不过是说来打趣老太太的,到此她也就顺势留了下来教导钱语卿了。
饭吃到一半,老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姑娘刚刚说的那大户人家可是姓何?”
钱语卿道:“语卿不知,只知门庭显赫,用度奢华,语卿从未见过。”
老嬷嬷笑笑,只道:“可惜了,若是你还记得,那大可直接登门拜访,说出当日在府中的相关事宜。何大人定然会奉姑娘为上宾,姑娘将来也多了重打算。”
钱语卿道:“语卿是家中嫡女,将来自有家中长辈替语卿打算。”
老嬷嬷摇头,笑而不语。
钱翩翩一直在旁边听着几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何家?可是吏部尚书那个何家?”
老嬷嬷点点头:“正是。前几年何大人的夫人突发恶疾,何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生病丈夫自是十分担心。于是就花了无数银钱,又请了无数名医,什么珍奇宝贝都用上了,可夫人的病就是不见好。恰在此时,一位云游的医者路过,一眼就瞧出了病症。不出半月,何夫人的病竟全都好了。”
钱翩翩感叹:“那这位医师可真是厉害,想必何大人给了那位医者不少银钱吧。”
老嬷嬷摇摇头:“何夫人病愈后那位医者便不辞而别了,何大人寻了许久都未能寻到。”
钱语卿知晓老嬷嬷口中说的就是自己师父。
师父一生悬壶济世,一身傲骨。若是贪得这些银钱,又怎会一直隐姓埋名云游四海呢?
从这日起,李嬷嬷每日都会到钱语卿那里教导。
钱语卿原本就会好多,加上她聪明好学,只花了五日,便将别人要花一个多月学的东西都学会了。
老太太甚至高兴,还送了钱语卿一件自己陪嫁的头面,送了李嬷嬷她最爱的名茶。
自李嬷嬷回宫后钱语卿就清闲了起来,时不时在这丞相府转转。
这府上大得很,一不留神就要迷路,她又不喜欢随身带着丫鬟,就只能胡乱转悠。
丞相府也就这么大,转悠着转悠也就回去了。
这日,钱语卿本是挑了个好地方看书,却不承想竟在府里装上了一陌生男子。
这男子剑眉高挑,眼睛里藏着温润,脸上还挂着汗珠。看他的打扮身着铠甲,左手拿着长枪,应该是行伍出身。
见到这人,钱语卿下意识起身后退几步。
那男子也是一惊,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一个陌生女子,赶忙道歉:“在下钱淮,不知姑娘在此,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钱淮是丞相的小儿子。
丞相钱文林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钱河和二儿子钱江都是科举出身,只有这小儿子自小偏爱舞刀弄棒。钱文林别无他法,只能由着钱淮投到了军营里。
钱语卿听了这番话后自然就明白眼前之人是自己三哥,她行礼道:“钱语卿见过三哥。”
钱淮早就听说自己亲妹被找了回来,没想到竟是眼前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你不用多礼,咱们家没这么些规矩,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的。”
钱语卿道:“语卿明白了。三哥这是要去见祖母了?”
钱淮点点头,抿了抿嘴唇道:“我这胳膊上的伤军中医师治了好久都不见好,我是想请祖母出面,替我寻个名医来医治。”
钱语卿打量着钱淮,一般人都是用右手拿物,而钱淮用的却是左手,想必右手已经是拿不了重物了。
“三哥若是放心,语卿也是略懂医术,倒不如让语卿试试?”
钱淮虽不知钱语卿医术如何,但总归不好拂了自己妹妹的面子,便应允了,跟着钱语卿去了她的院子。
钱翩翩听到动静也出门查看,见到钱淮只道了一句:“钱淮哥怎么来了?”
钱淮一笑:“我就来不得了?”
钱翩翩撇撇嘴:“我可不信你是来看我们的。”
“自然不是,我是来疗伤的。”钱淮道。
钱翩翩一听,像是故意显摆似的说道:“那你可撞大运了,长姐可是云游四海的一位名医的徒弟。”
自钱翩翩用过钱语卿的药后,身上的伤疤就好了大半,现在是逢人就说自己有个医术高明的长姐。
钱淮眼前一亮道:“翩翩说的可都是真的?”
钱语卿莞尔一笑:“我师父只是个普通医者,我也是远远赶不上师父的。刚刚听说三哥有伤,心下担心,这才提议帮三哥医治的。”
说着,钱语卿就从药箱里找出一瓶药来。又示意周围丫鬟回避,亲自为钱淮上药。
钱淮的伤口又深又长,砍他的人是下了死手的。
钱语卿将药涂在钱淮伤口上,刚涂上不久,钱淮就觉得疼痛缓解了不少。
“我竟没想到语卿医术如此高明,这药刚到胳膊上,伤口就不痛了。”
钱语卿道:“三哥过奖了,这些药是师父调的,我这医术实在是不怎么高明的。”
钱淮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军中将士多伤病缠身,不知语卿可否给他们用一些药?”
钱语卿笑笑:“我去替他们医治又何妨?”
钱淮连连摆手:“这可不行,你是一女儿家,怎得去军营为那群男人亲自医治?”
“是了,我都忘了我不再是那小医女了。”
说罢,钱语卿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味药材,又给了钱淮两瓶药道:“这几味都是常见的药,只需用它们在加上一点这瓶子里的药就能变成上好的金疮药,将士们用是最好的。”
钱淮接过药瓶和药方,道了句:“那我就替将士们谢过语卿了。”
钱语卿道:“时候不早了,三哥还要去见祖母,我就不留三哥了。”
钱淮点头,转身离开了。
晚上,钱语卿正在收拾药箱,却不想窗户又一次被人打开。
钱语卿并不抬头,只是笑着说道:“我竟不知堂堂梁国皇子竟有翻别人窗户的习惯。”
来人仍是上次那个男子,他见到钱语卿后不说别的,只问道:“外面那些传言可都是你放出去的?”
钱语卿道:“师兄说的什么,我不懂。”
那男子道:“他们说丞相府流落在外的千金是一位云游在外的神医的徒弟,他们还说丞相府千金宅心仁厚,将自己师父调配出来的药给了边关将士。”
钱语卿大方承认:“是我故意放出的消息,有什么问题吗?”
“阿菀是觉得师兄不是你可信任的人了吗?还是说,你在怪我前来问你?”
不知为何,这男子声音中还带了些委屈。
“自然不是,阿菀最信任的人除了师父便是师兄。”钱语卿辩解道,“只不过这件事阿菀有自己的打算,不想麻烦师兄了。”
男子道:“你是觉得麻烦,还是想跟我这个敌国皇子撇清关系?”
“师兄曾经待阿菀不薄,阿菀自然不会想着与师兄撇清关系。”钱语卿道。
男子叹了口气:“我知你有自己的打算,可你要做的事牵连甚多,弄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钱语卿道:“那又如何?那群人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师父,我难道连为师父讨个公道都不行吗?”
男子拿出一块玉佩放到屋里桌子上,对钱语卿柔声道:“我知道你的脾性,但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千万别一个人硬撑着。城南新建了个谢府,那是我的府邸,你可以拿着这块玉佩找我。”
钱语卿走过去收起玉佩道:“那便先谢过师兄了。”
“阿菀。”男子轻声道,“自梁国皇宫一别我就再也没抱过你了,我能……再抱抱你吗?”
钱语卿微微一笑:“可以。”
香软入怀,男子将怀中人紧紧抱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但他却妄想着能在怀中人心里留下浓墨重彩。
可现在他只想做一个过客,一个总是能出现,但又不那么显眼的过客。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日日见着他相见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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