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琴师

出了无殇冢的地界，三人便在就近的幽都城找了间客栈暂时安置。
  自萧裴煜出现后，这一路黎念笙便不怎么说话，但又似是撇了什么心事，秦落衣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难道他这么讨厌萧裴煜吗？
  于是，秦落衣给他倒了杯茶，一副讨好的模样，笑道：“镜玄尊者这一路也不怎么说话，想来是累了，先喝口茶吧。”
  “我呢！”萧裴煜不服，将一个空茶杯放在了秦落衣面前，意思便是要她给自己倒茶。
  “没大没小，论辈分，该是你给我倒茶才是。”说着，秦落衣顾自给自己倒了茶，见对面的世子爷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趣，故意逗道：“一会儿，还得麻烦萧世子把账结了。”
  “什么？”萧裴煜气不打一处来，不给他倒水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他付钱。
  “不应该么？”秦落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幽幽道：“你我这一路若是遇到什么凶险，还得仰仗镜玄尊者，你请人家一顿饭怎么了？”
  萧裴煜看看秦落衣，再看看黎念笙，论嘴上功夫他说不过秦落衣，手脚上又比不过黎念笙，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幽都城内，一个一身淡蓝色衣衫，风华绝代的男子走进了这里，这男子一路走来，路上姑娘早已被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吸引了，因此，这男子一走进酒楼，便成了全场的焦点，连说书先生也停下了来看他。
  蓝衣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自己走到哪里都是万丈光芒般的存在。
  于是，他只得坐到一个角落里，有珠帘的那种角落。
  那公子自然也吸引了秦落衣，她默默戴上了面具，饶有趣味的看向那边。
  小二见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进了他家酒楼，屁颠屁颠凑了上去。
  “这位公子，来点什么啊？”
  蓝衣男子想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酒叫秋露白，如果没有的话，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就行。”
  “好嘞！”
  于是，小二又快速拿了他要的秋露白。
  蓝衣男子轻轻泯了一口，这秋露白可以说是整个幽都最好的酒，这十里香酒楼是最好的酒楼，小二原以为这蓝衣男子识货，没想到这男子给出的评价却是，“还凑合。”
  于是，小二也无奈去忙别的。
  说书先生也再次动口。
  “若说起最近几天江湖上发生的大事，那还得是前几日金陵论剑后，百晓堂发的榜啊。”
  “先生，这榜可有什么大出入？”
  “自然是冠绝榜的排名，如今的榜首乃是镜玄尊者，据说镜玄尊者身高八尺，一把镜玄剑使的出神入化，如今更是习得御剑之术，那相貌也是不凡，他那日在名剑山庄露了面，一掌震碎了莲池，那身姿是何等的潇洒，不亚于当年一指破青山的秦婧姝，世人都道，可与那琴仙并列为天下第一美男！”
  秦落衣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黎念笙，他似有些尴尬，顾自喝着茶。
  也是，这马屁都拍到正主面前了，若是她，她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那风华绝代的公子听说书先生这一句，颇为不满的咂了咂嘴，只听得珠帘后传来一声不忿：“第一美男就是第一美男，哪里来的并列？”
  秦落衣勾唇一笑，准备看戏，黎念笙也将目光投到了那人身上，他身后背的东西虽用布料包着，但依稀露出来一点，乃是一把古琴。
  萧裴煜不明所以，只觉那公子莫约二十八，虽然长得确实好看，但着实有些自恋了。
  说书先生自然记得方才那公子进来时是何等身姿，心下觉得他这般样貌之人说出这番话也在理，便笑道：“老朽看公子样貌也是不凡，只是镜玄尊者与琴仙，一个是冠绝榜榜首，一个是琴仙之祖，不知公子有何长处，能与那二人一较高下呢？”
  那人听了这话，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幽幽道：“我没什么长处，就是琴弹的还可以。”
  “哈哈哈！”
  众人听他一言，皆是哄堂大笑。
  有人嘲笑：“比琴？武林中剑修千千万，光剑仙就有三个，你可知那琴仙可是唯一一个琴仙？你竟然要与他比琴？”
  “就是就是，这位公子虽然生的好看，可这皮相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回去多练练吧，省的贻笑大方！”
  酒楼里一下热闹起来，萧裴煜也忍不住低声道：“这位公子也太没皮没脸了，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竟然要与琴仙比琴？”
  黎念笙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略带嘲意的轻笑。
  秦落衣也幽幽道：“这位公子若真是要与琴仙一比，可未必不能赢啊。”
  “啊？”萧裴煜皱眉，显然不解秦落衣话里的意思。
  见他这副样子，秦落衣叹了口气，解释道：“百晓生言，无妄琴仙司空千尘，飘然世尘外，鸾鹤如可追，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看看那人，生的这般样貌，又背了把琴，你觉得是谁啊？”
  萧裴煜一怔，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发觉真是如秦落衣所言，虽是男子，但生的如此貌美，又背了把琴，不是琴仙自己还能是谁啊？

  “这真是琴仙吗？”萧裴煜有些激动，没想到初入江湖，他就遇见了镜玄尊者，无妄琴仙这等一比一的高手，有些人，在江湖待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到这些高手。
  “你自己看看喽。”
  半晌，那神秘的公子叹道：“既然诸位不信，我这又刚好有一把琴，那我只好献丑，让诸位自己来评判了。”
  言罢，大伙都等着看笑话，却见那公子不紧不慢的将那把包着的檀木古琴抽了出来。
  众人本以为那公子是开个玩笑，他不想他竟真要弹，不由得投去别样的目光，还有些人真的好气，真想看看这个挑战琴仙的有什么本事。
  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见众人眼巴巴的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竟随意挑弄了一番，而后骄傲道：“我弹完了。”
  “这…”
  “这是什么东西！”
  “还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就是个幌子！”
  “各位兄台此言差矣，”那公子幽幽的笑道，“我这一曲乃是绝世，只是琴道博大精深，又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你这公子好不讲道理，自己没什么本事，巧舌如簧，竟在这里诋毁我们这一众人！”
  “就是就是，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酒楼的老板见惯了江湖人的莽撞，见有些侠客抄了家伙，赶紧和那小儿一起躲到了柜子后面。
  “有意思。”那公子挑了挑唇，拨动了琴弦，竟对着那提着刀冲来的猛汉就放出了一道琴弦剑气，那猛汉忙用刀一挡，那弯刀竟直接被震碎，连他自己都被震的摔出了酒楼外。
  “好强的内力！”萧裴煜心中感慨，直勾勾盯着那传说中的琴仙，之前对琴仙不好的印象都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下了崇拜。
  一时间，众人都惊讶不已，这人难道是…
  “说书老头，”翩翩公子徐徐站了起来，“适才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技艺能与琴仙一比，我方才那一招，如何啊？”
  “这…”老头摸了摸自己长胡子，徐徐叹道：“百晓堂言琴仙司空千尘风华绝代，于琴道而言更是登峰造极，你就是琴仙！”
  “呵！”司空千尘冷笑一声，颇为不屑，反问：“你既称我为琴仙，那方才我那一曲，弹的如何？”
  “这…”
  老人思索了一会儿，不等他开口，却见方才躲到一旁的老板笑眯眯的跑了过来，一副谄媚之相，笑道：“琴仙说笑了，出自琴仙之手，那定是绝世之曲啊！”
  “哈哈哈哈！”司空千尘嘲笑道：“你们方才不是还说我弹的不是东西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我是琴仙，所以这一曲便是绝世，我若只是个凡人，这一曲便是糟糠，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
  “这…”
  被他这么一说，那老板有些羞愤。
  “不过…”司空千尘话锋一转，幽幽笑道：“你这酒楼，倒有个更有意思的。”
  言罢，司空千尘长袖一挥，内力卷起一个酒杯便向秦落衣这边袭去。
  黎念笙眼眉一皱，杀气猛现，在那酒杯就快要打到秦落衣时，被一道无形的内力震碎。
  秦落衣笑着看向他，向他点了点头。
  萧裴煜则是都没反应过来，地上就多了个碎的酒杯。
  司空千尘转过身去看着角落里的三人，勾了勾唇，不再去理会那些人，一边笑着边向三人走来。
  “好大的杀气啊！”司空千尘笑着调侃，而后端坐在了黎念笙对面。
  黎念笙冷眼看着那人，没有多说什么。
  见人不理自己，司空千尘也不恼，转向秦落衣，想起方才他故意以这女子试探黎念笙的态度，才得了黎念笙现在的黑脸，觉得稀奇，便问：“倒是不知镜玄尊者身边何时有这样一位红颜，姑娘是？”
  “在下，花间阁阁主，秦落衣。”
  “原来是秦阁主，看姑娘身型，定是个美人，为何不愿露面呢？”
  “琴仙说笑了，”秦落衣笑着，打趣道：“琴仙面前，谁人敢称美啊？”
  “哈哈哈哈！”司空千尘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又寒暄了几句，才注意到一旁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少年，问：“这位小兄弟又是？”
  秦落衣刚要开口，却见那小子激动道：“在下萧裴煜，是…花间阁的弟子！请琴仙多多关照！”
  “好一个侠气的少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少年郎。”
  “嘿嘿…”萧裴煜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秦落衣看他这副样子，又生出了捉弄他的想法，故意问：“你不是说你未来的师父是傲视武林之人，你不喜欢镜玄尊者，那这琴仙如何啊？”
  萧裴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看了一眼司空千尘，他从未想过要修琴，当下便有些为难。
  司空千尘本无意收徒，听秦落衣说这小子竟然看不上从圣的镜玄尊者，觉得稀奇，转头便看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便更稀奇了。
  “有意思，”司空千尘幽幽道，“我堂堂的琴仙，竟然不配做你的师父？”

  “不是不是！”萧裴煜忙解释，“那个，我确实敬佩琴仙，只可惜，在下不会弹琴，对琴道一窍不通…”
  “罢了罢了，你连镜玄尊者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呢？”司空千尘佯装生气。
  “跟这个没见识的小子有什么好说的。”黎念笙忽道，语气沉重，倒像是有心事。
  司空千尘听出了不对，笑道：“看来今日，镜玄尊者没什么心情与我叙旧啊。”
  “本也不熟，何谈叙旧？”
  撂下这一句，黎念笙便顾自去了二楼的客房，留剩下三人不明所以。
  见他这副样子，秦落衣似乎能猜到几分其中的缘由，碍于此刻还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
  “镜玄尊者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冷淡了些，这如此下去，怕是要孤独终老啊。”司空千尘打趣道。
  秦落衣尴尬的笑了笑，这琴仙的语气奇奇怪怪的，倒像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琴仙，怎么会在此处呢？”秦落衣问。
  “游山玩水，路过而已，你们也是？”
  “是。”
  ……
  入了夜，黎念笙心中有个疙瘩便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便来了院中，打算透透气，不想前脚刚到，秦落衣后脚便跟来了。
  二人碰在一起，一时无言，秦落衣有些尴尬，便问：“镜玄尊者睡不着吗？”
  “你不也是？”
  “我可不是。”秦落衣说着，便坐在了黎念笙身旁，等着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黎念笙竟还不开口。
  莫不是自己多想了？
  心中揣测着，偷偷看了眼黎念笙，他望着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秦落衣觉得有些别扭，便欲起身。
  “你…”
  黎念笙终于开口，秦落衣一直觉得黎念笙此人其实很有趣，便再度坐下，等着他说。
  “你…”黎念笙十分犹豫，思虑再三，终于问：“你成亲了？”
  秦落衣笑出了声，道：“见你憋了一路也不说，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黎念笙就更想知道，“有没有？”
  他语气认真起来，秦落衣却还是不以为意，反问：“我若是成亲了，你当如何？”
  黎念笙眉头一紧，十年来，他只觉得自己记着她，她应该也会记得自己，哪知有这么多变数，若是她真的成亲了，还能如何呢？
  你若安好，我便只在一旁看着，也足矣。
  心中叹着，却无法说出口。
  终是被他的反应逗笑，秦落衣似打闹一般推了推他，笑道：“逗你呢，我怎么可能成亲啊，那臭小子说的话你竟也信？只是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我一时也解释不清。”
  黎念笙没有继续追问，有这样一份答案便够了。
  你若还是一人，那我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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