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尘缘未了

从前，一个富人膝下育有四子，大儿子虽非惊才绝艳，可也算饱读诗书，又是那富人发妻所生，名正言顺，富人对他寄予厚望。
  二儿子虽为庶子，虽为人纨绔，游手好闲，可却是宠妾所生，因此，那富人一样待他极好，千般包容。
  而三儿子，也为庶子，但却是个不得宠的女人所生，身份低微，所以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如何出类拔萃，却始终得不到那富人的另眼相待。
  最后一个儿子，同是身份低微之人所生，却少年夭折，不过这样也好，本就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生下来做什么？
  同为父子，却如此不公，哪怕第三子如何苛刻要求自己，在那富人眼中，什么也不是。
  后来他才明白，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那两个人太耀眼了，一个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另一个，哪怕不是嫡子，也备受宠爱，他们的耀眼就像太阳一样，哪怕月亮如何努力，终究是要靠太阳，才能发光。
  可是只有太阳落下，月亮，才会升起！
  “秦阁主，愿意帮我吗？”
  秦婧姝一愣，他的话纵然十分委婉，可秦婧姝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这庙堂之事，她一个江湖人本就无甚在意，也常听旁人道皇帝多情，膝下子嗣为争得皇位斗的你死我活，而面前这个齐王，装了这么久，如今她说要离开，便再也演不下去了。
  可如今的秦婧姝，已经不是武林盟主，她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秦婧姝冷哼一声，看来是她看错了这个王爷。
  “王爷，要我如何帮呢？”秦婧姝说着，话语中竟也透露出一丝杀意。
  蓝铭熙察觉出秦婧姝的不对，轻笑一声，这四周暗流涌动，屋瓦之上，竟埋伏了五十个黑衣杀手！
  “其实很简单，本王想要秦阁主，继续成为秦阁主。”
  “我要你，替我建立一个百晓堂！”
  “本王要创造一个足以号令武林的英雄，要这武林，为我所用！”
  秦婧姝到底是江湖人，这周遭的杀意亦无法轻易骗过她，蓝铭熙要建立百晓堂，那是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样对他夺皇位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她可是秦婧姝，她怎么会接受被人威胁逼迫？
  “我若不愿呢？”秦婧姝望着他，没有刻意隐藏话语之中的杀意。
  蓝铭熙轻笑，似在笑她不自量力，“秦婧姝已死，你如今已如一个废人，不愿，又能如何呢？”
  “本王会给你足够的尊重，只需秦阁主乖乖听话，不必再去想着求药，本王，自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如此，也算全了你的救命之恩。”
  ……
  想起这些旧事，秦落衣轻叹一声，故地重游，竟还会有些伤感。
  其实，她曾真心谢过他，也有一段时日觉得天命如此，逃不过，躲不掉，他若有意，她也就此退出江湖，大可就隐姓埋名，二人做个伴，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可惜，他想要的是一只金丝雀，笼中鸟…
  但秦婧姝是谁？
  她天生武脉，一身傲骨，生于江湖，绝不低头，与那些世家小姐终究是不相干的。
  齐王想要她顺从，可秦婧姝桀骜了一辈子，顺从这二字根本与她不沾边。
  秦婧姝不行，秦落衣可以…
  花间阁阁主秦落衣，已经习惯了对他俯首称臣，她再也不是江湖之巅，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若是可以，她想就这样了断了自己，也不至于屈身受人摆布，可偏偏心中还存有一丝不甘，明知是无解的死局，却还是傻傻的盼望着上天能再垂怜她一次。
  齐王救了她一命，也给她套上了致死的枷锁。
  夜里，下人传话说齐王在花园等她，她便去了，正是那处白玉兰花树下，他坐着望着那盘未尽的棋局。
  秦落衣向他微微行礼，说来也怪，她本是江湖人，如今这些庙堂的礼数，她竟也都会了。
  端坐在齐王面前，端的是四目相对，
  离开花间阁那天，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必再见了，蓝铭熙身边总会给她无形的沉重感，每每和他待在一处，总觉得十分沉重，喘不上气。
  蓝铭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落下一子，道：“你好像瘦了。”
  秦落衣扯了扯嘴角，“在外，自是不比在花间阁。”
  “到你了。”
  秦落衣看了一眼那盘棋，其实，她并不会下棋，当年只是觉得被他好心收留，便也想做点什么报答他，才去学了下棋，陪他解闷，可如今，她只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多年不曾下棋，如今已经不会了。”秦落衣苦笑。
  蓝铭熙眼神暗下来，良久，只问：“还走吗？”
  “也许要多叨扰几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能否答应？”
  “说说看。”
  “王爷可有什么办法，让我与如今的太子和太子妃见一面？”
  蓝铭熙一顿，有些不解，问：“为何？”
  “其实呢，当年琉璃五剑被打散，如今已落入魔教手中，成为他人豢养尸魁的利器，炼尸之术，乃是楼兰诡术，如今太子妃正是楼兰公主，那太子又在和亲之后病重，其中也许有些关联。”

  “这是百晓生告诉你的？”蓝铭熙看着她，其实他明白为什么，却还是有些失落，“明明自己的花间阁就知天下事，你却非要跑去找百晓生，为什么？”
  秦落衣心中微叹，她当年只帮蓝铭熙建立起花间阁，花间阁站稳脚跟后，她便只有头衔，那也是不属于她的，她也未曾将花间阁放在心上，且若非不得已，她并不想让蓝铭熙过多的参与她的事。
  “少时呢，百晓生欠我一个人情，他这江湖大人物，我若是不让他把这人情给我还了，我岂不是亏了。”
  “本王会给你安排好。”
  “多谢王爷。”
  蓝铭熙望着那盘棋，轻叹：“原以为你这次回来，你我能解了这局。”
  “棋艺不精，赢者一定是王爷。”
  蓝铭熙苦笑，十年前他们对弈过数次，秦婧姝都赢了，他知道秦婧姝此人一直都被奉于神坛上，一生怕是也没输过，每每对弈，他都刻意放水，那时他还只有二十，秦婧姝也只有十八，这样一个姑娘虽为武林之巅，却也不过是纯粹之人，每次她赢了，都笑的很开心，蓝铭熙看她笑，心中也觉得这也许就是岁月静好。
  可惜，他在暗处挣扎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一个冲破黑暗的机会，他绝不能放过。
  欲成大事者，怎能舍弃不了这样一份情？
  他以为他能完全掌控秦婧姝，事实也确实如此，十年下来，秦婧姝确实变成了他想要的秦落衣，可是她的心，无论如何，他都掌控不住。
  他曾以为他大业而成的那一天，秦落衣会回头看他，可如今看着眼前的人，他只觉得飘渺如浮云，抓不住，窥不破。
  “两日后，我在清河岸边等你。”
  他这一句，倒让秦落衣有些分不清真假，也许是因为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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