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月下棋仙

一路往西，三人赶了两日的路，终于在第三日午时，赶到了镇西侯府，整个大周最西边的地方，岳阳关。
  照萧裴煜的话来说便是…幸好赶上了除夕。
  望着城楼上的牌匾，守城的士兵远远就看见一袭红衣的热血少年，披着大氅的绿衣女子，还有一个拿着柄青剑的温润公子，三人三匹马，这红衣太过显眼，那守城的将士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家侯爷那个宝贝儿子啊！
  “世子！”
  “本世子回来了，快开城门！”
  “好好好，快开城门！”
  厚而重的城门被五六个人合力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少年策马奔腾而去，一路张扬喊着，未迎除夕夜，街上张灯结彩，有不少人，偏生这些人看着这一袭红衣的少年，各个都是笑着脸迎他回来，秦落衣不禁感叹，这镇西侯，究竟是哪般的人物，如此得民心，史上常有功高震主一说，而他麾下十万边将，为萧家军，并非王军。
  一路到了镇西侯府，要不说萧裴煜是娇生惯养的世子，边关之地，再往西便是恶劣的沙漠，镇西侯府此处堂皇，不失行宫，只是难免褪了些颜色，不像是新修的，应当是从祖上传下来就没有大修过。
  他马一停，门口守门的将士便立马来迎他，笑道：“世子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辛不辛苦，可曾……”
  “好了好了！”萧裴煜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你问这么多，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他又冲着身后打量着这座侯府的二人招手：“秦落衣，你们倒是快点跟上！”
  “来了。”
  那人又问：“这二位是世子交的朋友吗？”
  “当然，这二位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哈哈，我们世子可出息了，上次百晓堂发榜，您荣登良玉榜，侯爷可是暗暗高兴了许久。”
  “以后的排名，还会再升的！”他说的信誓旦旦，便已来到了鹤心殿。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一声肃穆的声音传来，来人未着铠甲，只是一身黑金的华服，绣的是鹤的模样，他已过不惑之年，看起来依旧身姿挺拔，一双鹰眼不怒自威，只是皮肤有些干燥，是多年镇守边疆留下的痕迹。
  “爹！”
  萧裴煜兴奋的喊了声，秦落衣和陆子谦则是向这位大名鼎鼎的镇西侯微微屈身。
  镇西侯直接忽略了他们，转问：“我让闻照将军去接你，你跑哪去了？”
  开口便是斥责，惹得萧裴煜满腔的热情都付诸东流，耷拉着脸道：“你就别骂了，我可是去了百晓堂！”
  “百晓堂？”萧天岳眉头一皱，问：“我儿出息了，连百晓堂都去了…你自己去的？”
  “非也非也，我是跟着她去的。”说着，他笑嘻嘻晃到秦落衣身后，“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王爷介绍的，花间阁阁主，另一位呢，则是大名鼎鼎的青离剑仙！”
  “花间阁主…”镇西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面具之下，她的真容窥不破。
  可花间阁究竟算什么东西，蓝铭熙清楚，他也清楚，这位阁主是空有头衔而无实权，连这个身份都是蓝铭熙给予的，又是怎么能结识百晓生那样的人物，此番到这里来，还带着一个剑仙，又能将萧裴煜带到百晓堂那样的地方去…
  想着，他眉头一皱，而后强有力的一掌打出，霸道的掌分直冲着面具而去，幸而陆子谦接了一掌。
  “爹，来者即是客，你这是干什么？”
  秦落衣会心一笑，劝道：“你不必激动，你父亲，只是想探探我的虚实，只可惜，晚辈确实是，毫无内力，也实在受不起这一掌。”
  镇西侯显然不吃这一招，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毫无内力。”
  “既是毫无内力之人，姑娘怎敢只身入江湖，又是如何入的了百晓生的眼？”
  对于他的疑问，秦落衣想了想，笑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若我真是一个干干净净之人，齐王，也不会看上我替他效力。”
  良久的对峙后，镇西侯笑了一下，问：“确实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你猜猜，我的秘密是什么？”
  “侯爷当真想听？”
  “但说无妨。”
  秦落衣低头浅笑，若说是他的秘密，她还真猜到了一点，幽幽笑道：“晚辈不才，但就这鹤心殿来看…”
  “鹤为猛禽，实可以，搏鹰啊…”
  镇西侯有轻微的一顿，弦外之音是，他有反心。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果然是齐王看中的人，我儿有你这个师父，我算是能放心了。”
  而后萧裴煜又带着秦落衣和陆子谦到处转了转，秦落衣又问：“你要引见的那位仙人呢？”
  “再走几步就到他院里了！”
  果然再走了几步，就来到一处与这整个镇西侯府都格格不入的庭院。
  镇西侯好歹是个爵位，整个侯府上上下下皆是十分严肃，可这处庭院清新雅致，一砖一瓦都透露着主人的归隐之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伴随着苍凉的古琴声，响起的声音如风拂杨柳，娓娓道来。
  透过墙壁上的小孔，梅花树下，正有一白发老者独自抚着琴，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一个侧影，从这侧脸来看，确实是秦落衣和陆子谦都未曾见过的人。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说我的师缘在江湖的那位仙人。”萧裴煜小声道。
  “为何是仙人？”
  “他下棋可厉害了，一定是个高手，我爹也敬重他，父亲说，让我叫他棋仙。”
  “棋仙？”秦落衣和陆子谦相视一眼，而后笑道：“这江湖上，可没有一号叫棋仙的人物啊。”
  “带你们去见见？”
  “不必，晚些时候吧。”秦落衣神秘的笑着，离开了此处，而后那老者望着他们待过的那面墙望了许久。
  冬日里天黑的总是快些，天一黑，这一年一度的大喜事便开场了。
  辞旧迎新之际，这座西边的边塞之城一样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街道两旁，红灯笼高挂，照亮了夜晚的雪地，各家各户的门窗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和福字，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暖意。
  镇上的居民们身着新衣，脸上洋溢着笑容，孩子们在街上追逐嬉戏，点燃了烟花爆竹，绽放出绚烂的色彩，大人们则围坐在炉火旁，享用着为数不多的团圆时刻，谈笑风生。
  萧裴煜转过神来时，秦落衣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后院中的一处古树下，粗壮的枝干挂着厚重的白雪，她抬头望向点点星空，心中涌动着淡淡的忧伤。
  她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回首往生，想起那些生死与共的朋友和离去的亲人。
  琴笛笙磬是假的，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成为了他人的棋子，她曾傲与上天恩赐的这份武脉，如今在这谜局中她却渐渐迷失了自我，如果没有武脉呢？
  镇西侯府只是江湖的一角，经历了大劫的晏家此刻如何？
  孤身一人的沈洛溪又如何？她记得这少年原本还盼望着这一年能和司空千尘一起守岁，如今，他还会想这些吗？
  她想起那晚渗入嘴中的咸涩，她到现在还想不清楚，黎念笙是为何，但体内涌动的这股转息诀带来的感觉如此强烈，他把所有的内力都给了自己，然后选择离开，那他现在怎么样？
  会不会也如京城那次一样，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想什么？”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之中时，这忽然传来的惬意让她心跳都加快了，她顺着声音望去，竟真是黎念笙！
  好似做梦一般，如梦如幻…
  她带着惊喜走近，两人相对无言，他只是望着自己笑，这场景，好的不太真实…
  确实是不真实，哪怕只是细微的假象，今日是除夕，本该是新月，她来时心中思虑甚多，对着这轮满月都未曾感到异常，但怎么可能是满月？
  眼前黎念笙的幻象消失，泡影凝结成一颗白棋缓缓落下，而后她踏出一步，原本偌大的庭院却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棋盘，无数颗棋子从天而落，都与她人一般大，很快铺满了整个棋盘，只有中心的部分空着。
  那里坐着一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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