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走了

林莫言的亲妈许女士，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许女士从小成绩就名列前茅，是所有人心中的模范学生，从学习到工作，许女士一直都以勤勉刻苦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样的高要求也落到了林莫言身上。

        林莫言小时候其实叫“林言”，改名的原由也和许女士对她的期许有关。

        林莫言小时候性子跳脱，上课的时候总是找同桌说话，当时的课任老师就在办公室和同为教师的许女士提了一嘴。

        偏偏许女士是个强迫症，对孩子各种行为的管教欲爆棚，不仅教训了林莫言一顿，为了让林莫言永不再犯，还把她的名字从“林言”改成了“林莫言”，希望她从此上课不再讲闲话。

        这种大动干戈的行为让林莫言意识到，在她独立之前，她必须得听她妈的话，不然她妈只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常年的循规蹈矩促使林莫言在大学毕业即将获得自由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许女士鄙夷的道路，成为了私企的职员。工作几年攒下的积蓄也让她有了辞职的底气，她一直以为她回家后，靠着攒下的本钱，她还能逍遥一段日子，抵抗住许女士的炮轰。

        谁知道许女士竟然跑到姥姥姥爷家，一本正经地和她开起了家庭会议。

        这天晚上，姥姥姥爷家一改往日的闲适与温馨，客厅里的气氛变得严肃而沉闷。

        刚出院的舅舅和刚下班舅妈同林莫言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而不速之客许女士则是端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凉透了的茶，听林莫言汇报近期的生活状况。

        说是“汇报”也不对，只是许女士脸色太庄重，以至于林莫言觉得她在对领导总结近期kpi完成状况。

        林莫言最近的生活基本就是两点一线，在超市收银，以及回家吃饭，任由林莫言说出花来，也没什么精彩之处。

        许女士越听眉头就拧得越紧。她忍不住打断林莫言，斥责道：“你就准备每天这么漫无目的地混下去？？”

        林莫言腹诽，其实帮陆之仪这件事也挺有趣的，只可惜不能和亲妈说，就算说了，亲妈也肯定觉得她是在做费劲不讨好的事。

        所以，她只能敷衍：“过完年我就去投简历。”

        许女士继续逼问：“准备投什么公司？”

        “广告公司。”林莫言随口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不合许女士的意。

        “我之前给你买的考公务员资料呢？你看了没？”

        当初许女士逼迫林莫言报考金融专业就是希望她能留在大城市，完成她少时未竟的梦想。现在林莫言回老家已经成了定局，许女士就退而求其次，强烈希望林莫言考公务员。

        做了许女士这么多年亲女儿，林莫言对许女士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她继续敷衍：“看过，觉得自己考不上，还不如继续找工作。”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是一点规划都没有。”许女士看着林莫言，额角的青筋微微浮现，已经徘徊在暴怒的边缘。但许女士多年的从教经验告诉她强来不行，得循循善诱。

        她放轻声音，说：“你一直都是很有规划，行动力很强的孩子，妈妈相信你，只要你想做什么，付出努力就能成功。考公务员对你来说绝对不难，你高中的时候，成绩比你差那么多的同学都考上了，你一定能考上的。”

        林莫言叹了口气，说：“嗯好，年后我就去报名。”

        许女士没想到林莫言主意改得这么快，谨慎起见，她要求林莫言马上搬回家住，这样她就能每天观察林莫言的学习进度，防止林莫言说一套做一套。

        林莫言好不容易才从家里搬出去，怎么可能又搬回去？更何况，姥姥姥爷家离陆之仪更近，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

        母女二人就搬家的问题吵了起来，倔强得近乎不近人情的许女士突然眼眶红了，用与她性格极不相衬的脆弱声调控诉道：“我知道你就是恨我，恨我改了你的高考志愿。可是我是为了你好啊，现在我不也接受了你不干金融了吗？在广告公司天天熬夜到凌晨难道你就开心了吗？高考的时候，和你成绩差不多的人都在干什么？你又在干什么？”

        一阵无力感席卷了林莫言。她就知道吵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让步，哄哄许女士。

        谁知道，抽抽嗒嗒的许女士如开了闸的大坝，经年怨气一朝全部泄出，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要工作没工作，要生活没生活。以前和你一起玩的那些人有几个像你这样？程筝一个学医的，中途转行去搞金融，年薪百万了，人给介绍的相亲对象都排到江边了。还有你总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的那个苏伊凝，人家当年每门功课都比你差，嫁了个好老公，一家人早搬进别墅了。工作和嫁人，你哪怕能做成功一样都行，你这自暴自弃的样子，难道是要跟姥姥姥爷住一辈子……”

        本来准备让步的林莫言，在听到“程筝”和“苏伊凝”这两个名字时，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两颊瞬间涨红，她妈后面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忍着，绝对不能在许女士面前暴露弱点，林莫言暗暗警告自己。

        她强忍着泪意，低头，走到自己房间，找出身份证和钱包，趁许女士不注意，箭步离开了客厅。

        许女士哭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林莫言的动作，等她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时，林莫言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女士立马关上泪腺，难以置信林莫言就这么走了。她大喊：“爸妈，小言人呢？”

        一直在卧室里躲着的两个老人探出头来，说他们也不知道。

        林莫言跑了，连她的话都没耐心听完，一个人跑了。

        许女士冷静下来，迅速给林莫言打电话。

        而等待她的只是漫长的铃声和“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

        林莫言穿着薄薄的风衣，光脚踩着拖鞋走在江城繁华的街道上。

        十二月的江城已经十分冷了，街上的人都穿着毛呢外套或棉衣，林莫言这样清凉的装扮难免引得行人侧目。

        林莫言也无暇在意他人的目光，她只是低头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等待自己心里的火气慢慢消退，这样她才能重新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许女士。

        此时，系统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你是不是很难过。”

        “没有。”说完，林莫言又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她找补道：“我是生气。”

        “主人难过的时候可以跟小八说哦，小八一直都是主人最好的倾听者~”电子屏幕上出现一双作出拥抱状的塑胶手。

        林莫言被逗笑了，说：“从哪儿学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系统羞涩道：“小八也要与时俱进，适应现代社会。”

        说到这里，林莫言有些好奇，“你以前也是在扶泽大陆生活的吗？”不知不觉间，林莫言已经把系统当成了具有人格的生物，而不只是一堆数据。

        系统犹豫了一会儿，说：“唔，算是吧。”

        “所以，你在被激活前，也没有接触过现代社会？”

        系统：“也不完全是……”

        系统的支支吾吾勾起了林莫言的好奇心。

        她一直觉得系统对她隐瞒了什么，不过她一直都不是很在意，现在系统不经意间露出了点马脚，她正好调戏调戏，说不定能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谁料，她还没和系统说上几句话，不远处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猫叫声？细听，似乎又有一些差别。

        这蕴含着极大痛苦的惨叫声让林莫言想起了许多新闻里报道的虐猫事件，霎时，一阵同情涌上心头。她停下脚步，在晚间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细细分辨着惨叫声的来源。

        终于，她发现这声音来源于一家餐馆的后巷。

        ……

        餐馆的后巷是堆放泔水和垃圾的地方，路灯也照不到，因此很少有人会进去。

        两个小孩正蹲在昏暗的后巷，围着一只血迹斑斑，尾巴断掉的小猫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它怎么还没死啊。”一个矮个男生拿着树枝戳了戳小猫的断尾，对另一个胖胖的小男生说，“喂，胖子，昨天我不是让你把它扔进泔水桶里的吗，今天怎么又爬出来了，烦死了，我在楼上都听见它的叫声，根本写不了作业。”

        被叫做“胖子”的男生似乎很害怕眼前的男生，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不然我们把他扔到马路上吧，万一有人愿意收养它呢……”

        矮个男生撇了撇嘴，说：“不要，我还没玩够。”

        说着，他猛地将树枝扎在小猫的伤口上，搅动着，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微笑。而被他玩弄的小猫蜷成一团，刺耳的惨叫渐渐变为低低的呜咽，正如同它的生命一般，渐渐流失……

        如果小男孩仔细看的话，他会发现这只“猫”碧绿的瞳孔中弥漫着浓浓的恨意。

        小男孩正在兴头上，突然间，他拿着树枝的手被擒住，一片阴影从顶上降落，将他牢牢罩住，头顶上也传来一阵冰冷阴森的声音——

        “小屁孩，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个变态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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