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发

当天下午，沈涟漪去了杜阳家里，告知老医者说的话，然后被杜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给惊着了。

        还好杜阳的父母都不在家，否则要是被他们看见了，沈涟漪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你至于这样吗？”沈涟漪有些无奈，“都是要娶亲的人了，还哭鼻子。”

        杜阳一张黑脸本就有些泛红，如今被这么一说更是羞得恨不得把头塞进地缝里，嘴里却还倔强着，“你和老医者都要走了，就剩我一个了，我还不能伤心一下了？”

        沈涟漪绕在他身边转了几圈，便轻声哄了几句，“好好好，你哭吧。”

        “我与老者都是孤身一人，你可是有父母在的，就算你舍得离开家难道你还能拗得过你母亲？”

        也不看看你母亲的身子骨，抓你父亲都是跟个小鸡仔子似得，更别说是你了。

        沈涟漪将杜阳上下打量一眼，叮嘱道：“以后多吃饭多做事，你看看你，又瘦又干，毫无男子气概。”

        杜阳擦了把鼻涕，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们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沈涟漪摇头说道：“老者也没说要去办什么事，要办多久，只不过若是结束的快，想必他还是要回来开医馆的。”

        杜阳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我会守好医馆的。”

        沈涟漪觉得好笑，“医馆关着也不用你看，你自好好娶亲去吧。”

        “我就在这等你们，你们忙完了早些回来就是。”杜阳自顾自的说完，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一定要回来啊。”

        沈涟漪道：“知道了。”

        说完就往外面走，杜阳还要再说些什么，被沈涟漪给推回家去了。

        她不习惯离别的样子，也不想看见对方不舍的眼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稍晚的时候，沈涟漪与老者坐在院中，第一次喝了些酒。

        李云齐看着脸颊泛红的丫头，晃着手说道：“一杯就醉了？”

        沈涟漪的眼神有些呆，眼前的手烦人的很，她挥手打了一下，却没加准放下，拍在了桌子上，后知后觉的才发觉出痛来，“好疼。”

        不一会眼眶就红了起来。

        李云齐看她低着头吸鼻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醉酒的丫头带了些娇憨。

        却不想沈涟漪的眼泪越流越多，似乎有大哭一场的架势。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

        李云齐往她身边坐了坐，轻声问道：“很疼吗？”

        “疼。”沈涟漪喉咙发紧，说出的话有些嘟囔，“好疼啊，真的好疼。”

        李云齐刚要查看她的手，却被沈涟漪一把抱住了胳膊，“母亲，我好疼，你疼吗？”

        “想必是疼的。”不等对方说话，沈涟漪继续哭着说道：“您都病了，那张氏还不给你买药吃，害得你天天被病痛折磨，都怪我，怪女儿没用，若我是个男子，父亲肯定会高看我们一些，张氏也就不会得逞了。”

        “女儿好恨啊，我恨不得让张氏给你赔命，可是我太没用了，自己都险些被她卖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仇。”

        沈涟漪红着一双眼睛，语气从最初的委屈便成了泄愤，终究是心中压抑的太久，如今喝了酒情绪涌了上来，不消片刻李云齐感到袖口湿润。

        他别扭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哄道：“会有机会的，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机会。”

        沈涟漪抱着胳膊哭得肝肠寸断，李云齐叹息一声，无奈的陪着她坐在那吹了半刻钟的风，只等她哭得累了睡着了才将人送进屋。

        出来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坐在院中喝酒的穆池，他卷着袖子走上前去，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师。”穆池放下杯子，“怕您收拾东西不方便。”

        李云齐摆了摆手，“涟漪那丫头早就都收拾好了，今晚本来是想喝杯酒对此处告别一二，谁知道惹得涟漪一直哭。”

        “不过哭出来也好，那丫头平时根本不说家里的事，现在发泄一通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穆池偏头看着被关起来的门窗，片刻后才说道：“她因何哭泣？”

        李云齐道：“左不过是家里的事情，她今晚哭着说母亲因病去世，主母苛待父亲装瞎，从小委屈惯了自然是憋屈的。”

        “那天她穿得脏乱，鞋子都是坏的，人还受了风寒，我一时心软就让她在这做些杂事，今晚听完她哭诉的话，也就能猜到一二了。”

        当初沈涟漪穿着单薄，手上皆是冻疮，像颗寒风中地里的小青苗。

        李云齐年纪大了，心肠就软，平时看诊遇见个穷苦之人，便会自掏腰包给人抓药，更何况是个看起来就可怜的女娃娃。

        穆池神色不明，暂坐了一会说道：“老师，明日用的马车我已经备好，您今晚早些休息，我明日和阿姐一起过来接你。”

        “好。”

        李云齐送走穆池后就回了屋。

        转眼至天明，今天天气好，沈涟漪一夜睡的着实安稳，就连以前受苦的事情都没有梦到。

        李云齐也起了身，他将东西放置在院中，等着穆池姐弟俩过来。

        沈涟漪站在门口伸懒腰，见他起得早，惊奇道：“老者今天起得倒是早，我一会煮点粥您吃点？”

        李云齐盯着沈涟漪看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好。”

        二人吃早饭的时候，李云齐见沈涟漪脸上毫无尴尬之色，便试探着问了一句，“昨夜你喝酒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沈涟漪闲话道：“昨晚喝完酒睡的可好了。”

        “可还记得喝酒后的事情？”

        沈涟漪手一顿，不安的问道：“我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李云齐说完，就见小丫头松了一口气，随后笑着说道：“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喝酒，你那酒量太浅，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沈涟漪点了点头，乖乖的应道：“我知道了。”

        李云齐满意了，他们吃完粥，穆池姐弟俩也就到了。

        李云齐站在门外，自有侍卫帮忙装东西，穆池也下了车，拱手道：“老师，您坐后面那辆。”

        沈涟漪却是个闲不住的，她亲自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才拍着手走过来，见老者的身边站了那个富贵公子，便停在不远处等他们说完话。

        今日的行车队伍着实让沈涟漪开了眼，这富贵公子弄来的马车又大又精致，看起来气派的很，每辆车边都站着一名侍卫与侍女，还有个驾车的车夫。

        “涟漪！”后背被猛的拍了一下，沈涟漪惊得瞪大了眼睛，转头一看，竟是杜阳。

        她恼怒着打了他一下，“吓我一跳，你好好的拍我后背干嘛？！”

        杜阳本是来送他们的，见沈涟漪一个人站着便想着逗她玩，结果没逗着，还让人生气了，说话的语气自然低了不少，“我来送你和老医官。”

        沈涟漪冲那边使了使眼色，“在那说话呢。”

        杜阳也怕那位贵公子，不敢往那边去，见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多耽搁，只好托沈涟漪给老医官带好，“你跟老者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

        沈涟漪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边，穆池见穆十将行李包裹都装置妥当了，便扶着李云齐上了马车。

        他立在车边，看见沈涟漪与人说话，便等了等。

        杜阳提醒了一句，“快走吧，忙完一定要记得和老者早点回来！”

        沈涟漪又应了一声，然后往马车那走去。

        穆池见她过来，距离越近，对方的脚步越小，想明白缘由后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点幅度，然后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

        沈涟漪见他一走，畅快的舒出口气，她爬上马车，然后坐了进去。

        马车内部宽大，一侧的车壁上还有个可以推开一些许的窗户，里面布置的简单却备有茶具与糕点。

        李云齐坐在正中手里拿着书，正准备看，见她坐好后问道：“刚刚我看见杜阳了，他可是有什么事？”

        “来送送我们。”沈涟漪背靠马车，回道：“让我们忙完早些回来。”

        李云齐笑了笑，“你也想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沈涟漪诚实的说道：“我没去过上京，分辨不出哪个好。”

        李云齐说道：“等你去了，就知道哪个好了。”

        沈涟漪撩起车帘看向车外，天气乍暖，树木发芽，微风吹在脸上不觉得带着一丝凉爽，就连天上飞的鸟雀都多了些，自己刚刚熟悉的街道慢慢的停在身后，对于前方的景色，对于上京，她是憧憬的，却又有些不安。

        不管如何，如今人终究是离开了这里。

        一路行驶，虽然没有什么颠簸，可是坐得久了难免有些难受。

        沈涟漪从来没这么闲过，这会觉得那些富贵人家做马车其实也是中本事。

        其实为了顾及李云齐的身体情况，车内还专门给他多加了个褥垫，可是一路不停，老人终究是受不住了。

        李云齐丢下手里的书，让沈涟漪喊人。

        沈涟漪走到车头，见侍卫侍女与车夫三人同坐一起，就随便找了个人说道：”可否停下休息一会，老者有些受不住了。“

        车夫听完点了点头，扯着缰绳拉住马，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前方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穆十策马而来，穆池驾马落于身后，听完马夫说的话原路返回说与穆池，随后奔向告知各位停车休整。

        沈涟漪扶着李云齐下了马车，李云齐腿酸腰疼，沈涟漪也觉得浑身别扭，两个相差几十岁的人互相苦笑一声。

        穆华也下了车，头上还是带着帷帽，穆池走在她身边，见了李云齐两人后，问道：“可还能坚持？”

        沈涟漪见到这人像是老鼠看见猫，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云齐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自嘲般道：“无事，只是身体有些发僵，人啊，不服老是不行。”

        穆华闻言语气关切的问道：“可是赶的太急了，要不一会到了下个城池我们休息两天再走？”

        按照现在的速度，等到了下一个城镇还需要两个时辰，现在天色快暗了，要是不想留宿郊外速度还要加快。

        穆池沉默着。

        李云齐也不想穆池姐弟多虑，说道：“如今上京催的紧，还是不要耽搁的好，我休息一会就能继续赶路。”

        穆华看向穆池，等着自己这个弟弟拿主意。

        沈涟漪低着头看向地面，听着他们说话。

        “听老师的吧。”穆池思量片刻说道：“但是若是有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知，别逞强。”

        李云齐点了点头。

        几人休息了一刻钟，又重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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