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宫宴

端午节这天，沈涟漪天刚亮就起了。

        梳洗着装，她还专门带上了皇后赏赐的钗子，今日是她正式的在朝堂上露面，姿态仪表自然要做到最好。

        相对于她，穆池的装束就简单了很多。

        两人一见面，互相都愣了一下。

        穆池今日穿了金线滚边的黑色朝服，腰带处的祥云纹看起来气派的很，入了京中穆池一直都是冷漠持重的，今天看着更是肃穆。

        而沈涟漪，则是艳丽四方。

        自去都城的路上她就一直被娇养着，身上的肌肤白皙非常，脸上还画了红腮，更是显得娇嫩。一双柳叶眉下两只眼睛水润光亮，整个人看起来着实显眼。

        穆池打量结束后，垂着眼睛往外走，“今日进宫你会见到许多人，要端庄持重，若是心中没有主意，就跟着皇后，她自会护着你。”

        沈涟漪跟在他身后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二人上了马车，在宫门口下车步入宫门。

        宫殿的门房处都被放上了菖蒲，夏季天气热蚊虫多，各宫门都是这般防虫咬的。

        菖蒲味道甘冽，却不难闻，沈涟漪一路遇见的人越来越多，因着她用着穆华的身份，在宫中尚是有些地位的，所以走的倒还是顺畅。

        议政殿门口，朝中官员与皇子皇女都在门口肃等，穆池他们走过去后着实是引起了一些小混乱。

        互相问好的，例如太子，例如四皇子五皇子，例如崔不明。

        有请安的，例如朝中官员。

        也有窃窃私语的，例如能入宫觐见的命妇。

        沈涟漪谨记张嬷嬷教诲，她说在宫里，出了妃位以上的嫔妃，出了皇子皇女，除了至高无上的的皇上，基本不需要像别人行礼，这是你的尊崇，也是你父亲带给你的底气。

        如今这份底气让她能抬着头颅，能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些命妇，沉静如山。

        殿门开，李正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陛下召诸位进殿。”

        “是。”

        皇子在前，穆池姐弟居中，朝臣与命妇最后，众人排列有序的走近去，上首，萧肃一身明黄色金线龙纹朝服，头戴天平冠，一脸肃穆的看着下首的官员。

        众人低身叩拜，“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端午安康。”

        “臣，拜见皇上，祝皇上端午安康。”

        “臣妇，拜见皇上，祝皇上端午安康。”

        萧肃面带浅笑，挥臂道：“都起来吧。”

        “今日太子妃不在，老四的媳妇一早就来跟朕请过安了，穆华，你一会带着这些命妇去给皇后她们问安。”

        沈涟漪下跪，“臣女领命。”

        此次能入宫的命妇没有几个，沈涟漪更是一个都不认识，只好安静的在前面领路。

        说是领路，其实沈涟漪也是跟着宫人走的。

        这皇宫蜿蜒曲折，地方实在是大，沈涟漪若是没人领着根本找不到方向。

        未央宫内，皇后魏婉晴衣着稳重，头戴赤金钗环，身旁站着李贵妃，她以前素来是爱美的，可是最近因着那些事情，她也不好在这时候与皇后争锋，所以她今日就是穿着普通的妃嫔服饰，就连头上所带的钗环都素净不少。

        魏婉晴对于她如此模样，自然是满意又得意的。

        沈涟漪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皇后与贵妃二人正与宫中的其他妃嫔说话，主要都是皇后在说，贵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次太子妃没来，后宫中只有四皇子的正妃魏氏，一路上沈涟漪听着命妇讨论着，自然也就知道这魏氏其实是皇后的远方表兄家的长女，只不过一直不受萧云深的喜欢，后来萧云深往家里抬了那么多的美妾，也不敢说话。

        宫门口的婢女进去汇报的时候，魏婉晴刚好挖苦完李云华，听闻沈涟漪带着命妇过来的时候连忙让人请了进来。

        沈涟漪与各命妇下跪请安，然后按着安排坐在了后妃们座位的后面。

        魏婉晴喜欢沈涟漪，连忙招手让她做到了自己身边，沈涟漪犹豫了一下才过去，毕竟这并不合适。

        李云华看在眼里，语气挑拨的说道：“皇后娘娘还真是喜欢穆华郡主，连位置都能按着自己喜欢的来坐了。”

        宫女刚把圆凳摆好听见这话，沈涟漪僵在那，不敢往下坐。

        皇后拉着沈涟漪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待她坐下后才轻声回怼道：“本宫想着，难得在宫中见，自然是凑近些才方便说话，今日太子妃没来倒是可惜了，她还不曾见过郡主吧。”

        李云华动了动身子说道：“太子妃身子不适，太医说叮嘱说要多休息，这才没来，早晨的时候嫔妾与您说过的。”

        “这几日忙的很，脑袋有些不够用，本宫今日才领会道妹妹往年的不易，难怪皇上心疼妹妹，让你今年休息了一次。”

        李云华脸色难看，但是却不好在这些命妇面前掰扯，朝中谁不知道，这次是因为太子办事不力才便宜了你魏婉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自己这个贵妃是纸糊的了。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操劳，嫔妾自可跟皇上说，往后每年都让您操持便可，只不过这同不同意得看皇上是否点头了，这个嫔妾可说不好。”

        皇后缓缓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本宫是皇后，做这些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几日过节，不宜多惹是非，贵妃若是还想说些什么，那就等明日本宫再跟你议议。”

        说话间站起了身，沈涟漪重新站回了命妇的队伍里。

        她听了一耳朵的你来我往，自请安后倒是不曾开口说过一句。

        祈福殿里，皇上也刚到，祈福的时间都是被严格的安排好的，丝毫不可出错。沈涟漪看见了穆池，巴巴的走了过去，跟着众人一起下跪叩首。

        穆池见她这样，低声问道：“可是被为难了？”

        “没有。”沈涟漪也小声的回话，“皇后和贵妃两人呛了几句，谁敢乱来。”

        那就好。

        焚香祈福，烧菖蒲，挂香囊，一切做完以后，众人在皇上皇后的带领下去往偏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午膳。

        朝臣与命妇自然是被请去了别处，整个偏殿里只有皇家人员，穆池与沈涟漪算是唯二的外人。

        端午的主食是粽子，这些都是由宫嫔妃包的，皇上萧肃吃的是皇后魏婉晴包的，魏婉晴的则是四皇妃魏氏包的。

        穆池与沈涟漪二人的，也是皇后包的。

        “本宫不知道你二人喜欢甜的还是咸的，便都准备了素的，粽子里没有夹心，不过我命人给你们准备了白糖和咸肉，若是觉得淡了可用些。”

        穆池与沈涟漪站身来谢恩。

        萧肃举起酒杯，期许道：“愿国泰民安，众人安康。”

        皇后与众人也都跟着举杯，同贺道：“愿国泰民安，众人安康。”

        沈涟漪不敢喝，只浅浅的抿了一口。

        穆池倒是痛快的喝完了一整杯，沈涟漪提醒道：“你还没及冠，别喝酒。”

        “我在戍边经常偷喝，没事。”

        这能是一回事吗？！

        沈涟漪还欲多说，却听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一抬头，正是贵妃李云华。

        只听她语气婉转的说道：“陛下，今日臣妾第一次见穆华郡主，却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请陛下恩准臣妾回宫拿些东西过来。”

        魏婉晴却不想她如此轻易的就离开，“贵妃不是早就知道今日穆华姐弟两会入宫吗，这么离开岂不是有些失礼。”

        李云华愤愤的看了皇后一眼，“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是离开一小会，应该也不妨事吧。”

        李云华是个美艳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能在后宫中与皇后你来我往的斗了那么久，追根究底靠的还是皇帝的宠爱。

        这段日子萧肃故意晾着她，如今见自己喜爱的女人今日穿着朴素，轻声婉转间倒是有了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去吧，也是过了这么久的贵妃了，怎么还能在这上面漏了体面。”

        萧肃终究还是没有太过计较，松口让人离开了。

        节庆不同，今日没有了歌舞声乐，宴席间只有轻声的交谈声，太子从自己母妃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人走后便开始与穆池说话。

        “世子，现在天气热，孤之前得了父皇赏赐的西域甜瓜，冰镇后清香扑鼻，味道清甜，待一会宫宴后孤与你分一些，可尝尝。”

        穆池低首谢了，“谢太子殿下。”

        萧云深就坐在他们身边，自然也是听得到的，嗤之以鼻的说道：“太子殿下未免也太小气了些，一些甜瓜而已，臣弟听闻戍边有一特产美食，本皇子特意让商贾特意寻来了一些，世子爷在家等着便是，这两日就能送去。”

        穆池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肃却一直看向与萧云里说话的沈涟漪，见他们二人轻声细语的样子，眼中思虑颇深。

        那两傻子还在巴结穆池，却不知道穆华已经与五皇子走得近了。

        皇上看见了，皇后自然也瞧见了，可是她却不以为意。

        因为她知道，皇上并不喜这位五皇子，就算是他们两人今日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也不会改变什么。

        这边，沈涟漪却没发现上首的打量目光，她正与萧云里两人商讨着这粽子。

        若是众人知晓他们聊的是这个话题，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胡思乱想还是觉得他们有些奇怪。

        “五皇子，这粽子本就是要三角齐平才好看，叶子紧实包出来的粽子才好吃。”在沈涟漪的家乡，粽子都是吃甜口的，

        平常人家若是买不起蜜枣就弄些散糖蘸一蘸，自小她与母亲被张氏打压，根本就没吃过什么好的，每年端午都是母亲用省下来的银钱去买些糯米，包了几个，二人分食。

        那时候张氏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就会帮她从厨房那偷拿些白糖过来。

        那是一年之中沈涟漪吃过的唯一一口甜。

        萧云里却是个爱咸口的，他母妃不怎么会包，学了好久也只能包出一个低端长长，像是个锥子似的粽子，她包的粽子上不得台面，都是留下分给自己宫中的奴婢，剩下的就是与萧云里两人吃。

        所以萧云里一直觉得粽子是什么样子的不重要，只要是自己母妃包的怎么都好吃。

        “我认为粽子吃的寓意和吉祥，不管好不好看都是一样的，郡主为何非要计较这样子和口味呢。”

        沈涟漪与他说了这么久，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为一个粽子的形状在这计较呢，自己也真的是无聊。

        “可是郡主想母亲了？”萧云深见她神色落寞，关心的问了一句，“我的母妃也去世了，以前也都是她包粽子给我吃。”

        沈涟漪看向他，突然生出了一众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时，李云华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她重新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手里捧着一个装饰匣子，与萧肃行礼后招手让沈涟漪过去，“郡主，这是本宫为你准备的礼物，里面是一对皇上赏赐给本宫的一对翡翠镯子，上面雕了鸳鸯，取义恩爱相伴的意思。”

        “今日本宫借花献佛，送与你，愿你也能觅得一个疼爱你的人。”

        李云华说完话就转眼看向了萧肃。

        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心中更是得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蜜酸涩。想到自己从进宫便得盛宠，这还是第一次被故意冷淡对待，心中更是难受的要命。

        沈涟漪看着手中的匣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带着寓意的礼物自己是真的不想也不好收下去。

        好在萧肃见她为难开了口，“贵妃送的你就受了吧，朕等你父皇年底归京，也想着与他商量一番好赶紧给你定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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