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下毒手

若是没有玄聪住在翠竹园之事，太子必早已与二皇子撕破了脸皮。但二皇子为人警觉乖巧，竟利用大婚建府之事巧妙地将玄聪保护起来，也缓和了与太子的关系。

        老皇帝自然乐得看见他们兄弟其乐融融，只怕他还未意识到太子和二皇子之所以不和皆是他造的孽。所以愈发喜见四兄弟为了玄聪，在二皇子府聚会畅谈兄弟之情。

        在外人眼里这自然是后唐之大幸，只有几个当事人明白其中暗潮涌动。

        本来玄正这几个月往二皇子府跑得太勤已让太子不爽，太子总算看在玄聪的份上，加之信赖玄正，这才未曾与我发难。

        只可惜谁也不料会出元宵节那夜家宴上的珠花事件，这才让太子警觉起来。

        其他人或许都会相信翡翠头上的那枚珠花确实是太子和大姐的定情之物，只有太子和我与玄正一样心知肚明。

        太子自幼看着玄正长大，岂能不知珠花是橘妃的遗物，玄正将它和那块丝帕视若生命？玄正既将珠花赠与我，太子必以为我是玄正认定的一世良人。

        见我年纪小小便有如此手段引诱玄正，太子虽不喜，却也忍了。他有心助玄正心想事成，偏玄正闹上门来欲带我入宫请旨赐婚一事龙头蛇尾地偃旗息鼓。随后太子又亲见我与玄聪来往亲密，玄聪还口口声声要娶我做娘子。在太子眼里，我立刻就变成了淫娃荡妇，已将玄正玄聪兄弟俩的亲情搅得天翻地覆了。我越是和玄聪亲近，他越是认定玄正眉宇间那丝抹不掉的忧郁是为了我，自然觉得我是红颜祸水。

        只怕在太子眼里，不止是对我不喜，大概早已将我恨之入骨了。

        那日借题发挥，抓住我惩罚“恶奴”之事给予沉重的一击，原本就是太子故意给我的警戒。他让我闭门思过，当然不是让我思殴打奴婢之过，只是想要我安分守己，不要继续做那狐媚子之举破坏他们兄弟情谊之过。

        我原就不喜太子，现下又闻玄茂所言，对太子的厌恶更加重了几分，心里只恨他不顾念兄弟之情，竟对玄正下此毒手。

        尽管恼极太子，却也无法因玄正玄聪对太子的不满而产生出一丝喜悦，心中反倒生出更多的心疼和懊恼来。

        虽非我所愿，我还是导致了玄正他们兄弟的不和睦。

        不知这是玄正的悲哀，还是太子的悲哀，他们铜墙铁壁般的兄弟情谊，到底因我生出了裂隙。

        此时，我已不知道是该感激玄正和玄聪的执念赤诚，还是该憎恨太子的薄情寡义，阴霾多疑，只觉胸口满满的都是说不出的苦涩，有为玄聪的，更多的是为玄正的。

        玄正素来尊太子，敬太子，到头来却险些让自己和玄聪丧命于太子之手。这固然让太子内疚，却又让玄正情何以堪？

        在他心中，一定为着自己既不能保全我，又不能维护兄弟之情而悲伤至深。

        我不但帮不了他，还处处陷他不义，我怎么对得起疼我宠我的玄正？

        玄茂原本还想继续鼓吹太子的仁义大度，说和我与太子之间的罅隙，见我已不看他，虽在和玄聪嬉闹，眼眶中却蓄着泪水，便明白我不愿再听这些，讪讪地闭了嘴站在床边看着我们。

        玄茂说的固然是我想知道的，但却已在我的意料之中。

        早在被囚禁的日子里，我便知道此番玄正想要救出我定会吃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即便玄茂不说，我也能体会得到其中的苦和痛，只是没想到玄正和玄聪为我差点丢掉性命。

        我已然对不起玄正和玄聪，眼下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偏偏玄茂说来说去，总是在说他们兄弟五人如何团结一心地救活我，太子又如何不计前嫌放过我总总，我心中虽有愧疚，但对太子的厌恶却丝毫没有减少，甚至脸上都已然挂不住。

        见玄茂站在床前看着我察言观色，面色颇为尴尬，我便转开话题，尽量笑着问：“玄茂？你可知我那个贴身丫鬟翠儿的去向吗？”

        玄茂面色僵了僵，颇为愧疚道：“知道你要问这个，昨日一听说你醒来便想来告诉你，却被太子和二哥阻了不让见你，今日来，原也是想告诉你这个，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想着能拖下去不说最好，不料，你还是在担心这个。”

        我的心猛地抽紧了，昨日小亮子和小红虽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翠儿的下落，但却透露给我强烈的信息，翠儿已经死了。现在再听玄茂这么说，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恨不得能往耳朵里灌入水银，永远都不要听见真相。

        可是，我不能迷迷糊糊地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我需要真相，翠儿死亡的真相。

        艰难地问：“玄茂？你可知道她……”

        我不敢说下去，生怕那个死字会成为对翠儿的诅咒。

        玄茂看着我，眉头紧蹙，满脸都是不忍，道：“青颜，你可要挺住。那日救你，三哥肝肠寸断，一门心思都是你，唯恐你再也醒不过来，哪有心思再去顾其他？我提醒他几次，他才记起你的嘱托，却是有心无力，只好央我替他去寻小亮子、小红和翠儿回艾月轩。

        临去前，三哥却突然回了神刻意叮嘱我要见机行事，万万不能泄露你只担心这三个奴才。三哥的性子多少有些像大哥，沉稳冷静，当时他为你已方寸大乱，即便那样，他还没忘记交代我这些，我便觉其中必有蹊跷，定是和你中毒有关。当下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去了西院找二嫂。

        本想央求二嫂帮忙，却在西院看见二嫂与丫鬟们正在赏梅。我也不知哪里出错，心中却隐隐觉得不舒服，似乎二嫂的表现太过于冷静平淡，便留了心眼未向她提你中毒之事，只说大哥下令将艾月轩以往的下人们全部带回去，丝毫没敢提这三个下人。出了西院总觉此事过于顺利，似乎不合常理，却也琢磨不透，待回到艾月轩内清点人数时却发现独独少了你的贴身丫鬟翠儿，惊慌之下我便要回去找二嫂兴师问罪，人还未去，二嫂却携了一干丫鬟婆子们过来了，她见你当时的情形直哭得死去活来，二哥怕她干扰施救，便送她回西院去了。

        那会子艾月轩里已经乱成一团糟，三哥和大哥为了救你连命也不要，我帮不上忙，却也不忍在那种时候去逼问二嫂，只能将疑惑暂时压下，却留了心派人私下里去打听。我只想着偌大的西院，几百个下人也许会有人因乱出逃，要他们查查是不是有人看见翠儿出府去了。原没抱什么希望，只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岂料还真有人说看见翠儿乘乱离了府再没回来。

        三哥曾告诉我你最贴心的下人除了翠儿还有小亮子和小红，我便悄悄唤他们过来询问，哪知他俩一听我说翠儿逃出府邸，竟是死也不相信，哭喊着说翠儿定被人害了，要我无论如何也要给翠儿做主报仇。我虽不认识翠儿，却也能感觉到此事中间隐着猫腻，不敢声张，也不敢再去找二嫂，生怕还会连累小亮子和小红，便交代他们闭紧嘴巴稍安勿躁，只想等三哥忙完和他商量了再从长计议，哪知这一等便等了七八日。

        二哥与大哥一样，治家严格，岂会发生下人逃出府去却无人查问的事？我将此事细细禀明三哥后，三哥便要我暗中派人在府内散布翠儿已死的谣言，说倘若有人刻意隐瞒，便会借机大肆宣扬欲盖弥彰。果然，翠儿死亡的消息第二日便在整个府内传开，竟像是有人借我和三哥的手刻意推波助澜一般。我本想等你醒了由三哥来告诉你这一切，但三哥这些日子心力憔悴，到今日仍昏迷不醒，我不敢独自私下里藏掖着，既怕小题大做令二哥合家不宁，又怕错怪了好人。

        今日便想借着探望你的机会试试你的口风，你既问起，索性照实告诉你，丝毫也没有隐瞒。”

        “谢谢你，玄茂！”握住他的手，我真诚道谢。

        玄茂这番话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若不是他在这件事上冷静谨慎，只怕这会子我醒过来不止是翠儿不见了，连小亮子和小红也会莫名失踪。

        玄茂的眉头皱了皱，迟疑半响才道：“青颜！不是我打击你，你如此疼惜奴才，定是有人故意拿翠儿开刀，你心里要有准备，只怕翠儿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要只顾沉浸在悲痛中，还要想想小亮子和小红。”

        玄茂的话让我愣住了，要不是他提醒，我还真忘记了。三姐既然敢在我幽禁期间害了翠儿，难保不会在我养伤期间再害小亮子和小红。

        小红倒还好，三姐以为她因翡翠之事会恨我，加上此次小红在我授意之下告密出卖我，三姐暂时不会动她，但小亮子就难说了，这种时候，我确实该好好想想小亮子的出路。

        想了想，我问玄聪：“玄聪？你喜不喜欢小亮子？”

        他认真地看着我，反问道：“橘儿喜不喜欢小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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