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眉间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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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我便发现他眉宇间隐着黑气,多次询问,他皆以林中阴暗为由搪塞过去,眼下看来是不错的,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只是怕我担心故意隐瞒。
不由想起八月初一那晚他救我出倭寇大营,行至绝壁前曾往我口中塞入一粒奇香的药丸。看来事情并非玄华所说那般简单,他不知从何处得来那药丸,只给我服了,自己却凭着雄厚的内力死撑到今日。
黑山的瘴气原来竟这般凶险厉害,连玄华的功力都无法抵挡。
我心下着急,却又从未接触过瘴气中毒之症,再心急如焚也无用,只能按照普通的解毒法,给玄华服下一棵还魂草,又用灵芝和人参少许给他吊命。
还魂草对受了重伤将死之人有着神奇功效,当日冰芷对它赞不绝口,然而,还魂草究竟是不是解毒的良药,冰芷并未告诉过我,我亦不知道。
岂料,服用了这些草药之后,玄华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身上却还变得滚烫起来,便如整个人都被置于炭火上烧烤着一般,脉象时断时续,几不可察,竟似要随时离我而去一般。
我从未想过玄华有朝一日会比我先离去,他前几日才答应我要比我死得晚一天,今日就成了这样,叫我心中如何能够平静?
即便是医者,也只能治病不能救命。眼看着玄华昏迷不醒,一张俊脸时而青黑,时而赤红,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怀里,我的心便随着他在生死之间苦苦煎熬。
“玄华?你不可以食言,若是你死了,你要我怎么办?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是颜儿啊!我是你的颜儿啊?”我抱着玄华放声大哭,直哭得肝肠寸断。
恍恍惚惚间,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垂眸便对上玄华心疼的眸子。
以往温润清明的目光已然消失,他的凤目中一派混沌,朦朦胧胧地染着一层雾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要完全融入黑夜之中。
“颜儿?”他呢喃着唤我,喷出的滚烫气息灼烧着我的面颊。
“我在!玄华,我就在你身旁,你不要离开我!”握紧他的手,我将脸庞贴在他滚烫的面颊上。
“颜儿?我可能要食言了。大概欠你的太多,引来天上神祗的愤怒,是以要度我而去,我再也……”
“不!”我慌慌张张地吻住他的唇,将他的胡言乱语全都堵了回去,“你怎能食言?你已负过我,已然亏欠过我,你答应过要比我晚死一天便不能赖账!”
“颜儿?”他的声音混乱不堪地从唇齿间溢出来,“你不要急着来寻我,切记!我不会在奈何桥上等你。”
“玄华!”看着他再度陷入昏迷,我拼命地摇晃着他,只恨不得将他的魂魄从身子里摇出来。
黑暗中有两条人影向我这边飞速跃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扶在了我的肩头,抬首便看见广善焦急喷火的眸子。
我一把拽住广善的袖子,语无伦次道:“广善,快,快,玄华他,他……”
广善不多言,只对身边的杜良贤略一点头,道:“蓝焰交给你了,我们回大营!”
我晕晕乎乎地被杜良贤背在背上一路狂奔,穿过密林竟进入一个狭长窄小的山洞,那洞绵延不绝,十分长,在洞内奔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我才看见头顶繁星似锦的夜空。
顾不上重见天日的欣喜,我的目光只紧紧追随着广善身上昏迷不醒的玄华。
寒城大营大将军营帐中已聚集了二十多名将军,看起来竟是整个大营中六品以上的将军都到齐了。
杜良贤才将我放下,我便被众人团团围住。
“杜总兵?神医可请来了吗?”
“杜总兵?大将军他?”
“杜总兵,廉亲王昏迷不醒!”
心中焦急,顾不上与众人打招呼,我便推开他们入内账冲至榻前。
玄华已被安置在内榻之上,然而,他身边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与他一样俊朗潇洒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廉亲王李玄茂。
但见玄茂双目紧闭,眼睛四周隐着一圈黑色,然脸颊和双手却红得异常,我心下一震,上前搭脉,果然与玄华的一模一样,竟都是中了瘴气之毒的征兆。
军中两名主将皆中了瘴气之毒,且同一日发病,其情形堪称诡异。
置之死地而后生,玄华和玄茂同时成这般模样,我反倒冷静下来,遂取出还魂草、灵芝、人参先给玄茂服下吊命,这才唤过杜良贤和蒋信广善细细询问。
杜良贤已将一干将军们撵出帐外,派出重兵把守。因我容貌有变,此时又是以女子模样现身,一干人等虽忌惮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的法度,却误以为我是杜良贤寻来的神医,虽满腹怀疑,还是恪尽职守地守在了外面。
我冷冷地瞪视着杜良贤,怒道:“杜大人?你该当何罪?大战在即,尔等却将军中主将中毒的消息散播出去,如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论律当斩!”
杜良贤微微一愣,竟单腿跪地叹道:“枉我担当总兵多年,竟被人算计,蓝焰小兄弟说得极是!”
他倒是个聪明人,竟已猜出军中有奸细。
我面色依然阴沉,却缓下声音道:“罢了,我乃一小小医官,杜大人不必跪我,如何安抚三军尚要杜大人想办法,然今日之事再不可外传。你且传令下去,今夜得知贤亲王回营之人都不许离开大将军营帐二十步,违令者斩!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之人皆不必手下留情,一概乱棍打死!严查下去,天亮之前定要将那倭寇的奸细找出来。”
“倭寇奸细?”
杜良贤、广善和蒋信同时吃了一惊,脱口问:“我军中真的藏有倭寇奸细?”
我皱眉道:“难道廉亲王没有看见那封血书?”
“血书?何来血书?”
我瞪住广善,问:“你那夜救回来的痴儿呢?”
广善立时便想到了玄聪,脱口道:“那痴儿已被廉亲王派人送回长安去了,他并未说身上有血书!”
我仰天长叹,竟是玄聪误我。想那日我交代他只能将血书给玄华和玄茂看时,何曾想过玄聪这一根筋的脑袋原是对玄茂存有芥蒂,他自幼便不喜玄茂,竟是一直要等到玄华方给他看的。所幸那夜我那般决绝玄华并未退缩,如若不然,此时,只怕寒城大营早已陷入绝境。
广善似想起了什么,挠着脑袋道:“大将军召见我和蒋信时曾告诫过我们回来要提醒廉亲王和杜总兵小心提防,只是那时大家的心思都在火炮上,竟将此事忽略了。”
蒋信眸中闪过一道戾气,怒道:“廉亲王竟是中计了!”
我听他出此言,便知玄茂中毒之事不简单,遂让他细细道来。
果然,玄华那日救了我反其道而行进入黑山林间,虽有瘴气相护,倭寇大军不敢来追,却也因此,我们被困在了林子里。
广善救回玄聪之后没见我们返回,便知玄华心中生变,竟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寒城大营了。遂带了人马日夜在黑山一带寻找,誓要将玄华和我找到才肯罢休。
找了七八日,玄茂被玄聪闹得无计可施,哄了他说入黑山去找橘儿,玄聪便死磨硬馋地与大伙儿同行入了黑山。
岂料,玄聪竟比所有的人都熟悉黑山的地形,竟将他们带到了一个虚掩着的山洞前,兴高采烈地告诉玄茂橘儿就在里面。
玄茂怕事情有诈,连哄带吓地将玄聪带回大营,广善便和蒋信一同进了山洞,那日便是八月初一。
原本,广善和蒋信都以为是痴儿胡闹,只是抱着进去一探究竟的心而入,谁知,竟真的顺着山洞找到了林子,在那里寻到了玄华和我。
当时广善和蒋信便要将我和玄华带出来,然玄华心意已定,广善和蒋信无奈,遂将山洞隧道的位置引给玄华看过,嘱咐玄华早日带我离开林子,这才摇头而去。
随着玄华传出来的消息,寒城大营内的气氛日渐紧张。玄茂果然遵其令,让穆青山等人建造火炮,同时派人在黑山一带寻找硝石。
然,除了我和玄华之外,无人见过硝石。玄茂派出去的人马一连在黑山腹地找了十几日,也没有找到硝石,不过却将数次偷偷潜入黑山的倭寇兵士打回去了。
双方僵持胶着不下,西蜀国的内战却打得如火如荼。因杜若斌始终找不到叛军的大营,被神出鬼没的叛军打得顾头不顾尾,便再次派人来寒城大营求救。
杜良贤便将广善和玄华进入倭寇大营之事告知,并细细描绘出了倭寇大营在昆仑族地盘上驻扎的位置。
杜若斌本因念及手足之情,才未将杜若珩赶尽杀绝,哪里会想到杜若珩竟是半个倭寇人,当下心中无比恼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弃了西蜀国都城,率兵直接攻击倭寇大营去了。
杜若珩和小野自顾不暇,是以,我和玄华逃出来将近一个月,却没有遇到一个倭寇追兵。
玄茂见机会难得,有心助杜若斌一臂之力,便在黑山一带设下埋伏,专门堵截倭寇和西蜀国的叛军。二人一个主攻,另一个防守,配合得颇为默契,短短几日,竟歼敌四万多。
也是求胜心切,昨日玄茂竟冒险与杜若斌相见,商议建造火炮开采硝石之事。
今早,杜良贤手下的副将姚飞虎突然求见玄茂,说自己营下将士们在黑山里找到了硝石,需廉亲王亲自前去查验方可确认。
玄茂信以为真,便跟随姚飞虎一同前往黑山查寻。岂料,在黑山内竟遇到倭寇大军的埋伏,拼死才冲出伏击圈,却误入瘴气林,玄茂和姚飞虎皆中毒了。
果然是受了奸细所害,我冷笑道:“杜大人?这姚飞虎现下何在?方才我似乎没有看见他。”
杜良贤此时亦听出姚飞虎便是倭寇潜伏在我军中的奸细,不由怒骂道:“养不家的白眼狼,竟与倭寇猪狼狈为奸,我这就拿他去!”
看着他怒气冲天地离开,我摇头道:“恐怕已经晚了!”
转头再看向榻上的玄华和玄茂,我心中已有计较,遂对蒋信道:“你且在这里寸步不离地看着贤亲王和廉亲王,我与广善现在便出发去杜若斌的大营,如若顺利,明日便可返回,到那时,若贤亲王和廉亲王能撑得住,便是有救了。”
当下,也不管蒋信和广善能不能听明白,拽过广善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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