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活下去！

见我面色已变欲站起身，小红忙将我按下，“今日，侯爷不忍见七小姐伤害自己的身子，才让我来与七小姐相见，侯爷虽猜到我会与七小姐相认，却依然冒险让我来了，其间，所要承担的风险不说七小姐也知道。可见，侯爷心里是疼着七小姐的。侯爷对七小姐的情我不说七小姐也明白，七小姐不承认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七小姐便是吃定了侯爷不忍伤害你，不忍看着你魂不守舍，所以才总是这般残忍地伤害他。但，我们无法责怪七小姐，侯爷不能，我更不配！七小姐原是最懂侯爷之人，明知侯爷即便心痛至死，他也必不会这般委屈了你，七小姐何必还要作践自己？我虽不知侯爷为何要这么做，却能看出侯爷的为难，既然连侯爷都不得不这般拘着七小姐，可见，七小姐从此以后只能是安青王府的九小姐，再也做不回七小姐了。如果七小姐执意不接受九小姐的身份，不但七小姐会以欺君之罪问斩，只怕还会累及整个安青王府，即便是咱们侯爷、定南侯、玄聪公子和廉亲王，都势必会罪责难逃，而我和冷凝等一切认得七小姐的故人，都会成为下一个小亮子。七小姐难道真的想让至亲至爱之人被一网打尽吗？真的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吗？七小姐是心灵通透之人，其中利害我不说你也能参详得透。今日，我再见七小姐，便是立即叫我去死，我亦无憾。只是，七小姐曾教导我、翠儿姐姐和小亮子，人要学会逆境中求生存，一切以求自保为上。我微微一奴婢死不足惜，然而，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七小姐和侯爷一心受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所认识的七小姐，即便身陷冷宫孤军奋战，亦不会绝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七小姐这般先在侯府中安顿下来实是上上策啊！”

        我凝视小红良久，终于收了泪，欣慰地展颜一笑，“小红？当初我、你、翠儿还有小亮子，我们四人曾发誓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都要做亲密的一家人，眼下却分道扬镳各人有各人的心酸。然而，能看见你有这般豁达的心志，我心足矣。你去吧！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了，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亦不要让他人看出你认得我，以免被我拖累……”

        “七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小红急急地打断我，一时间，倒有了多年前那个莽撞的影子，“难道我说这番话是贪生怕死吗？”

        “小红？”我搂住她，让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我是你姐姐，姐姐有令，妹妹自当遵从。你当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翠儿、小亮子，你们都是好样儿的，不愧为我安青颜的兄弟姐妹。然而我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你有疼爱你的丈夫，有活泼可爱的孩子，有你身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你不再是为了七小姐而活，你要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家人而活，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地活着，为着小亮子的含冤受死，为了翠儿的终生孤苦，为了我的所求不能得好好活下去，你懂吗？”

        今日的小红，既知我此番回来牵扯的厉害，自当明白我的苦心。

        果然，她幽幽地看了我很久，似要将眼睛里瞧出血来，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七小姐的心意我懂了，七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我想扶她起来，她却执意不肯，咚咚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就让我再给七小姐磕个头吧？只当是我替小亮子了了最后的心愿！”

        想起小亮子，我的心抽搐成一团。咬牙扶起小红，目送她一步一回首地离去，我才步履漂浮地返回房中。

        我吃了太多的食物，虽用金针替自己消食，却还是在床上躺了几日。

        玄正依旧日日来看我，眼眸中的痛楚愈发深沉，常常坐在我床头拥着我一整日都不发一言。我也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不再逼迫他放我出府，不再哀求他替我去找玄华。

        因为我知道，玄华一定会来看我，一定会。我也知道，只有忍耐，我才能拨开迷雾窥探到事情的真相，只有忍耐，我才能养足精神和李玄风一决胜负。

        永和帝赐婚的圣旨终于在安青王和玄正几次三番的上书请旨和满朝文武百官的附议中送进了威武侯府。

        李玄风准我以安颜儿的名义嫁入威武侯府，并御赐凤冠霞帔，着令我与玄正三月十五完婚。

        威武侯府上下都忙碌起来，玄正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仿佛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偿所愿，一向清俊的脸庞洋溢着少见的温和，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即便知道这是玄正和安青王为了救我不得已而为之，我依然无法坦然接受。

        每日看着玄正喜气洋洋地指点府中仆役们妆点侯府，我便会抚摸腹中的胎儿默默为玄华祈祷。

        胎儿一天天长大，我的心却随着玄华飘得很远很远。

        玄正见我愈发消瘦，于心不忍，常常会想许多点子逗我开心，却绝口不提玄华。

        他不说，我便不问，我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他愿意告诉我的那一日，等待玄华来解救我的那一日。

        二月二龙抬头，玄华没有出现，威武侯府却迎来了一个稀客——安青王。

        玄正将安青王带到后堂，遣退下人，硕大的房间中只留下安青王、祥叔、玄正和我。

        看着祥叔欲言又止的怜惜目光，我知道，今日，便是他们给我答案的时刻。

        安青王的目光久久地扫在我的肚子上，最后终于落在了玄正的脸上。

        冲玄正抱拳行礼，安青王道：“恭喜侯爷喜得贵子，待三月十五，颜儿仅有两个多月身孕，当看不出异样来。”

        我心中一别，讥讽道：“王爷算错日子了，我腹中的孩儿明明已近两个月了，到三月十五便足有三个多月，任何人都能瞧得出来。”

        我话中带刺，安青王被噎得一时无语，又听我称呼他为王爷，连一声爹爹都不愿叫，知我心中愤懑，花白的胡子颤抖许久，终是无话可说。

        “颜儿不得无礼！”玄正轻斥我，声音里却充满疼惜毫无责怪之意，“岳父大人说的不错，到三月十五孩子确实是两个多月，即便能被世人看出来又有何妨？我威武侯府双喜临门实是可喜可贺，不怕外人说三道四！”

        这话便是要娶定我了，咬咬牙，我看向玄正，“为何？你为何非要娶我？为何要认下这个孩子？他是……”

        玄正脱口打断我：“因为你我曾指腹为婚，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你腹中的孩儿也只能是我的孩儿！”

        当头一棒，我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问：“你说什么？玄正？你可是在骗我？还是你气糊涂了？”

        玄正却憋得满脸通红，再也不愿多说一句。

        我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问：“你说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安青王今日前来，难道不是为了解开我心头疑惑的吗？”

        玄正不说话，安青王却重重叹了口气，对祥叔说：“阿祥？你且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祥叔领命出去，玄正拉过我坐在他身旁，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像是怕我会突然消失一般。

        “颜儿？”安青王的目光终于移到了我的脸上，缓缓道：“威武侯没有骗你，你确实曾与他指腹为婚。”

        “胡说！”我噌地一下站起来，“玄正大我四岁，我如何与他指腹为婚？我爹娘都是普通百姓，玄正的母妃却是先皇的宠妃，他是皇子，我是庶民，我们如何能指腹为婚？”

        我头痛欲裂，脑海中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怎么也抓不住。我原本以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不过是普通侍卫的女儿，替安青王挡了一箭殒命，原主也因此成为安青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难道事实竟不是这样？原主的记忆里还有什么遗漏的？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的母亲和橘妃原是双生姐妹，你与威武侯是门当户对的亲上加亲！”

        双生姐妹？怎么可能？后唐百姓历来都将双生子视为不祥之物，一男一女尚且为龙凤呈祥，然，若是两男两女，势必会被人当成妖孽。否则，当初也不会有玄聪的悲剧了。

        焉地，我心头一亮，原主的生父曾说过原主长得像娘亲，若是原主真的与橘妃娘娘那般相似，以至于轩辕帝都对原主的容貌迷恋不已。那么，原主与橘妃之间，真的没有联系吗？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相同的两片树叶，人也是一样的。原主与橘妃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众所周知的不争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才会有玄华和安青王协商算计于我之说。若不是因着有骨肉血亲，如何会与橘妃长得一模一样？原本像的只是我自己的娘亲啊！

        安青王哀叹道：“我知道说这些很难让你接受，可是颜儿，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安青王的叙述下，我终于知道了一个惊天身世。

        三十八年前，长安城内大户王家当家主母临盆，本是满府皆欢的喜事，却不料王夫人竟生得一双孪生姐妹。双生姐妹，必被视为妖孽，然而，这对孪生姐妹却生得粉妆玉琢，乖巧可爱，王老爷与夫人中年得女，哪里舍得将一对碧玉般的女儿生生处死一个？夫妇俩直将这对孪生姐妹视为掌上明珠，却不敢抱出来示人，连奶娘和贴身丫鬟都不敢近身侍奉。

        此事既然不敢让外人得知，王老爷夫妇只好对外宣称生得一个女儿，名唤王知心，另一个取名为王知画的小女儿却被秘密藏在府中细心养育。外人自然不知王家明里暗里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姐妹，只知道王老爷夫妇对王知心小姐疼爱宠溺异常，要天上的星星不敢摘月亮，要海里的鱼虾不敢捉龙王。

        这样遮遮掩掩的日子倒也平平安安地过了许多年，直到十五年后，王知心和王知画及笄成年，整个长安城都知王家独生女儿王知心小姐色艺双绝，为有名的才女，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却对王家二小姐王知画鲜有人知，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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