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乔一的过去

“所以？”韩秋子整个人冷静下来，低声怯弱的问道，“所以，我没有爸爸了？又没有爸爸了？”

        又没有爸爸了……

        聂无忧想起了秋子的养父韩启航，虽然当初收养秋子的目光不单纯，可后来韩启航也是真的疼爱秋子。

        就像秋子说过的，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唾弃他，她也只能爱他。

        两次和父亲阴阳两隔，两次都没能够守在父亲身边，这次毫无疑问又加剧了韩秋子心里的痛。

        “姐，我又没有爸爸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慕晚晚，四肢发硬，冷冰冰的一直侵袭到心脏深处。

        “你还有姐姐。”慕晚晚抱住她，轻轻的拍着，“你难过，他们都会心疼的。”

        “还有小糯米。”小家伙抱住韩秋子的大腿，蹭了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可以感受到姨姨的难过，“小糯米可以保护姨姨。”

        *

        慕家在帝都没有亲戚，老家的亲戚也都二十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所以葬礼办的很简单，举办葬礼的目的也只是给姐妹两个人一段缓冲的时间而已。

        葬礼结束后，天也晴朗了。

        慕晚晚和霍景琛出来散步，坐在公园里的暖庭里，看着人工草坪上一个个穿成球的小包子在玩闹。

        霍景琛把玩着她的手指，温声问道，“如果不是我听福伯说漏嘴，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

        慕晚晚一愣，立刻明白他说的是瞒着他举办葬礼的事，“他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办葬礼只是给秋子一个缓冲的可以接受的时间段，那几天天也特别冷。”

        “所以你瞒着我是怕我生病？”

        “也不全是，看到他去世，我很难过，可也万万没有秋子那么难过，霍景琛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冷血，明明他是我父亲，为了我替人顶罪坐了十几年牢，我怎么会那么冷静呢？”

        “人与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霍景琛默默叹了口气，掀开大衣，轻轻抱住慕晚晚，“别想了，都过去了。”

        慕晚晚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回去的路上，慕晚晚余光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对面站着的似乎是他的小女儿。

        男人用糖葫芦诱惑着女孩，“爸爸给你糖葫芦，你乖乖回家找妈妈好不好？爸爸是要去工作给宝宝买好多好多糖葫芦的。”

        猛然之间，慕晚晚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慕德修牵着自行车出门，小小的她迈着小短腿跑出去，抱住慕德修的大腿，哭喊着不让爸爸走。

        慕德修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变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晚晚吃糖，吃颗糖回家找妈妈好不好？爸爸要去工作给晚晚买好多好多大白兔奶糖。”

        小慕晚晚吃着糖，含糊不清的说道，“好，晚晚乖乖等爸爸回家，爸爸你一定要小心哦，晚晚和妹妹一定乖乖听妈妈的话。”

        慕晚晚顿住脚步，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姑娘和狠心离开的父亲，忍不住泪如雨下。

        真的，真的是想爸爸了。

        就像有人说过的，可能至亲离世的一瞬间不会让你感到悲伤，而真正让人感觉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半瓶牛奶，是阳台上随风摇曳的绿萝，是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是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此时此刻，慕晚晚就是这样。

        似乎每一头斑白的白发都是他，每一个蹒跚的背影都是他。

        小糯米似乎被吓到了，小小年纪的人儿还不懂得生离死别，只知道外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窝在乔一怀里，默默的看着被霍景琛抱在怀里的麻麻。

        不懂得麻麻为什么要哭，只是麻麻一哭，她突然也好想哭。

        很远处，一家酒店的八楼，阳台上，有一个端着望远镜的孕妇。

        通过镜片，一家四口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缓缓放下望远镜，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垂眸，看着隆起程度很大的小腹，她母爱泛滥的轻轻摩挲着。

        宝贝，妈妈和爸爸，还有外公，万分期待你的到来。

        你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大好的未来，妈妈一定为你装扮的花团锦绣。

        *

        是夜

        乔一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张着胳膊，踉踉跄跄的朝着对面温柔美丽的女人的怀抱走过去。

        一不留神，跌倒在铺着贵重地毯上，俊俏的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哭，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大身影抱在怀里。

        怀抱，很宽广，很温暖。

        小男孩咯咯笑着转过身，快要看清楚了，快了……

        可下一秒，场景突然变换，男孩长大了一点，寒冷的天气，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温暖的房间里，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把另一个孩子抱在怀里。

        小男孩狠狠的握起拳头，擦了擦眼泪，扭头跑开。

        跑啊跑啊，好像冲到时空隧道，他义无反顾的踏进去，一束金光陡然将他整个人笼罩，飞向空中。

        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男孩苟延残喘的爬行，嘴里不停的吐着黑红的鲜血，蜿蜒了一地。

        爬着爬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靴子，他抬起头，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狠狠举起棒球棒，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头上。

        疼……

        蓦地，乔一在浓郁的黑暗中睁开双眼，猩红眸子里填充着血丝，像是被抛弃的孤狼，残忍又悲怆。

        呼吸困难。

        他垂眸，小糯米趴在他的胸前，睡的很香，乔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汗湿的双手轻柔放在小糯米的腰间。

        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如果可以，他会守护她一生，让她百岁无忧。

        此时此刻的另一间卧室，霍景琛满头大汗，承受着蚀骨的疼痛。

        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被活生生的剥开，好像每一跟筋被挑断，他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忍耐不住的最后关头，他蓦地松开拳头，筋疲力尽，手背无意间触碰到慕晚晚的小腹。

        他下意识要缩回来的那一刻，竟然感觉到了胎动。

        不知道是宝贝的小拳头还是小脚丫，一下一下的敲着他的手背，好像在和爸爸打招呼。

        霍景琛一滞，眼眶突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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