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旧时

沈竹安上的是镇子里的普通中学，离家又远了一些。新学校总是有新同学，人们总是在人生的某个特定的阶段遇到一些人，有些人会陪你走短短的一阶段，尽管再多不舍也会分别，有些人遇见了，却会奔赴一生。

        沈竹安从未意识到这些事情，十三岁的沈竹安年纪尚小，他只想着要好好学习，好好读书。

        教室里唧唧歪歪，大家都想认识新同学，交到一些好伙伴，沈竹安还是注意到，最后排的隐晦的角落，那人趴在课桌上，脸埋在双臂里。沈竹安看向他时正好两人对视，不过那人不经心地抬眼又移开了。沈竹安怔住了一会儿，至此一眼，他就认出他了。

        老师来之前的教室里十分热闹，盛黎森却安静地沉郁，沈竹安想，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但这么久了，他还能认出自己吗？一上去就说好久不见吗？算了算了。

        同学们排成长队体检，沈竹安站上去，护士姐姐说，“还可以噢，平时要多注意吃些高蛋白的食物，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沈竹安露出腼腆又青涩的微笑，点了点头。

        沈竹安有个小心思，他故意慢慢地走，还是等到了，听到护士姐姐的声音，“167，盛黎森。”

        哈，沈竹安貌似松了口气，在心底为这一厘米沾沾自喜，这该死的胜负欲哈哈哈哈。

        班里的李大壮体测完豪爽地一把搂住沈竹安的肩，“兄弟我180，比你高一个头还多，兄弟服不服哈哈哈，哎哎哎，你笑什么？我比你高啊！”大壮忽然被一道目光盯得脊背发凉，拿开搂住沈竹安的那只手挠了挠头，走开了，边走边反复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

        沈竹安穿着白衬衫，慵懒地单手托着下巴，阳光打在他微微泛黄的清爽碎发上，他慵懒的看着窗外，身形像一只白猫，盛黎森这么认为。

        05

        风扇呜呜的吹，橘猫小金哥窝在凉席上睡觉，妈妈艾玲听到有人喊，起身出去看，沈竹安放下碗筷，站在风扇前，掀开衣服一角，让风吹得白衬衫里鼓鼓的，小金哥没了凉风立刻翻脸，扒着凉席喵喵乱叫。

        “快把衣服放下来，受凉了要拉肚子的。”艾玲重新坐好，沈竹安又乖乖坐回去，小金哥全无睡意，跳出窗外，胖的看不见的小短腿凌空蹬了好几下，翻墙潇洒去也。

        “安安啊，森森在你们班里吧？”妈妈冷不丁问一句，沈竹安想到刚才来的应该是夏婆婆了。

        “嗯。”

        “森森的爸妈分开了，森森现在容易心情不好，不怎么跟人交流，夏婆婆担心他，把他接回来住了，咱们也帮帮他好吗？”

        盛黎森很让人心疼，沈竹安觉得很心疼。他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即使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友谊来弥补。

        沈竹安那天早早地去了教室，在盛黎森的桌子上悄悄地放了个苹果。等了好久看到盛黎森走进来，又装的若无其事地写作业。

        沈竹安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时不时地回头看。但苹果依旧完好得在原位放着，盛黎森像看不到一样无动于衷。

        沈竹安想，难道他不喜欢吃苹果吗？算了算了，不喜欢还是不要勉强了。

        哎呀嘿，怎么才能接近盛黎森呢？

        放学之后，沈竹安默默跟在盛黎森身后，两人之间隔着十三米的安全距离。

        沈竹安握着手中的苹果，跟着他走在草地上，脚下的野草沙沙作响，沈竹安暗自责备，自己也太怂了，自己这倒是在做什么？横下一条心快步追上去。

        他跟着盛黎森上了青石阶，在离盛黎森还有两个台阶远时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一角，盛黎森顿住，回头，此情此景，在幸遇桥的石阶上，他们又相遇了。

        盛黎森一双眼睛似乎要将他盯穿，沈竹安露出招牌式微笑，“你好，我叫沈竹安，我们是一个班的。”

        盛黎森收回视线又回到沉默的样子。

        人字形大雁从金粉色的天空飞过。

        两人坐在石阶上。

        “这个苹果是我放在你课桌上的，你为什么不吃？”盛黎森沉默不语。

        沈竹安脑袋突然灵光，狗屁，吃了才奇怪吧，莫名其妙的食物。

        微笑着露出一串贝齿，“我从家里拿的，洗过的，可以直接吃，给。”

        盛黎森没有反应，沈竹安耐着性子，“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毒，不信我这就咬一口。”一瞬间沈竹安真以为自己是骗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

        沈竹安果真咬了一口给他看，盛黎森这才慢吞吞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仍然不说话。

        沈竹安突然有一种男妈妈的自觉，怜惜道，“你要是喜欢吃，我每天都可以拿给你的，甜吗？”

        盛黎森点了点头。

        沈竹安无比宽慰。

        一年一度的劳动课，每个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菜地，班主任给每人都分发了一份种子，盛黎森接过种子在手心里认真端详。

        “这是油菜种子。”

        一个猝不及防的笑容映入眼帘。沈竹安微微笑着看着他，眉眼弯弯似清泉。

        “嗯。”盛黎森赶忙低下头去。

        夏天镇子的早晨没那么热，最开始在班主任的监督下大家都在认真地锄地，沈竹安也一样。

        快到了十点钟，天也热起来，蝉鸣得倒是欢快。

        沈竹安仰起头，任汗水顺着细白的脖颈滑进白衬衫里。

        “同学们干得怎么样了，都先歇歇吧，今天一天得时间呢！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班主任王老师乐呵呵地走过来。王老师实际上才二十多岁，是个毕业不久的斯文书生。

        大家都在旁边的小树林乘凉。沈竹安和盛黎森坐在一颗大柳树下。蝉鸣地惊人，像一首只属于夏天的庞大的交响曲。

        两人静静地坐着，垂下的柳枝像一个天然的门帘，沈竹安瞧着手边有一段柳枝，拿在手中瞧了一会，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从树上折下一段新的柳枝，交给盛黎森，“听说柳枝很好活，要不要试试。”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小溪边，沈竹安率先将柳枝插进湿润的泥土里，盛黎森睫毛微颤，也学着插在了附近。

        沈竹安随意往旁边一瞟，不远处扑通一声多了个身影。

        张大壮一腔热血扎进水里，甩着湿了的短发朝沈竹安这边喊：“兄弟来玩水呀！”而后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水里。

        沈竹安听到笑声回头，果然盛黎森在抿着嘴笑，沈竹安心情大好。

        这片湖水清澈见底。地下铺了一层的鹅卵石，像一个天然的游泳池。

        沈竹安：“要不要下去玩？”

        盛黎森：“我不会游泳。”

        沈竹安穿着衣服就跳了下去，游了几下，从水中露出头来，白玉般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把腿放下来，也很凉快的。”

        盛黎森照做了，双腿感受着清凉的湖水，沈竹安朝他身上泼水。玩的不亦乐乎。

        每天盛黎森的桌上都不断有新鲜的苹果。

        沈竹安总是没话找话，像只小鸟叽叽喳喳，盛黎森任由他说话，有时沉默有时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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