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 攻心

　　对于陈诗雨突然的两个称呼，前者上，空桑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毕竟，自己上一世跨越了明朝、清朝和民国。姚广孝，似乎是上一世的开端。


　　只是……兰若寺主持？

　　兰若寺？

　　那不是志怪小说《倩女幽魂》里的建筑吗？

　　虽然现实当中，也的确有兰若寺就是了。

　　空桑摇摇头，看了一眼赵悦呈。

　　后者心领神会，握着狼牙刀的手微微紧了紧，身上的杀气逐渐显露。

　　空桑看向汪酉潮：

　　“小潮，你还没恢复，先退后。”

　　“小呈，让一位大仙护着他一些。”

　　显然，空桑打算先将陈诗雨抓住再说。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陈诗雨并不意外，反倒是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嗯，不得不说，你们四人联手的话，我的确会很头疼的。”

　　“尤其是……刽子手。”

　　“你的实力我一直在观察，在众多婴鬼的怨念世界里，没有了刽子手力量傍身都能够手起刀落。”

　　“现在这种局面，呵呵……”

　　“所以，你们以为，我今天摊牌会没有压箱底的手段吗？”

　　说着，四周乃至整个工厂，竟然在这一瞬间开始震动起来。

　　剧烈的宛若五六级的地震，地面也开始出现一道道深邃的裂痕！

　　空桑等人连忙后退。

　　却见眼前的地面，竟不断隆起，一个个丘陵一样的山包之下，一道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空桑等人面前。


　　正是那些从第一人民医院掳过来的人。

　　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那些病人，所有人都呈现出一种宛若陶醉一般的笑容。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笑容带着一种没有人胁迫的满足感。

　　就仿佛……仿佛他们正在经历非常幸福的过程？

　　可是，他们的身体却瘫软着，就好像是植物人一样，明明有着呼吸，有着表情，却又如同木偶，完全依靠着一条条手臂粗细的藤蔓控制着。

　　细细看去，隐隐出血的部分，竟是被藤蔓刺入寄生！

　　空桑眼中寒意闪烁：

　　“你这是要用人质威胁吗？！”

　　“威胁？”陈诗雨眉头一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来，你们根本不了解八仙香所带来的魅力。”

　　“八仙香，乃是以不老草的提取物经过稀释之后产生的。”


　　“在不老草所营造的世界当中，他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注意，我说的是……任何！”

　　“或许，在你们看来，我给到他们的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是……你们不如亲自看看吧……”

　　说着，陈诗雨的身体竟开始分解起来！

　　连带着，在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个佩戴着鸟嘴面具的工作人员。

　　这些人的手中拿着一个个如同消防喷雾的器具。

　　“嘶啦……”

　　突如其来的墨绿色雾状物，瞬间笼罩四周。

　　众人虽然已经警觉，甚至屏住了呼吸，但这些雾状物却仿佛能够从皮肤的毛孔渗透一般。


　　随着一阵莫名的眩晕之下，那种仿佛介乎于梦境和现实的不适感，让人头昏脑涨。

　　……

　　“儿子，儿子。”

　　“起床了，要迟到了。”

　　有些陌生的呼唤声下，因为一阵轻柔的推搡，空桑醒了过来。

　　有些刺眼的阳光让空桑眨了眨眼，些许的晃神之下，空桑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这是一个面容身材有些丰腴的女人，从五官上来看很面善。

　　“儿子，怎么了？”女人不由道：“别愣着了，快起来了。”

　　“今天还要考试的，你忘记了吗？”

　　说着，女人便转身匆匆离开房间。


　　空桑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些许的偏头疼中，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开始变化。

　　“妈……妈？”

　　一时间，空桑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他穿好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自己的模样……似乎年轻了一些？

　　这是高中的时候吗？

　　空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脸颊，没有因为长时间战斗而留下的伤疤。

　　甚至，连打更人职介在手中留下的骷髅印记也不见了。

　　还有年幼时，因为那可怕的抽血试验，而在身上留下的狰狞伤疤，竟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仿佛……他在现实当中经历的各种悲苦人生的证明，全然消失。

　　“陈诗雨！”空桑眼神逐渐转冷：“你以为用这种幻术，就可以让我放过你吗？！”

　　然而，回答空桑的却只是一阵笑声。

　　“空桑，你不用着急给我下定义。”

　　“这个世界，不会害你的。”

　　“不老草是古朝鲜神话当中帮助活人的东西，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可以先出去看看。”

　　“等你看完了，要算账也不迟。”

　　空桑皱起眉头，转身打开了房门。

　　约莫八十多平的房子，装修布局并不是非常精致，但能看出布置的非常温暖，这是用了心的。


　　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餐桌前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男人看上去有种标准的父亲该有的神态。

　　有些严肃，有些一板一眼，但眼中对孩子的关怀却一点不少。

　　女人则笑着将热腾腾的早餐放到了桌上。

　　“空桑，快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了。”

　　这一刻，女人抬起头来。

　　注视着空桑的眼神，带着没有任何杂质的关心。

　　这样的眼神，让空桑心中一震。

　　他匆匆跑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自己的脸。

　　“呼……呼……”


　　空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就那么一瞬间！

　　就那么一个眼神！

　　自己……自己竟然想哭吗？

　　哪怕知道眼前的父母是假的，可是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又不似假的。

　　那种真切的感觉！

　　那种温暖的感觉！

　　就好像……好像会上瘾一样！

　　只那么一瞬间，空桑就感觉自己离不开那种眼神了。

　　随后，空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女人有些关心的问道：“儿子，你这是没睡好吗？”

　　“你的气色看上去很糟糕。”

　　“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也是，现在都高三了。”

　　“唉，你也别太逼着自己，爸妈对你要求没那么高，只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可以了。”

　　男人却笑着摆了摆手：“他也高中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你这个做母亲的，就别问那么详细了。”

　　“儿子若是不舒服，自己会和我们说的。”

　　说着，男人放下了手机上的新闻，给空桑剥了个煮鸡蛋，并将女人要递给空桑的粥给截了下来。

　　“你啊，今天可是高三模拟考。”


　　“这个时候让儿子喝粥，你是希望他考试的时候，脑袋一团浆糊吗？”

　　女人哑然失笑：“你这唯物主义的人，这个时候倒是迷信的很。”

　　“既然这样，我就做面条吧，一模考顺顺利利。”

　　说着，女人便又去厨房忙活了。

　　空桑低头看着碗里的鸡蛋，一时间红了眼眶。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就是陈诗雨给自己挖的陷阱。

　　可是……一想到自己高中的时候，因为举目无亲只能依靠一点政府的微薄补贴艰难生活时，空桑就不免感觉一阵酸楚。

　　那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点点滴滴，也在这个时候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清楚的记得，哪怕是高三最重要的时候，别家的孩子只要有能力，都是让孩子吃饱穿暖。


　　可自己……只能在楼下的老铺子里，购买一个五毛钱的馒头。

　　哪怕是最便宜的豆沙包子，他都舍不得！

　　午餐的时候，其余的学生要么是回家吃饭，要么就是将父母带来的便当去加热。

　　自己却吃着并不丰盛的食堂。

　　甚至于，为了节省生活费，别说大荤，就是有点油星的菜都不怎么舍得买。

　　因为这些节省下来的钱，需要买高三的辅导资料！

　　后来，包子铺的老奶奶觉得自己可怜，就告诉自己可以做一点猪油拌饭。

　　但是……正儿八经的猪板肉是很贵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去菜场跟老板要那些每日零星的猪下水！

　　然后，自己将这些下水带回家之后，炸出猪油。

　　但其实……这种下水猪油很腥很难吃，和正儿八经熬出来的细腻猪油完全是两个概念。


　　更不用说是一点香味都没有了。

　　可就算是这样的油，加一点盐，一点酱油，拌个白米饭，对当时的自己来说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餐。

　　空桑甚至记得，自己第一次弄出这种猪油的时候，欣喜的吃了两碗饭。

　　可或许是因为肠胃实在是经不住这样的饮食，反而是在当天拉了几次肚子。

　　至于鸡蛋……

　　那个时候的他，想都不敢想。

　　他也希望可以打零工补贴。

　　可是一来年岁不到。

　　二来，当时的学习压力太大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便又舍不得将时间都花费在打工上。


　　就这样……那个时候在高中，却还是被班上的一些混混看不顺眼。

　　他们拿走自己省吃俭用的钱，自己却连想要告状的家长都没有。

　　“嗒……”

　　一滴眼泪，顿时滴落在碗中。

　　男人一愣，连忙道：“儿子，你……你怎么哭了？”

　　“怎么了？”

　　“是不是班上有人欺负你了！”

　　“你跟爸说，爸跟你主持公道！”

　　空桑抬起头，红着双眼露出一个似是酸楚又似是开心的笑容。

　　“没有，爸。”


　　“我很好的……”

　　说着，空桑将碗中温热的鸡蛋放入口中。

　　第一次，空桑忽然觉得……原来一个鸡蛋也能够这么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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