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简以曦闻声回头，看见一张不陌生的脸——王司柏。

        她赌对了。

        二十出头的王司柏着宽松的白毛衣，神态慵懒悠闲地看着她。

        简以曦心底大笑，面上波澜不惊，她把视线落在画上，“他们的桌上只有四个菜，却有八个人，注定吃不饱，这是苦；一家人四世同堂，是甜；做饭的媳妇将最大的一块肉夹给了小儿子，其他孩子代表酸，媳妇是辣，泼辣。”

        “嗯。”王司柏略点头，又摇头，他怀着敬意深深地注视画卷，“范先生的画得细品，总能品出不少人生百味。”

        “酸甜苦辣，是人生四味，也是菜肴的四种味道，不过菜肴还有一味咸，不知道范先生会怎么画咸味呢。”

        “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王司柏陷入沉思，他盯着画上的人和物，倏忽之间有了答案，“这幅画画得有滋有味，不就是咸吗？”

        寓意于全局，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简以曦向王司柏投去敬佩的目光，“确实是个巧思，不愧是天才设计师。”

        被人认出来，王司柏先怔后笑，大方承认，“谢谢，不过这个是范先生的巧思，不算我的。”

        “如果有一个香水系列是酸甜苦辣咸，瓶身你会怎么设计呢？”说了这么多，是时候切入正题了，简以曦礼貌地询问，言语中带着讨论的意味。

        见惯大风大浪的王司柏瞬间明白她是来谈合作的，虽说他不喜欢别人在休息时打扰他，可眼前人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推测他会来这个画展，又在偌大的画展中“偶遇”了他，还能看出范笔先生的用意，面对这样志趣相投的人，他无法生气。

        王司柏说：“今天我只想认真看画。”

        简以曦知道自己来画展找他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冒犯，所以也设想过会被拒绝。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她便以为此行没有收获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无可奈何，“是我唐突了。范老先生的画寓意深长，是得一心一意地细看。”

        她的遗憾无法隐藏地显现在脸上，眼神却是非常尊敬地观着画卷，对画家的崇拜和感叹溢于言表。

        王司柏心下一动，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酸甜苦辣》，饶有兴趣地说：“不过我明天有兴趣研究一下酸甜苦辣咸怎么画，没准我也能有这种意味深远的作品。”

        事情峰回路转，他居然同意了！

        简以曦又惊又喜，长长的睫毛起起落落，她满怀希望地微笑，“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

        ……

        离开画展，简以曦一眼就瞧见把车停在门口的秦执风。

        他开着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带着墨镜，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搭在副驾，俨然一个纨绔子弟在等狐朋狗友。

        老板好幼稚啊！

        简以曦被逗笑了，狐朋狗友本友靠近车门，和纨绔子弟对话，“秦总，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人的声音，秦执风摘下墨镜，一脸惊讶地转头，好似没想到她也在这，“刚巧路过。正好，一起回去吧。”

        忍住嘲笑的强烈欲望，简以曦点点头，上了车。

        秦执风：“你就是在这里见王司柏吗？”

        “嗯，有希望，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敲定。”

        “他怎么样？”秦执风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指哪方面？

        简以曦听得一头雾水，想起中午老板对王司柏的敌对状态，她试探性地回答：“他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嗯。”秦执风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眼眸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能人云亦云，夸大他了。”

        如果继续这个话题，总感觉很危险。简以曦迫切地需要转移注意力，她看了看表，“都快五点了，我一下午没吃东西，有些饿，这附近有家店的糕点挺好吃的，一起尝尝吗？”

        潜台词：不想回万执加班。

        秦执风本来就是想和她一起吃饭的，这提议正合心意，“好。”

        片刻后，两人停好车，走向芝官楼，却在看见店面的时候脚步一顿。

        太多人了。

        现在是饭点，附近又有一所大学，学生们下课后将芝官楼围得水泄不通，芝官楼店主养的小柴犬平时最喜欢跑进跑出，现在都安静地趴在店旁边的石子路上一动不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显然无聊至极，又无可奈何。

        “我们……走吧。”面对眼前的盛况，简以曦识趣地建议离开。

        她蹲下来摸摸小柴犬，小狗闻到熟人的气味，尾巴摇得飞快，在简以曦身边欢快地绕圈圈，还跳起来用前爪勾她，似乎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抱抱。

        可她马上就要走了，就不伸手抱了，怕舍不得。

        看小柴犬亲昵无间的样子，秦执风问：“你之前经常来吗？”

        简以曦笑笑，看着前前后后的人，“我前几个月才从旁边的阳城大学毕业。现在这些全是我的师弟师妹呢。”

        听到这番话，秦执风好奇地环顾四周的大学生，他们有的成群结对，一行人说说笑笑，有的孤身一人，带着耳机散漫悠闲地走在路上，无一例外都洋溢着青春恣肆。

        有些恍惚，有些羡慕，秦执风说：“他们看起来很开心，大学生活应该过得很快乐。”

        “大学嘛，都是象牙塔，又没有家长管，又不会经历社会的险恶，怎么过都是开心的。”简以曦回忆起自己曾经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无比怀念，不过她现在的生活是她选择的，为了梦想而奋斗，并不必从前差。

        “我都是跳级读书，往往同学还没有熟络，就变成高年级的学长了。”秦执风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对哦。简以曦想到，按照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秦执风应该才读大二呢。她临时起意，“我带你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吧！”

        她俏皮地眨眨眼，背手往后倒着走，“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体验馆，就是小吃街！”

        ……

        小吃街就在几百米外，他们很快就走到了。

        食物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秦执风有好几次都心动了，想停下来，简以曦却步履不停，她有特定的目标，对其他东西视若无睹。

        最终，他们在一个手抓饼摊前停下，眼前是一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三轮车，这方寸之地被老板的的热情和饼的热气包围，成了一方独特的小世界。

        大爷正在给学生摊饼，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抬头一看，眉开眼笑，“呀，你回来啦！”

        “是啊，我特地回来吃你的手抓饼，在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简以曦抬高了声量，笑着对大爷招手，就像回家一样。

        大爷问：“照旧吗？”

        “嗯，两个！”简以曦习惯性地回答，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她还没问秦执风要吃什么，擅自做主不太好。

        她仰头看他，秦执风瞬间就明了她要说什么，他点点头，“和你一样。”

        这就好，省却许多麻烦。

        简以曦嘻嘻笑着，给秦执风解释，“这家大爷是自己手工做的饼，煎起来的那种花生油香，可馋人了；沙拉酱也是他自己调的，和鸡蛋啊什么的放在一起，就是绝配。”

        秦执风嘴角不禁上扬，他近来总是听见这样的话，“你倒是很懂得吃。”

        “民以食为天，懂得吃多好啊，每一顿都是开开心心的，胃也舒服人也畅快。”简以曦歪着小脑袋，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爷摊饼，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她忽然觉得老板好像是在质疑她的味觉，皱起眉头严肃地问：“我之前推荐的不好吃吗？”

        刹那间，这方小天地凭空生出几分怒气，压得人瑟瑟发抖。

        “没有，绝对没有。”秦执风马上识相地认错，“你推荐的全都很好吃。”

        这还差不多。简以曦撇撇嘴，要是再叽叽歪歪，以后就不带他去吃好吃的，让他自己啃工作餐去。

        两人说话之间，大爷把饼做好，“以后常来啊，看见你这个小姑娘心情就好得很。”

        简以曦哄大爷：“我是因为看见大爷才笑嘻嘻的，只要一想到能吃这么香的手抓饼，心情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哈哈哈……好好好……”

        “我走啦，大爷再见！”

        挥手告别后，他们拿着两个塑料袋走出来，简以曦边走边将包装打开，迫不及待地想咬上一口，在饼快到嘴边的时候她却不动了。

        红辣椒的香气冲进她的鼻子，引人垂涎。

        但是她这几天来月经了，不能吃啊！

        心中的小人捶胸顿足，她十分痛苦地把塑料袋重新包好，懊悔不已，刚刚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

        被美食冲昏头脑的后果就是没有得吃……

        秦执风看见她奇怪的动作，“怎么了？”

        “我这几天上火，不能吃辣的。”简以曦抿着嘴唇，懊恼地说，头都快耷拉到胸前了，“你赶紧趁热吃，这个很好吃的。”

        但她这个也不能就这样扔掉，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冒着剧痛的可能吃掉，简以曦瞥见熟人，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指着天桥底正在拉二胡的盲人，“我不能吃这个，但是可以给他吃啊，也算是做件好事。”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过去，将手抓饼放在盲人的手里，“我买多了手抓饼，吃不完，这个给你吃。”

        秦执风眯起一双丹凤眼，不假思索地走了上去，将手抓饼放在盲人的另一只手，“我这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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