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沈稚呼吸倏地窒住，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先一步匐跪在了石岩上紧紧地拽住他。

        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季羕脚下没有支撑，整个人悬在半空，她单手拽得有些吃力。

        季羕手使不上劲，手腕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你给我抓紧点，别松手！”沈稚大喊。

        “我……手上没力气！”季羕艰难地想抓紧，但还是于事无补。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完全脱离自己的掌心，沈稚顾不上那么多，出于惯性，她另一只撑在岩石上控制平衡的手下一刻猛地伸过去再次拽住他。

        刚握住他的手腕，沈稚的身体不出意料的失去了平衡，她被季羕的体重一带，膝盖磕在石头上，还来不及反应，两人就这么直直地摔了下去！

        危急时刻沈稚快速摸到一根缠绕在石岩壁上的粗藤，一口气把藤条缠在自己的手间，手掌往下滑了几寸才堪堪稳住。

        沈稚的手心直接被藤蔓粗粝的表皮磨破了，疼痛刺的她手臂一麻。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藤蔓因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开始一寸寸地崩断开来！

        崩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沈稚咬牙，完了……

        坠地的疼痛如期而至，但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痛苦。沈稚骤然睁眼，看到了头顶漆黑的石岩影子。

        看样子，她们只是摔到了坡下的坑洞里。沈稚松口气，幸好没有摔下山崖。

        因为沈稚的坠地处长了大片的灌木，身体减少了冲击并没有受什么伤，她缓过神快速坐起来，连忙去寻季羕。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沈稚看不见人影，便喊他：“喂，你还在这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几声微弱的喘息。

        “你摔到哪儿了？”听他声音不对劲，沈稚循着声摸索过去。

        季羕的上身并无大碍，但下身左脚的踝骨处刚好撞在石头上，剧烈的疼痛从脚腕传至全身，疼得他弓起身子，浑身直冒冷汗。

        沈稚找到人，顺着他的手，确认了他受伤的位置。

        在黑暗中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处，下一刻沈稚的手臂被猛地拽住。季羕咬牙忍过一阵剧痛，声音带着痛苦的战栗：“别……碰腿！”

        “皮肉没事，没出血，可能是伤到骨头了。”这种情况沈稚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晚间的山林野兽层出，动物的嗅觉敏感，如若出血了，血腥味难保不会把它们吸引过来，这样两人的处境只会更加困难。

        天黑透了，她身上没有带火折子之类的照明用具，一个人出去还好，带上一个伤患，难以保证安全。

        沈稚快速思索着对策，这时寒风略过后脖颈，她耳尖一动——狼嚎由远而近，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连忙捂住季羕的嘴：“嘘！”

        季羕也听见了声音，只能咬紧后槽牙让自己呼吸声轻下来。

        等狼嚎声逐渐远去，沈稚松开手，这才发现，他已经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这要是等到明天，这人怕不是半夜就能撅过去。

        沈稚打定主意，伸手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过来：“别睡，等会我背你出去，你忍着点疼。”

        季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在沈稚托着他的腿把他背起来的时候，他还是疼得差点晕过去。

        “眼睛睁大点！”沈稚压低声喊他。他要是这时候晕过去，全身的力道栽在她身上，两人恐怕连这坑洞都出不去。

        眼睛适应黑暗后能看到一些坑里的情况。顶上洞口不大，但比较高，没有着力点的话沈稚不能一次性跃上去，只能找壁上垂落的藤条。

        一根藤条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沈稚就把三根藤条缠绕在一块，缠好后用力扯了扯，确定不会轻易断开后，她才尝试着攀上去。

        “你可得抓紧了，摔回去我不会再下去找你的。”

        季羕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轻声应她。

        攀爬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出了坑洞后，抬眼就能看到天上挂着的弯月。

        清清冷冷的月光映在两人身上。

        沈稚问他：“还醒着么？”

        “嗯……”气若游丝的声音。

        “那就——！”沈稚话说到一半紧急闭了嘴。

        兽类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她微微侧过身，借着月光看到了对面石岩上突然出现的虎视眈眈的狼群。

        狼群并没有发出狼嚎，它们低伏在地上，露出尖牙，是捕猎的状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稚不知道是什么把它们引过来的，她余光看着四周的路径，慢慢往后退，冷静的脑子快速飞转算好逃脱的路线。

        季羕看到那几只狼，半阂上眼帘：“你放我下来。”

        他的身体太糟糕了。

        “闭嘴！想死也不是现在。”沈稚直接驳了他，“你身上的肉就那么点，够这些畜生几口啃的？”

        沈稚冷笑：“几只狼怕什么，就算是老虎我也能把你带出去。”

        “抓紧了！”慢慢退到自己预想的位置，心中倒数几个数后，沈稚纵身一跃，瞬间跳开狼群的捕猎圈。在那一刹那，岩石上的狼群也同时跳了下来，紧随其后！

        沈稚是山上野大的，没有被几只狼吓退的道理。

        她脑海中的路线规划得很清晰，只要半路不出什么意外，完全可以甩掉它们。

        沈稚一路绕，绕到一个岔口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双幽绿的眼睛。

        她紧急停下动作。

        “……”乌鸦嘴！

        前后夹击，真是小看这些畜生了。

        沈稚没时间多想，马上从侧边穿出去，边跑边重新谋划起路线。

        风声猎猎，刮得人耳朵生疼。

        狼群比想象中来的多，这样纠缠下去体力会先被耗光。

        沈稚快速权衡一番，就近找到棵比较低矮的树，纵身一跃，跳到了略微粗壮的树干上，紧接着她又连上好几个枝干，看到树下的狼群聚在一起，却爬不上来时才停下。

        狼群见猎物上了树，在树下转了几圈后纷纷嚎叫起来，而嚎叫声引来了更多的狼。

        “看来今晚要在树上待着了。”沈稚叹气。

        季羕：“你先放我下来。”

        沈稚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你腿受伤了站都站不稳，掉下去我可捞不住你，等狼群走散了再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不知道受伤的腿是已经没知觉了还是好了一些，没有刚才那般疼得无法忍受，季羕的精神勉强撑起来了一点。

        “这狼何时会走？”

        “捕不到食物，它们饿狠了就走了。”沈稚听他的声音不像刚才的那般虚弱，笑他，“一圈跑下来，你的腿不疼了？”

        “还好。”

        他的身子脆弱成这样，沈稚不敢轻信，挪动的时候还是尽量小心不碰到他的腿。

        “我可救你两次了，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可得记得报恩多报几次。”紧张的氛围一解除，沈稚又开始轻快地抬高了自己的身价。

        “报恩？”季羕从没欠过别人的恩情，他敛眉，过了半晌问她，“你想要什么？”

        沈稚随口一说，倒没想到他会认真地回问，于是便好好想了想。但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人就只有脸长得好看！身体脆弱的像瓷器，动不动晕倒不说，重点是脾气还臭！

        先前消散的恼意仿佛又回来了，沈稚撇嘴，一顿瞎扯。

        “那就先给我磕三个响头吧。”

        季羕：“……”

        ……

        夜过三更，树下围着的狼走了几只，还剩三四只在守着。

        沈稚的眼睛有些干涩，她眨眨眼，看到远处突然隐隐露出了亮光。

        怕自己看错了，她眯起眼，发现远处的确是火把的光！

        沈稚瞬间激灵起来，摇摇背上的人：“看，有人来了！”

        而身后的人却没反应。沈稚一怔：“睡着了？”

        她侧过脸，这才看到季羕的脑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双手也无力地攀附在她肩头。

        沈稚叹气，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晕。

        火光越来越近，狼群听到动静，龇着牙怒目望向前方，但是周遭的黑暗逐渐被驱逐，它们在树下转了几圈，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不远处传来沈稚熟悉的嗓音。

        “前面好像有动静！”

        “走，去看看是不是沈稚那丫头！”

        沈稚差点在树上蹦起来，她高兴地大喊：“陆叔叔，我在这儿！”

        陆向迎举着火把的手一顿，忙向身后道：“大哥，人在前面，听到声音了！”

        很快沈应便带着人走到了沈稚所处的树下，他抬头看到她：“……”

        “胡闹！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沈应的脸在火把下明明灭灭，沈稚瑟缩了下脖子：“爹，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下去。”

        沈应简直是想把她拎下来揍一顿：“大半夜不回家在山里乱跑，又被狼群追上了树，你还有理了！”

        “我……我是有原因的！”

        父女俩相互僵持着，陆向迎见人没出什么事，笑着出来打圆场：“稚丫头快下来，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再不回去她可就要生气了。”

        听到她娘还在家等着，沈稚一改方才讨价还价的态度，不敢拖时间，连忙背着人跳下去。

        在树上的时候她的半身都隐在了叶子里，沈应等人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等沈稚平平稳稳地落到地上，一众人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陆向迎：“稚丫头，你这是？”

        迫于沈应目光的威压，沈稚只能实话实说。

        听完事情原委，沈应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沈稚往陆向迎身边挪了挪，率先认错：“爹，我错了！”

        陆向迎叹她：“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事都敢做。”

        沈应沉声：“你给我过来！”

        沈稚慢慢走过去：“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你娘回去怎么收拾你！”沈应被她气的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她背上晕过去的孩子，沈应虽然生气，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让沈稚先将他带回山河林。

        回到沈宅后，前厅等着的萧胜秋满脸担忧地检查了一番沈稚，发现没出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

        见她带回来的孩子脸色着实不好，萧胜秋于心不忍让他来回折腾，于是就收拾了间客房出来让他今夜先宿着。

        沈稚正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结果第二日她便发现自己被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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