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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沈稚想着巷子里的事出神,漫不经心地走在街上。

        杜若衡站在她旁边与她细数着自己近来学成的招式,沈稚时不时地应他一下。杜若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未开口问她,肩头就被匆忙跑过去的行人冲撞了,他脚步踉跄一下,上半截身子压在了沈稚肩上。

        沈稚瞬间回神,但还没来得及扶住他,他的肩膀就已经用力地撞到了自己,且恰好压到伤口,她眉头皱了一瞬,片刻后稳住了他。

        杜若衡急忙站直:“抱歉,有没有撞疼你?”

        沈稚语气轻松:“不碍事,我哪有这么弱。”

        “那就好。”杜若衡松了口气,眼珠一转,“这衣袖……”

        “怎么了?”

        杜若衡目光放在她的手臂上,看见了不少黑点,若不靠近细看,他还没发现。

        “没什么。”杜若衡摇摇头,可能是被什么水渍溅上的,自己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了。

        沈稚没存疑,这时季羕走过来,状似无意地看了杜若衡一眼,又很快收回:“前面有梅花酥。”

        她手中的那份早就在打斗的过程中丢了,季羕一提沈稚立刻望去:“在哪里?”

        ……

        冬日里的黑夜来得快,沈稚买好梅花酥便顺带送杜若衡回杜府。

        来到杜府门口,沈稚示意他进去就好,不必送他们。

        杜若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触上沈稚的左臂唤她。

        “要不要见见我娘?”

        沈稚看了眼天色:“今日太晚了,下次再跟伯母聊。”

        杜若衡掩下眼里的零散失落,但仍不忘将嘴角扬起来:“那便下次。”

        沈稚应了,与他挥手道别。

        见他们走远,杜若衡才叹气,沈稚总是突然的出现,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沈稚每次都是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在城内,他之前还派人去野郊碰运气寻人,但寻了大半的人家,也没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是住在野郊的哪处。

        还不如直接问了,杜若衡懊恼地抬手想敲敲自己的脑袋,但在手抬起的那一瞬间蓦地怔住。

        食指与中指的尖端,不知道从何处沾了少量的红。

        他将指尖放在鼻间嗅了嗅,闻到了微弱的血腥气,他想到刚才触碰到的沈稚的手臂,脸色骤变。

        她是受伤了吗?

        杜若衡快速朝他们走的方向跑去,但为时已晚,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又想到方才自己瞧见的沈稚袖子上的斑驳黑纹,内心越发着急,那肯定不是袖子上本有的花纹,血浸在深色的布料上,凝成的就是黑色!

        他又走出去一段路,但还是不见人影。

        杜若衡停下步子,内心逐渐由着急变为犹疑,既然沈稚受伤了,为什么要隐瞒?

        从袖中的黑纹便能看出,失血的量并不少,这……

        杜若衡把手掩进长袖中,看向城门处方向。

        已经走远了的沈稚没发现自己的伤口又裂了。伤口本就疼,加上她隐忍惯了,并没有及时察觉到问题。

        一直走在她身边的季羕却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走路慢下来,沈稚在他旁边也自然的慢下来,李正与沈游走在前头,偶尔会回身催他们走快些。

        等回到山河林,白日落幕,苍穹披上了黑衣。

        沈游来回蹦得腿疼,一到沈宅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稚在半路才察觉到手臂的不对劲,正要与季羕分开,然而脚只踏出一步便被他捉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腕往偏院的方向走去。

        沈稚稀里糊涂地被他拉进房间,还来不及疑惑就见他又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盆干净的水。

        她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手上的伤口裂开了?”

        季羕关上门:“我的鼻子还能用。”将木盆放在桌上,他试了试水温,“把袖子弄上去。”

        疼痛可忍,沈稚毫不紧张。

        她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嬉皮笑脸道:“云淅,男女有防啊。”

        “少贫嘴,这不是一码事。”季羕神色淡淡。

        沈稚耸肩正色,义正言辞:“行嘞——我这就动手。”

        伤口在手肘上面一寸,沈稚卸了护腕撩起半截衣袖,原本干净的纱布又被血糊住了。

        她用嘴叼着袖口,另一只手去解纱布的结,但奈何那大夫可能眼神不灵活,愣是打成了死结,沈稚单手不好操作,解了好一会儿也没解下来。

        季羕被她猩红的手臂刺得眼疼,闭眼缓了缓,才转身去拿了把剪刀。

        他将凳子移到沈稚身前,她很自觉地停下动作。

        季羕白皙的手指在触碰到纱布的瞬间就染红了指头,鼻尖的血腥味让他胃里不断翻腾,他隐忍得连手都微微发颤。

        他永远都厌恶鲜血的味道。

        沈稚见他额头开始冒汗,便要接过他手里捏着的纱布,不让他勉强:“我自己来,你累了就先歇着。”

        季羕胸口高度起伏了几遍平复下来,捏紧的指尖没有松开。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强硬地将思绪回到正轨,没让她动手。

        沈稚:“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季羕随手扯了个借口:“有点热。”

        沈稚:“……你好歹找个像样的借口。”

        她一年都没见过他因为太热而流汗的时候,何况现在还是寒冬腊月。

        沈稚倾身上前就要去探他的额头,手刚伸出,就见自己掌心沾了血,她顿了顿,只好作罢。

        季羕已经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了,只剩最后接触皮肤的那一层。

        他轻轻地揭开一点,沈稚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季羕手顿住:“疼?”

        “利索点直接扯了。”沈稚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

        季羕没听她的,用手掬了一点水浸湿纱布,动作做到最轻,慢慢揭开。

        伤口全数暴露在空中,周边表皮被血泡得微微发皱,皮肉绽开,可谓是触目惊心。

        季羕见到她的伤口唇线压深,他没想到会伤得那么严重。

        沈稚用没沾上血迹的食指戳在他额头,迫开他盯着伤口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别光顾着看,有药吗?”

        “有。”季羕把尚捏在手里的带血纱布扔进盆里,清澈的水瞬间染红。

        他从腰间掏出大夫给的创伤药,把伤口周边处理干净后,再慢慢均匀地撒了上去。

        沈稚右手托腮,忍着疼没再哼出声,她全程垂着头,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用无声的目光描摹着季羕的眉眼。

        她很少这么安静地看他,他近几年长开后皮相更是精致,走在人群中也容易招惹人视线,不再稚嫩的脸渐渐英挺,有了不同的味道。

        他食量不大,总是吃那么一点,所以脸颊边的那点凹陷总是补不回来,脸上稍微红润颜色多一点的地方也只有唇瓣了。

        哦,还有别的。

        沈稚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弯——他皮肤白,脸红起来格外惹眼。

        想着有趣的事情,她的目光从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在那微抿的唇瓣上,她渐渐出神。

        这神拐出了岔,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话本里常有的描述——轻触之,唇瓣柔软,甚为惑人。

        沈稚眨眨眼,嗯……确实惑人。

        内心开始莫名鼓噪。

        季羕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她的手上,对她肆意的视线毫无察觉。他缠纱布的动作很轻柔,等打好小结,他没预兆地抬头,直接撞上了沈稚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

        目光灼灼。

        沈稚托腮的手紧了紧,心跳突兀的漏了一拍。

        她很快将心跳压回往常速率,骤然转移视线太过古怪,于是就没挪开,厚着脸皮继续与他对望。

        季羕:“……好了。”

        沈稚自然地低头放下袖子。

        季羕用帕子擦干自己手上的水渍欲言又止,神色晦暗。

        “刚才看什么这么出神?”

        沈稚在扣护腕,脑子没来得及设防,话脱口而出:“除了看你还能看什么。”

        “……”

        她话落嘴才反应过来。

        “你在我面前倒是敢说,也不怕我误会。”季羕内心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的脸还能吸引到她。

        她口无遮拦惯了,在他面前这般说就罢了,如若在别的男子面前还那么直白……

        季羕瞬间端起脸:“在我面前胡乱说便罢了,在别人那儿不行。”

        沈稚瞧他神情有趣,明知故问:“为什么?”

        “于礼不合。”

        全部的礼法教条中沈稚能漠视一半,她压根不把这句于礼不合放心上,笑得不怀好意:“你的意思,我能在你面前随意胡言乱语了?”

        她的重点向来爱抓歪,季羕张嘴又闭上,不出意料的耳根处晕上了薄红,好在火光离的远,没让他的情况落到沈稚眼里。

        否则她狼一般的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站起来,抖出清冷的音线。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故意高叹:“真可惜。”

        季羕被她叹得心神微乱,耳根的红晕有压不住要蔓延的趋势,他抬腿便走,结果步子勾到了蹬腿。

        “?!”沈稚的动作几乎在季羕倒下的那一瞬间就动起来了,她迅速冲过去先用右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同时为了保持平衡,左手下意识地摸上桌子,却抓到了木盆的边沿。

        季羕天旋地转,下一刻脑袋撞到柔软,他眼睛里映出了沈稚突然放大的脸庞,两人的鼻尖只隔了几寸的距离。

        他瞳孔一缩,呼吸倏地滞住。

        然而三秒后——

        木盆被撑翻,哗啦的一阵水声,两人被兜头浇了半盆已然冷却的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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