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池上诗存

许许多多的人都从看台上跳下来，和芭蕾小熊手拉手，围着篝火，伴着手鼓，踢踏着步子。

        周尔从坐着变成蹲着，手扶住栏杆，准备往下跳。

        下一秒，出乎意料地，面前的小熊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手臂一用力，周尔整个人腾空。

        周尔下意识惊呼，往下看，整张面孔暴露在恍惚的火光下，发丝也镀上一层流光。

        周尔还来不及站稳，脸就埋进熊宽厚的胸膛，周尔呼气，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熊的身上是一股夜间蔷薇的味道，目眩神迷。

        此刻没有人看他们，徐戚早已溜之大吉。

        人群的欢呼，火焰的炸开中，高大的小熊抱着少女，像久为传颂的童话。

        待周尔的呼吸变得平稳，靠着的胸膛突然震颤起来。

        小熊里面发出了低哑的笑声，“我们走吧，去看真正的惊喜。”

        它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隐隐约约的少年脸，由于背光，周尔只能看见少年高挺的鼻梁的轮廓，还有一双笑意肆意的眼睛。

        周尔微张着嘴，来不及思考“真正的惊喜”，来不及问今天的游乐园之行。谢昇把小熊头套套在周尔的头上，周尔头身不平衡地晃了一下，大大的脑袋衬得她身躯更加娇小，反而谢昇摘了头套，臃肿的服装衬得他肩宽头小。

        谢昇垂头认真整理了一下周尔的头发，整理完，从上到下看一遍，他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真可爱。”

        说完谢昇就拉起周尔的手，朝出口跑过去，少年的步子不大，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鼻子嘴巴眼睛都拼成了少年意气。

        谢昇跑着不停，周尔看到游乐场里有共享单车，喘着气，说出的话连不成句子，“谢……谢昇，那边……那边有车。”

        谢昇停下来，转头看着周尔，他也喘着气，但是笑个不停，他弯腰平视周尔，看着她，“周尔，感受到我的开心了吗？”

        周尔看着那双发亮的眼睛几乎要晕过去，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谢昇一把蹲下，从下面把周尔顶到他的肩上，手牢牢抓住周尔的小腿。

        周尔慌忙扶住头套，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开阔了，手底是少年软软的头发。

        谢昇不跑了，他平平稳稳地走，周尔看到路边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甚至还有人拍照，谢昇一点都不生气，甚至扬起眉毛，笑得张扬。

        周尔看到路边的风景逐渐从钢筋铁骨变成寂静的田野，偶尔还有出声的蛙叫。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蛙声一片。

        知道谢昇停下，周尔才发现这是她的家。

        谢昇把周尔放下来，把她的衣服抚平，取下头套，看着她闷红的小脸爱怜地碰了碰，笑着说：“不要眨眼。“

        谢昇跑到角落不知道按了什么，整个院子突然灯火通明，周尔下意识想眨眼，但是想到刚才他说的话，忍住了。

        四周都被挂上了彩灯，周尔惊讶，她似乎看见灯的旁边开出一节节花来，她不自觉凑近。

        凑近一看，才发现彩灯的旁边挂着一节节的花朵，有馥郁的铃兰，也有醉人的郁金香，也有纯洁的玉兰，一圈下来，没有重样的。

        谢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旁边来，低沉开口，“不知道你喜欢神什么花，也不知道用什么花来形容你，因为你这一朵就在我心底开得百般绚烂。“

        周尔睫毛颤了颤，没接话，她把视线移到其他地方，才发现原本光秃秃的花圃被种上了满片的红色蔷薇，沾着水，周尔都能想象少年弯着腰一朵朵栽下的样子。

        “樱桃花，一只两只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窣破罗裙红似火。”

        谢昇的目光几乎淌出水来。

        “你穿红裙一定就像蔷薇一样。”

        少年似乎喟叹一声。

        周尔似乎毫无反应，一步步朝门口走去，门口的邮箱被换了新的，刷上了色彩鲜艳的油漆，门牌也被换成了“周尔”。

        周尔打开邮箱，里面是一叠崭新的纸。背后的谢昇偷偷红了耳朵。

        “西面两百米出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都是小动物形状的，但是没有一个比你可爱。”

        “隔壁的阿姨是一个空手道教练，她一定很乐意教你这样美丽的女孩保护自己。”

        “东面五百米处有一家草莓采摘园，都是免费的。”

        “对面有一座公园，有小天使雕像，还有蹦蹦床，小时候的你一定很喜欢。”

        ……

        周尔一张张看完，几乎涵盖了周围八百米的所有建筑，他甚至怕她找不到，还画了路线。

        周尔慢慢转头看向谢昇，她的眼里空空的，抓着纸的手指用力。

        谢昇看着这样的眼神心里一痛，他在准备这些的时候其实很害怕周尔讨厌他改变了她的生活。

        “你放心，里面我进不去。”

        谢昇嘴巴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周尔回神，急忙低头，慌张地找钥匙。

        “快进来把衣服脱下来吧，很闷的。”

        周尔垂头，长发遮挡面容，看不清神情，只能隐约看到咬得发白的嘴唇。

        谢昇也没说话，他其实准备表白的，但是他心疼极了周尔的反应，可是他的内心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名正言顺地对她好。

        谢昇坐到沙发上，郁闷得看着桌上做了笔记的文言文。

        周尔突然抱着一个箱子放在了谢昇面前。

        “谢昇，看时钟。”

        谢昇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

        “九、八、七、六、五。”

        周尔轻轻的声音响起来。

        谢昇看着马上十二点的钟，脑袋里努力想有什么特殊的日子。

        “四、三、二、一。”

        周尔打开箱子。

        “谢昇，生日快乐。“

        谢昇的脑海里仿佛有烟花炸开，他愣愣地看着周尔。

        他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父母面对他找不到话题，向来只是在角落里添上一件礼物，至于徐戚和其他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也没说过。

        箱子里面有那件裙子，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数学史料。

        周尔心虚地移开视线，她偷偷从小皮箱里偷拿了几本送给谢昇，虽然于理不合，但是谢昇写起数学的样子真的是，郎艳独绝。

        周尔深吸一口气，还是犹豫地从背后拿出那本书。

        “谢昇，这本书送给你，你要吗？”

        赫然是那本《池上诗存》。

        谢昇一下子笑起来，“要要要。”谢昇一下子接过书，没看见周尔松口气又复杂的眼神。

        谢昇正准备翻开。

        周尔开口了。

        “谢昇，好好学数学，写起数学的你真的很迷人。”

        临到最后，周尔的神情终于有一种软化的样子，她笑得眷念，心里胀胀的。

        谢昇抬头，正准备臭屁一句。却看到周尔的身体逐渐虚化起来，谢昇的脸一下子苍白，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说什么。

        “谢昇，不必难过，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教会你生活。”说到这里，周尔不好意思地笑笑。

        “虽然我也不是很会生活。这里就留给你了，真可惜，我还没好好看看那些花。”

        谢昇张大了眼，眼泪划下。

        “对不起啦，我怕听到你说话我就有点舍不得，就一点。”周尔笑着，眼底湿润。

        “桌上的翻译帮我交给林戈吧，他可真负责，希望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帮手。”

        周尔的身体几乎透明，最后挥了挥手，做了个口型，“天才。”

        谢昇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颓废地躺在沙发上，他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翻开手中的书，封皮上画着熟悉的人影，还有那句“冀君与埃拉托斯特尼比肩。”

        谢昇手指摩挲着，竟笑了起来。

        “没了你，什么叫生活。”

        呢喃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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