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祈宁十六年，六月初二。

        京城天都，公主府。

        江姝一大早便梳妆好，带着贴身丫鬟春兮和烟夏坐上公主府的马车，进宫向昭华宫驶去。

        昭华宫是先皇后的寝宫，自从先皇后亡故，德全帝还是将昭华宫的摆设布置按照先皇后生前的模样保存着，也留着先前昭华宫侍奉先皇后的两个宫女，在这里日常打扫着。

        江姝是大祈唯一的嫡公主。

        今日江姝发间戴了只牡丹的小玉簪，鲜少的没有穿朱色的裙子，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烟罗裙，没有什么复杂的纹饰，只是与众不同的是，这件裙裳的面料中杂糅着银蚕丝，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简单日常却又不失尊贵。

        马车停在了昭华宫门外，两位宫女在门外相迎：“奴婢见过公主。”

        两个宫女一个高些，一个稍矮，江姝记得高些的叫小芊，性子比较活泼，稍矮的那个叫小芸，性子倒是闷闷的。

        江姝常常来这里，对于这里她是很熟悉的。

        江姝下了马车，摆了摆手：“不用多礼。”

        身后的碧衣丫鬟春兮撑开了伞，“公主外面太阳大着呢，先进去吧。”

        江姝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丫鬟们跟在后面。

        来到正殿，那两位宫女在布置着茶水，江姝坐在偏座上，烟夏在身后摇着扇子，江姝喝了口茶，便招呼那两个宫女到面前来。

        先皇后徐微不是喜欢奢华的人，昭华宫的正殿布置的也很素雅，没有什么金银装饰，檀香木的柜子上摆满了盆栽，即便是江姝这种不懂花草的人，也是能看出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十分珍贵的。

        徐微生前很喜欢养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小芊小芸，你们两个在我母后生前是在昭华宫做什么的？”

        江姝先前来这里都是随处走走看看，还是第一次问这些。

        只因为前几日江姝布在昭华宫的暗卫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这昭华宫里有她一直忽视的线索！

        是真是假，今日一探便知。

        “回公主，奴婢和小芸先前是昭华宫的二等宫女，负责一些日常的杂事。”回答的是小芊，“后来娘娘走了，便只剩下奴婢和小芸留在昭华殿打扫打扫，照顾这些娘娘生前喜欢的花花草草。”

        江姝沉思了会，又问道：“你们还记得我母后生前昭华宫里宫女们的安排吗？”

        小芊在原地想了想，才道：“回公主，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小环姐姐，昭华宫一共有十名宫女，一名一等宫女，四名二等宫女和五名三等宫女。一等宫女和小环姐姐一起贴身照顾皇后娘娘，像我和小芸这样的二等宫女都是在昭华殿内做日常的杂事，三等宫女不得进入殿内，一般在殿外做着粗活。”

        江姝闻言点了点头，“那你们还记得母后那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小芊皱了皱眉头，尽全力的想了想，摇了摇头：“皇后娘娘生完太子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一直都在卧床静养，偶尔会起身在昭华宫的小花园里散步，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那这十名宫女，有多少是原来母后从徐家带过来的？”

        “除去小环姐姐，便只有二等宫女里面的我和小芸。”小芊说的诚恳，“皇后娘娘待奴婢很好，娘娘是个好人。”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芸突然开了口，“公主，奴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虽然算不上异常，但是奴婢觉得有些奇怪。”小芸咬着嘴唇，有些犹豫，待得到江姝的准允后，才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是在一日下午收到了徐将军的家书，那几年北疆一直不太平，徐将军一直在外，好几年都不曾回京了，徐将军怕娘娘担心便会时常写一些家书送回来。平日里娘娘看到家书都会放下心来，可是那一次娘娘看完家书却显得有些焦虑，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见皇上。”

        “奴婢们都以为是徐将军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禁担心起来，可是后来听说徐将军写给皇上的军报都是好消息，皇上高兴的带着大臣们去猎场冬猎三日。娘娘听闻皇上已经去了猎场，本想着赶过去，但是娘娘身体太虚弱了，便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宫里等着。谁知道第二天娘娘就……”小芸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了。

        江姝起身在殿中踱步，大脑在飞速思考着刚刚的话语，过了半晌她转身道：“你们知道母后将家书一般都放在哪里？”

        “这……奴婢只是二等宫女，不贴身伺候娘娘，奴婢不知。”小芸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小芊也是如此。

        江姝闻言凝眸，对身边的春兮轻声吩咐道：“你和烟夏去向小芊和小芸调查一下母后亡故后这些年都有哪些人来过昭华殿以及昭华殿之前那位一等宫女的身份。”

        待春兮应声后便离开了，江姝便抬脚向书房的方向去了。

        春兮对着这两个手足无措的小宫女温柔的笑了笑：“别怕，公主让我向你们打听些事情。”

        两个小宫女纷纷低头应下。

        ……

        先皇后的书房也很是素雅，装饰架子上还是花花草草居多，这些花花草草和大殿上的都长势不错，看来小芊和小芸在这里干活确实很尽心尽力。

        书架上佛经偏多，也有些《女戒》之类的。书房正中央的墙上挂了一幅先皇后的画像，看右下角的印章应该是皇上亲自画的。

        江姝立于画像面前，又一次仔细端详。

        画像上的女子穿着一袭青色的暗花刺绣的齐胸长裙，手里轻摇着团扇，身后是一池盛开的荷花。

        女子面带笑意，双眸水灵，温柔的笑颜令这一池荷花都黯然失色。

        那女子容貌与江姝有六七分相似，但整体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江姝样貌遗传了先皇后，但是她的眼睛遗传了德全帝的那一双风情万种的丹凤眼，于是便有着与先皇后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先皇后气质娴静优雅，江姝却多了几分俏皮妩媚。

        书桌在书房的一侧，书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冬天用来暖手的汤婆子，另一侧靠着窗户的是一个小榻，小榻上放着一个棋盘。

        整个屋子的东西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可以说和先皇后生前保持的是一模一样。

        江姝找了找几个抽屉，在最里面抽屉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锁着的锦盒，锦盒差不多有书本的大小，做工精致，但是被锁住了，打不开。

        江姝看到那个锁，其实说是锁倒更像是某种机关，需要一个类似于蝴蝶形状的东西来开启。

        江姝盯着那个锦盒看了很久：会不会是簪子、玉佩之类的？便迟疑的拿着盒子向先皇后的内室走去。

        刚到内室门口，江姝推开内室的门，便看到内室里竟有一名黑衣男子，似乎也在翻找着什么。

        那男子高大偏瘦，束着长发，一袭黑袍，腰间系着一条黑色金丝边腰带，宽大的袖口也同样用金丝线勾勒出精致的纹饰，脸上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看不清面容。

        “谁！”江姝随手将锦盒扔在一旁的桌上，便去追那位男子，那位男子闻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翻窗走了。

        江姝紧随其后，却发现男子轻功了得，怎么也追不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江姝抬手向一侧转动手上戒指的机关，一枚银针向男子飞去，前面的男子有所察觉，轻松偏头躲过，不知为何他也不跑了，大大方方站在屋顶上，与江姝面对面站着，江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堪堪才到男子的胸口。

        男子眯了眯眸子，眼中一闪而过危险的气息，随后竟是含着笑意说道：“想不到我们的小公主殿下竟然还会随身带着暗器。”听他的声音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感觉，“年纪小小就这般母老虎作态……”男子继续调侃道。

        “哪家的纨绔少爷，先皇后的寝宫也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吗？”江姝听着他孟浪的话语不由得皱着眉头，双手抱胸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笑而不语。

        江姝有些恼，便直接冲了上去，想要先手制服男子，不料男子眼疾手快，迅速侧身躲过，江姝也随之侧身追上去，同时向另一侧转动机关，右手上的戒指冒出了一根银针。

        江姝朝着男子脖子刺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握住了江姝右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江姝的左手按到她的身后，完完全全制服住江姝。

        这个姿势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很暧昧：身材娇小的江姝紧紧的挨着男子，就好像江姝被这个男子抱在怀里一样。

        可是事实是江姝咬牙挣扎，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恨不得把他撕碎。

        “在下初次与小公主见面，小公主怎么就这般想要在下的命？”男子声音有些低，却有些蛊惑人心的感觉，话语间带着笑意。

        “是不是你……母后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江姝见挣脱不了索性也任由这个男子压制住，语气虽是恶狠狠的，但是不知不觉间眼里全是泪，一副可怜巴巴被欺负了的模样。

        眼前的场景似乎出乎了男子的意料，暗暗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哭了……”

        语罢，男子渐渐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江姝立刻抹干眼泪，扬着下巴得意笑了笑，继续右手向男子刺去。

        男子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江姝的距离，看着眼前的场景，才明白刚刚江姝是在演戏，感叹了句：“小公主还真是……”

        后面的话江姝没有听清，江姝只想追上去抓住这个可恶又神秘的黑衣男子，谁知道男子轻功极好，“小公主，后会有期。”

        语毕，他与江姝的距离越来越远，江姝这才意识到刚刚一开始这男子分明故意慢下来耍自己呢。

        江姝自知追不上去，便也停下脚步，收回戒指上的银针，眼神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眸色越发的深沉，片刻后转身返回昭华宫。

        而已经消失的男子，正站在远处的屋顶上，优雅矜贵，手里拿着一枚蝴蝶形状的玉佩，在眼前晃了晃，带着笑意缓缓道：“这江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随即握紧了那枚玉佩，眼神有些阴沉，“慕影，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主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名黑衣暗卫，接下了男子扔过来的那枚蝴蝶玉佩以及一封信，塞进怀中便飞快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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