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私心

“公主，羽冬回来了。”秋晏敲了声门，在屋外禀报。

        江姝此时正对着镜子描完眉，闻声放下手里的螺子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双刚刚描完的柳叶眉，朱唇皓齿，再加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颇为满意地颔首道：“让她进来吧。”

        今日用早膳的时候，江姝特地让秋晏立即去将留在东宫的羽冬唤了回来。

        这一举动让春兮和秋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主子的心思哪容她们猜测，秋晏领命后便骑马直奔东宫。

        春兮站在江姝身后，此时主动拿起桌上的雕花木梳，小心翼翼地帮她梳理这那一头乌发。

        不一会儿，羽冬便推门进来了。

        “秋晏，你也进来。”江姝的声音不轻不重，让人实在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是。”

        秋晏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后房间中间的珠帘便被人掀起，两人便从外室进来了。

        “公主。”二人一同行礼。

        江姝却没有转身看她们，依旧如之前一般静静地坐着，背对着她们，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一般。

        行礼的二人疑惑的面面相觑，就连正在帮她梳头发的春兮也不知不觉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正当秋晏和羽冬互相默默交换了一个神色后，准备开口时，江姝出了声：“都起来吧。”

        但依旧背对着她们。

        两人应声而起。

        还没等她们站稳，江姝又再次开了口：“羽冬，太子昨日与那大梁的主子动手之时，你怎么如此慌张，失了分寸？”冰冷的语气中带着质问，叫听者的心不由得生寒。

        “公主是何意……”羽冬不解，平静地站在原地，低头问道。

        秋晏闻言，略加思索了一会道：“或许……昨日羽冬也是怕太子殿下出事情，这才失了分寸。”毕竟秋晏不知羽冬心里是如何想的，昨日里羽冬来公主府时确实甚是慌乱，这与她平日里处理事情简直是截然相反，但她还是带着疑问帮羽冬说了话。

        “是吗？昨日就连太子府的高总管都未曾慌张，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还有林太傅！怎么羽冬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稳住局面？而是偷偷溜出东宫来公主府找本宫！”江姝转身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羽冬，眼里尽是探究。

        羽冬缓缓抬起头，却又匆匆低下，她不敢对上江姝的眸子。

        春兮梳头的动作悄然无声地停了下来，默默退到了一旁。

        江姝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羽冬的面前，厉声道：“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是为何？”

        羽冬急忙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江姝居高临下望着她，将双手微微别在了身后，围着她缓缓踱步，问道：“哦？那你说给本宫听听，你何罪之有？”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人感到十分地威严。

        “奴婢……”羽冬低着头只看见朱红色的裙摆随着步伐在微微地摆动，像一朵完全盛开的牡丹花，耀眼夺目。她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突然，羽冬的头顶上传来了江姝的轻笑，听得羽冬原本笔直的后背微微有些僵硬。

        “那就本宫来说。”江姝停下了步子，站在羽冬面前，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随后，江姝不急不慢地说了起来：“若你背叛本宫，这一切都说不通，可是若你没有，你昨日的所为却异于平日。本宫先前让你去东宫帮衬高总管一二，便是看你平日里处理事情细致周到，井井有条，遇事不慌不乱……”

        说着，江姝顿了顿，又弯腰低头向着羽冬逼近了些，盯着她的双眼说了句：“你喜欢太子，是吗？”

        此话一出，羽冬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她的身子也在颤抖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诧异，声音哽咽：“公……公主……”

        屋子里的春兮与秋晏纷纷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羽冬向着江姝望去，屋外的阳光通过大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江姝背着光站在阳光里，迎面而来的阳光刺眼，羽冬有些眼花，看不清江姝脸上的神情。

        她此时眼神慌乱起来，挣脱了江姝的手，抱着头看着地面一边拼命摇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是的……公主，不是这样的……”

        见她这番模样，江姝原本只是七、八分的猜测，一下子变得十分肯定了。

        江姝起身看着眼前的羽冬，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终是长叹了口气，道：“怪我，本宫早该发现的，也不该让你进那东宫，你现在老实告诉本宫，你对太子究竟有没有……”她并没有斥责羽冬，只是想知道羽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羽冬闻言，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她眼眶通红，依旧不敢看向江姝，只是低声道：“公主，奴婢知错了……”

        如此，便是默认了。

        江姝转身面对着阳光，微微仰头闭了闭眸子：“糊涂啊……”言语中透着无奈，她在阳光下的背影纤瘦，长发垂下，更显得细腰不足盈盈一握。

        羽冬低着头无声地抽泣着，一滴眼泪“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绝望的水花。

        须臾后，江姝摆了摆手道：“你先回自己房间好好闭门思过吧，将这些给本宫好好想想清楚，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言外之意是，给她禁足了。

        这惩罚让房内的三人都吃了一惊，连脸上沾满泪水的羽冬都惊得瞪大了双眼，抬头向江姝望去：“公主……”

        在大祈，若是出现羽冬这种情况，一般主子都是将丫鬟处死或是卖进窑子里，亦或更凶残的惩罚，却没想到江姝只是将她暂时禁闭了。

        三人中属春兮反应的最快，她急忙上前将羽冬扶了起来，并轻轻拉了她一把，提醒道：“羽冬，还不赶紧谢谢公主。”

        羽冬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公主。”

        “今日在你们俩面前处理此事，一来也是对你们的警告，二来本宫不希望此事有第五个人知晓。”江姝又坐回了梳妆镜前，对她们警告道。

        “奴婢知道，定谨遵公主教诲。”春兮和秋晏异口同声回答。

        “秋晏你去送羽冬回房吧，春兮留下来为本宫梳妆换衣。”江姝满意地下了安排的命令。

        二人纷纷领命，春兮再次回到了江姝的身后，拿起那木梳。

        “梳个温柔些的发髻即可。”江姝提醒。

        “是，公主。”

        江姝看着梳妆镜中，春兮灵巧的双手将她的头发左绕右绕，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发髻的雏形，不知不觉间江姝的思绪回到了昨日的夜里。

        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桩又一桩，江姝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未曾有睡意，她盯着朱色的帷幔突然间想起了高总管白日里看向羽冬的那一眼。

        本本不经意的一眼，江姝却越想越不对劲。

        为何当时众人都在场，唯独羽冬那般慌张的去寻自己？寻自己入东宫与宋临言见面？难不成羽冬是宋临言的人？

        不对，这说不通。

        昨日宋临言见自己的时候明显不像是有所预谋，再者他武功高强，完全可以像夜里那般悄悄潜入府中，何必要引自己去东宫一见？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江姝的头脑里倏然间电光一闪而过，莫非……

        她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可是今日种种表现只有这一种解释，江姝心里约有七、八分的肯定，心里便已做了决定：明日一早便将羽冬唤回来问个清楚。

        若真是如此……江姝捏了捏被褥的花边，不敢再想下去。

        只求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公主？公主？”

        江姝被春兮的呼唤声打断了思绪，回道：“怎么了？”

        “您今日戴哪个？”说着，春兮从梳妆柜中，小心翼翼拿出了两个平日里江姝经常戴的发饰。

        江姝看了看，却摇了摇头：“本宫今日打算穿那件海棠红百蝶戏花锦裙。”

        春兮闻言若有所思，拉开了一旁的抽屉，拿出了一支金镶珠牡丹步摇，问道：“公主，您看这支可好？”

        江姝瞧了一眼便点了点头，随后便在春兮的服饰下换上了那衣裙。

        所谓“百蝶系花裙”，其实裙上并未有过一朵花，而百蝶也是暗纹一般出现在裙上，神奇的是，在光下，那暗纹百蝶便会栩栩如生，裙摆交叠出更营造出一种蝴蝶翩翩起舞之感，银线交织，颇为亮眼。

        此时，在阳光下，那支牡丹步摇斜插在发间，实为点睛之笔，江姝犹如一朵华贵的牡丹，裙上百蝶萦绕，叫人挪不开眼。

        这便是“百蝶戏花裙”的精妙之处！

        连平日里见惯了江姝各种打扮的春兮都不免看得有些愣神，吸了口气，暗暗赞叹。只是她不明白今日是什么日子？公主竟这般打扮？

        而此时江姝照着镜子，颇为满意：既然今日前往望江楼是打定主意想跟宋临言合作一番，那么她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拿出自己的诚意和态度，可不能怠慢了。毕竟，母后的死，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缠绕在心里很久的一个结。

        想到这里，她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春兮，将府里那瓶上好的蓬莱春带上，随我去望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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