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月夜

祭花神后，待众人退去，准备一同前往郊外游玩时，江姝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众人，便径自离开了。

        “春兮，今日之事，你怎么看？”江姝坐在马车之中，神色淡淡，偏头问道。

        “那女子似乎不像是夏渊那里的人……”春兮说得有些迟疑，又继续道：“奴婢与她过招，她的武功极为高强，奴婢敢肯定，先前绝没有与此人打过，她的身手矫捷，此人是个大患！”

        江姝闻言轻扣着马车的车壁，缓缓思考起来，随后便道：“羽冬呢？”

        “回公主，奴婢刚才让她先行回府了。”

        江姝听罢点了点头，突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颜小姐不是要搬进府里吗，让羽冬去伺候吧，就不继续关她了。提醒她，颜小姐是贵客，莫要怠慢了。”

        春兮闻言应下了。

        而此时江姝的眸子暗了暗，头脑正飞速运转起来：让羽冬去照顾，一来可以监视，二来嘛……哼哼……

        想到此处，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想到羽冬，江姝原本眸子里的明媚消失了几分，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希望羽冬认清现实，莫要再有什么傻念头了。

        其实，对于今日的一切，江姝也是从三日前和宋临言盘算起来的。

        ……

        三日前，二人落水的深夜。

        “公主，醒醒。”宋临言抱着江姝，轻轻摇晃着她。

        此时落水的两人衣袍早已湿透，一阵夜风吹来，让人觉得更加寒冷了几分。

        宋临言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江姝，她的脸上还沾着些水，月光之下，吹弹可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此处，宋临言将她抱紧了些。

        此时二人已顺着水流到了下游，此处颇为荒僻，茫茫夜色里，虫鸣之声格外清晰。

        不多时，他便找到了几棵稍稍能遮风的大树，宋临言将江姝靠在了树旁，又轻轻喊了几声，江姝却依旧没有回应。

        宋临言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方才在水下，明明有给她渡气，怎么还没醒？

        正想着，黑夜之中无声无息地跳出了一个黑影，身手矫健。

        “殿下。”

        此人正是慕影。

        “怎么样了？”宋临言低声问道。

        “回殿下，您落水后，颜绾绾去了楚府旧宅。属下已经派人盯着她了，殿下放心。”

        宋临言微微颔首，紧接着慕影又接了一句。

        “殿下，属下在来的路上，似乎是看到有人在向这里靠近，此地不宜久留。”

        宋临言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江姝湿透的衣裳，开口道：“换衣，速去楚府。”

        “衣裳就在不远处，殿下请跟属下来。”说着，慕影便打算将地上的江姝抱起来，毕竟这等苦力之事怎么能让殿下来做？

        可就在他快要碰到江姝之时，宋临言却已经快一步伸手，小心翼翼将江姝横抱了起来。

        慕影的木鱼脑袋依旧不解，这种事情平日里不都是他们来做吗……

        “殿下……”

        宋临言冷冷地偏头看了他一眼，慕影立刻闭上了嘴巴，乖乖在前面带路。

        今日，宋临言早就猜到落水的可能性，便早在下游这边备好了干净的衣袍，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此时怀里的人，耳垂偷偷泛红。

        江姝其实在宋临言将她靠在树旁时，就已经醒了。

        随后慕影便匆匆赶来，江姝自然是认识慕影的，但她并未惊动二人，只是依旧闭着眼睛假装昏睡，实则早已竖起了耳朵听他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颜绾绾？

        听到慕影提到她的名字，江姝有些诧异，原本江姝对于颜绾绾有过一丝怀疑，但是因为她的身份按理说不应该会是夏渊那边的人……如今听到慕影将她与楚府提到了一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江姝脑子里划过。

        莫非……她是楚府的人？楚府的……

        不，不可能！

        很快，江姝便否定了刚刚冒出来的想法，不过随后便听到了宋临言说要去楚府，看来今夜便可以一探究竟了。

        只是……这个换衣……她该什么时候醒呢？

        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被宋临言抱进了怀里。

        一旦闭上眼，江姝的听觉与嗅觉便会变得格外灵敏，此时他能够听到浸湿的衣衫下，宋临言“扑通”沉稳的心跳声，以及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味，那味道一如当年宫宴夜里所见时那般。

        她的耳垂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烫，也越来越红，甚至双颊都微微泛着红晕，以及她湿冷的衣下，那颗跳得越来越快的心，似乎都在暗示着她此时方寸已乱。

        宋临言的双臂有力，抱得极稳，江姝一下子觉得她装装晕迷尚且不错，还能奴役这宋临言给自己当苦力，正美滋滋时，她突然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湿，方才……方才宋临言是不是说要先带她去换衣服？

        想到此处，江姝长长的睫毛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在早春的寒夜里犹如一双蝴蝶翅膀一般，在不知不觉之间轻撩了宋临言一把。

        “公主可是醒了？”宋临言望着怀里的江姝，脸颊似乎有些发烫，不由得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担忧道：“有些烫，可是刚刚受寒发热了？”

        江姝自知是装晕不了了，既然宋临言如此问了，她索性就演到底吧。

        于是她睁开那一双眸子，娇娇柔柔地咳了两声：“殿下，我有些头晕……”

        好一个柔弱的小女儿的情态，江姝此时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闻言，宋临言不由得抱紧了她，同时也加快了脚上的步伐，一旁的慕影此时也闭上了嘴，只字不提方才汇报的事情。

        很快，两人便来到郊外的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宅子内，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年纪皆不大，见到宋临言时，纷纷跪下行礼。

        待宋临言将江姝小心放下来后，那名小丫鬟便机灵的将江姝扶到内间去换衣裳。

        整个动作既小心翼翼，又十分恭顺，江姝在心里默默感慨宋临言的厉害。

        那小丫鬟双手递来的衣裳虽算不上有多华丽，但料子却十分舒服，江姝一边任由她给自己穿着衣服一边试探性地开口打探道：“你们家殿下是不是早就安排你们在这里了？”

        那小丫鬟看着地面，恭敬地回道：“回公主，是的。今日的一切皆是殿下算好的。”

        江姝本以为她会胡乱搪塞自己，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大大方方应下来了，“那你们殿下接下来究竟想做些什么？”

        “回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公主问什么，奴婢便如实回答，只是这接下来的事情，奴婢确实不知。”她边说着便给江姝穿上了外衣，随后理了理衣袖，继而又开口道：“公主何不直接问殿下呢？殿下不会欺骗公主的。”

        如此说着，她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瞧着江姝，不像说假话。

        江姝被这一番言语微微有些惊住，只是转身坐到了镜子前，擦了擦湿发，没有说什么。

        此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公主，殿下吩咐小的熬了姜汤。”

        待江姝点头后，那小丫鬟才去开门，接过门外人手里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心翼翼放在了江姝面前。

        那小丫鬟接过江姝手上的擦发布，轻轻地擦拭着江姝发上的水。

        江姝皱着眉看着那一碗姜汤有些头疼：她自小很讨厌这味道。

        待吹的稍凉了些，她终是咬牙闭眼，一口气喝完了，只觉得全身暖暖的，甚是舒服。

        良久，拭干后，应江姝的要求，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一切都收拾好后，江姝才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慕小六。”

        一听到“慕”字，江姝便挑了挑眉问道：“你和慕影什么关系？”

        “回公主，奴婢和慕影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们……”江姝不解。

        “回公主，‘慕’字是殿下赐的姓。”

        江姝用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顿悟道：“他手下都姓慕？”

        “回公主，是。”小丫鬟此时无事，恭恭敬敬站在江姝身后，江姝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江姝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屋。

        宋临言此时已经换好了，背对着江姝站在檐下，一身玄衣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加清冷肃穆，叫人不敢靠近。

        他似是听到江姝的开门声，转头瞧着江姝：“公主可好些了？”

        月色衬得江姝越发的白，她此时也是一身玄衣，只是那裙摆是红黑色相交渐变，十分恣意潇洒。再加上她简单盘起的发髻，没有其他装饰，简单却不失气质。

        “多谢殿下，本宫没事，殿下的婢女甚是懂事，不愧是殿下，教得甚好啊。”

        听着江姝又摆起了谱，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宋临言稍稍放下了心，随即便勾了勾嘴角，“公主谬赞了，如今既然公主无碍，那便随孤走一趟吧，孤请公主看一出大戏。”

        “哦？在殿下眼中的大戏，本宫可期待极了。”江姝踱步走到宋临言的一旁，与他并肩而立，微微偏头瞧着他。

        他依旧嘴角带笑，与江姝对视：“自然是不会让公主失望。”

        月光清冷，寒风徐徐，二人踏月色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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