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雷池蹦迪

被五花大绑的天含流着口水，双眼紧闭。

        光洁的额间金光闪烁，如火蛇吐着信子猛然扑上咬了一口，刺痛的灼热感硬生生地将其从美梦中一把扯了出来。

        “啊、啊、啊——！刺刺刺——！”天含下意识地想要摸上那道金光，奈何手被星河捆绑得死死的。

        他立时与星河谈判：“你们家帝君找我了，必有急事！要不你先帮我放了？”

        星河环顾四周，无帝君身影呀！小帝君走之前可交代了她要看好天含帝君呢，他说天含帝君可狡猾了，牛皮漫天吹，没一句真话。

        见星河毫无反应，他又循循善诱道：“真的！不是那个暮华小帝君，是明远大帝君！”

        星河登时精神抖擞。

        天含见其似乎动容了，活是一个万年牙婆子诱骗百年小姑娘似的，继续道：“真的，你看我额头上这个金光是不是你们帝君所设的？感应一下他的灵力。”

        星河果真抽出了部分/身体，探头凑近了瞧。

        好像是帝君的灵力耶！可是、可是小帝君让自己看好他……但是帝君若是真有急事呢？啊，可是小帝君说了天含帝君很狡猾……

        星河踌躇间，捆绑的锦帛时松时紧，狡猾的天含帝君凑准了时机，双手灵活一伸扯住小姑娘的身子，挣脱束缚，指尖灵活翻转，一气呵成地扎成了个小姑娘都会喜欢的结。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反捆在石柱上的星河气愤地动来动去，却怎么也挣脱不掉他打的这个结。

        “小姑娘少听你们家小帝君的话，帮着他忤逆长辈、以下犯上可不好！不过他说的一句话可对了，我就是狡猾、不对，是机灵！嘿嘿。”

        挺直了背脊，负手阔步离开玄光殿。

        明远与眼前之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就……挺晦气的。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隐隐有不祥之感。想着既然睡不着，不如再来复检一下尸首，没想到却和疑似嫌疑人的帮助犯碰了头。

        那人还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有事？”

        明远：……你有事？

        不等他回答，那人就挥臂将他撞开了。

        在昏暗的陋室之中，二人各怀目的，脚步轻缓，屈膝穿梭于放置尸首的床板下。

        明远好不容易摸到床板沾了些许水渍的缺口，喜悦还未上心头，才刚萌芽的曙光就被掐死在花苞中了。

        那人非常敬业地发挥了自己黄雀的作用，覆上他的手背，少年宽大的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

        不过片刻，那水渍便烟消云散了。

        如果没有弱不禁风的人设，他得用灵力抽一抽这人！才知道皮痒得怎么止！

        “你现在是当着我的面在毁尸灭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忘渊抽手，转身。

        “这里就你我二人，别装了。”明远伸手挡住他的去路。

        忘渊被他语气中的不快取悦到了，坦然道：“哦，那不装了。”

        幽深的黑眸如蛇蝎一般爬上这张布满沧桑，却又有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执着的脸。

        ——不愧是被魔君看上的人，即便容貌停留在了衰败凋零之际，也可看出他年轻时定是位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的少爷。

        明远被他露骨的眼神盯得心生反感，忽然想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不是个白发老人吗？莫非露馅了？

        他连忙摸上自己的脸，确认了皱纹的存在，这才松了口气。

        强忍不适，质问：“你虽与青馆的师生无甚感情，却不知分辨黑白？护着那阴魂对你有什么好处……”

        “它配让我护着？”简直能列入他人生中十大笑柄的其中之一了，忘渊语气轻蔑：“我所行之事是为了我自己。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心有大爱，心怀天下？”

        明远大约确实与这人气场不合。哪有雷点，他往哪儿踩，似是非得在他身上挖出个雷池才满意。

        心想没必要为这种人澄清，但是嘴却不听使唤地说道：“天下大爱与我何干，不过是为了姝容。”

        “姝容是谁？”

        这大概就是，当“才来上学”的旷课生遇到另一个旷课生。

        忘渊似是不解从哪儿冒出来了个陌生名字，作思考状，半晌才恍然道：“哦，想起来了。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黏糊精是吧，年纪也到了，不趁着容貌未衰快些嫁出去，还等在家中干嘛。”

        “……”他竟不知姝容的名声竟在六界如此糟糕了？

        不过他说得也在理，姝容早已到了应当出嫁的年纪，却碍于自己待字闺中。

        有机会得好好与她说道说道，要不也挺耽误他下次渡劫的……

        明远装出面色郁郁之貌，阴沉地盯着眼前口无遮拦之人，道：“你若非馆内学生，我必杀了你。”

        不知是明远的反应取悦了他，还是对魔界公主“以下犯上”取悦了他，总之他看起来挺高兴的，道：“好呀。”

        忘渊从善如流地放下他的手，拍了拍他愤怒却无能为力，略显僵硬的身体。

        正欲从床板底下出去，却因天上的赤月移动了些许，光影幢幢，晃了眼睛，肩膀撞上板子边缘。

        上边的尸首因此震了一震，收起大长腿蜷曲在木板底下本就憋屈，尸首落下的一刹那，又震得忘渊身体一歪，头就要接着撞去……

        怪就怪在明远终究不是万般疼爱姝容，会为姝容拼命的衡伯，忘渊先前的诋毁并未使他发自内心的对其产生厌恶。

        忘渊讶然望向头顶，正逢衡伯倏然收手之际。

        方才便是他伸手为自己挡了一挡？

        明远面露尴尬，心中也是责怪自己这不受控制的破手。自己现在就好像那不识好歹的吕洞宾，巴巴地给狗咬了一口又一口。

        我真是个面冷心善的老人。明远如是想到。

        “小公主从小难免磕磕碰碰，老夫不过是习惯使然。”

        “……”忘渊全身心演绎了一只狗的角色，嫌恶地抹了一把他方才触碰之处，道：“真脏。”

        明远无语想道，他真该召来破穹剑将这个不识好歹之人扎成个花浇！

        忘渊此行目的见不得光，不愿惊扰馆内他人，情理之中。

        可这衡伯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像是偷摸前来的样子？他若想再复查尸首，合情合理。

        忘渊若再心细一些，便会发现这位衡伯从方才开始，使用的手便只有右手！

        先前明远凝聚全身灵力，企图具象化左手，效果却时好时坏。为避免露馅，他只能一直藏于宽袖之中。

        这倒也说明了一件事——那阴魂在他的附近徘徊。

        忘渊干了坏事，本该离开，但他却莫名留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明远的身后。

        明远只当他是为了便于再行阻挠之事！

        打不过，又容易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

        明远索性放弃了从尸首身上获取线索。右手摸上烛台，却未见附近有火柴可供使用，只得入乡随俗，凝聚了一点灵力在烛芯之上点燃，重新翻阅起尸首的档案。

        忘渊见状，道：“你不是凡人？”

        “我身上有魔君的灵力。”

        “啧，真大方。”忘渊评价道。

        “……”真不该搭理这人。

        明远你的嘴怎么这么欠呢！

        第一位受害人：

        孟然，字子升，家中排行第五，人称孟五郎，在人界天元五年高中状元，“死”于天元十一年——也就是天元九年被掳到青馆当夫子，还没开始享受大好前程就英年早逝，被称为是史上最倒霉的状元。享年二十九。

        第二位受害人：

        李成浩，字望莲，家中老大。在人界是武林盟主，因为武功高强惹得江湖中人追杀，掉入悬崖，尸骨无存，称为年间的一件悬案。享年四十五。

        第三位受害人：

        万如一，无字，家中独子，无兄弟姐妹。靠经商起家，因为能力优越，年仅三十六便成为京中首富，然而好景不长，才享有盛誉不到一年就因为劳累过度猝死于自己商铺之中，其子不过十六就得被迫继承家中产业，被迫学习经商之道。享年三十六……

        原来魔界建设青馆的决心如此坚韧不拔……这挖掘人才的速度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堪称六界独一份！

        翻开遮盖他们的白布。

        嗯……容貌并非他们假死时的年纪。理当是生辰簿中他们阳寿已尽的模样，难怪魔界如此掳人，却从未听闻天含提起异象。

        反正只要他们在应当死的年纪死了就行，死后的生命再由魔界延续。

        ——这倒是在和鬼界抢人了。

        只要天界不要多管闲事，便只是魔界和鬼界的恩怨了。

        思及，看了一眼忘渊。

        只见他坐在尸首旁边，双手环抱胸前，对上明远的眼神后，眉头一挑，示意明远继续往下看。

        先前记录档案之人也是个得天独厚的人才，为了区分第四位与前三位的不同，画了道花里胡哨的线条：

        ~~~~~~~~~~~~这是一条区别麻瓜的分隔线~~~~~~~~

        【这是小花花，为了悼念我们优秀的先生】

        ——执笔之人在空白处几乎作了副栩栩如生的春日赏花图，似是怕别人瞧不出他的意图，还自己加了个注笔。

        险些将第四位倒霉蛋的名字都覆了去。

        然而当明远看清倒霉蛋的名字之后，下意识的动作便是一把子合上了。

        忘渊：……？

        档案里的内容他也看过，但眼前这人是什么意思？！

        执笔之人花里胡哨不错，但能不能对我们鬼界的死者尊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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