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周觉怎么也没想到，失踪了三年的谢天生会突然回到灵墟天，而且还正好撞见了自己对外通风报信的一幕，自然是瞬间就被吓得三魂齐飞、七魄俱丧，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所以，在以额触地，下意识地喊了声“师叔”后，他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嗯。”

谢天生目光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周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中升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因为他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察觉到了灵墟天方向有天劫的气息，推测出是江采菱在渡劫，所以才丢下白信与萧七，想提前一步回宗门看看情况，就正好看到了周觉“重操旧业”的场景。

当然，一般这种情况，直接交给葛辞那个便宜师兄处理就行了，不管是要清理门户，还是有其他的处置，都跟他没有多大关系。

毕竟灵墟天跟谢天生都已经给过周觉一次机会，如今再犯，自然没有再纵然的道理了。

周觉显然也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纵使谢天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他还是面如金纸，佝偻着身体，仿佛身上压着座无形的山岳一般。

要不是他整个人缩成了虾米似的一团，恐怕现在已经瘫倒在地面上了。

谢天生现在只找回了“哀”、“怒”两种感情，因此为了防止情绪失控，反而比之前更为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也导致他现在的表情比周觉印象中的更为冷漠，威势也更加令人窒息。

“你是掌门师兄的弟子，怎么处置你是他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谢天生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现场寂静，望着周觉说道，“不过在将你交给师兄前，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我。”

“......”

以周觉现在的情况，自然是无法立刻给予谢天生任何回复，但他还是拼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咬牙点了点头。

虽然弧度很小，以至于不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但谢天生还是从周觉脸颊下方那颗微微颤抖的汗珠中，接受到了对方的态度。

“刚刚那张通讯灵符是传给仙道盟的？”

周觉闻言，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头也不抬地闷声回道：“是。”

就跟先前点头的动作一样，周觉回答的声音也十分微弱，仿佛光是这一个字，就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过，在几乎面对面的情况下，即便周觉的声音再小，也依旧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谢天生又问道：“对方要你传递的情报是什么？或者具体一点，你在刚刚飞走的那张灵符上说了什么？”

从谢天生提到仙道盟的那一刻开始，周觉就放弃了任何侥幸的心理，而这反倒令他的心情出奇平静了下来。

因此，在听到细问后，周觉竟是缓缓抬起头，用失去焦距的双眼望向对面的谢天生，机械式地回道：“对方想要我传递有关江师姐的情报，而刚刚那张通讯灵符上，就记载着有关江师姐渡劫的信息。”

“江师姐？”

谢天生先是一愣，随即抓住了周觉口中的“渡劫”二字，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你是指采菱？”

“是。”

“仙道盟为什么会对采菱感兴趣？”

“我不知道。”

“那么仙道盟中具体是谁，想要搜集有关采菱的情报，你清楚么？”

“......”

周觉闻言顿了一下，接着表情木然地回道，“我不知道。”

谢天生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周觉的眼角竟是缓缓流下了一行清泪，原本失去焦距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神采，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趴在了地面上。

“我只知道，我妹妹就在仙道盟的控制中，如果我不继续为仙道盟传递情报的话，那么小秋她......”

“即便如此，依旧改变不了你背叛宗门的事实，不是么？”

谢天生淡淡地打断了周觉，再抬头看了眼天边那片逐渐消散的劫云，知道江采菱的天劫已经结束了。

于是，他也没有再继续盘问周觉，转身就朝山谷外走去。

“我说过，怎么处置你是掌门师兄的职责，跟我来吧。”

“......是。”

虽然谢天生并没有限制周觉的行动，但他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在师叔的眼皮底下逃出去，所以应了一声，支撑着从地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跟上了谢天生的脚步。

......

就在谢天生带着周觉赶往灵墟天时，山门处的灵墟天众人却是面带欣喜之色，环绕在一名清丽脱俗的少女身周，不住发出由衷的祝贺。

江采菱则带着矜持的微笑，一边向沿途的各同门表示感谢，一边走向了人群当中的葛辞。

展飞鹏与闻清溪早就等待在葛辞两旁，见江采菱过来，当即微笑着迎了上去。

“恭喜师妹成功渡劫。”

展飞鹏望着江采菱，微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展师兄。”

江采菱先是朝展飞鹏拱了拱手，然后又看到闻清溪来到自己面前，微笑着抓住了她的双手。

“哈！恭喜你了，采菱。”

“谢谢。”

江采菱朝闻清溪笑了笑，接着转头看向了对面的葛辞。

葛辞见江采菱看向自己，原本满是欣慰之色的眼神瞬间一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说道：“对了！我刚刚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们庆祝了。”

说罢，葛辞抬起脚掌，作势就要离开现场。

“掌门师伯请留步！”

然而，江采菱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于是趁着葛辞还没转身的时机，叫住了对方。

“呃。”

葛辞见江采菱还是开口了，脸上的表情顿时随眼神凝固了刹那，接着又迅速恢复原状，明知故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江采菱点了点头，松开反握住闻清溪的双手，上前两步，朝葛辞躬身行了一礼道：“三年前，弟子曾向掌门师伯请求，准许弟子外出寻找家师的下落，但掌门当初担心弟子实力低微，出门在外会发生意外，所以劝弟子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说，只要弟子能修炼到星河境，就答应让弟子出门寻找师尊。”

葛辞扯了扯嘴角，点头承认道：“没错，我确实这么说过。”

江采菱闻言，顿时暗松了口气，然后收起嘴角的微笑，露出了一副诚恳的表情。

“实不相瞒，弟子在渡过此次天劫后，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达到星河境的标准了，所以特请掌门准许弟子下山游历！”

“什么？星河境？”

江采菱刚一说完，在场的灵墟天众人皆是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似是根本不相信对方能越过通明期，直接从点窍期突破到星河境一样。

但是，众人紧接着又回忆起刚刚看到的天劫，心中对江采菱的质疑又顿时消失了一半。

从天劫的威力来看，先前那些雷霆绝对有着星河境的水准，江采菱既然能够渡过这样的天劫，不就已经代表着她有了相同的实力了么？

至于从点窍期直接突破到星河境这件事情，想来应该是功法的特殊性导致的，万灵大陆上的功法多如繁星，其中也不缺少一些足以称为无上道经的传承，比如灵墟天的《灵墟诀》就是之一。

那么师叔创出的功法有些特殊也就不算什么了，毕竟那可是师叔啊！

“嗯......师叔？”

一名灵墟天弟子正在暗自感慨着谢师叔一脉的传承，突然就看到远处走来了两道身影，其中落后了几步的是周师兄，而那个走在前面的竟然是......

“啊！”

这名灵墟天弟子当即大叫了一声，然后迎着众人探询的目光，朝远处抬起了颤抖的手掌。

“师......师......师叔回来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远处，然后纷纷陷入了呆滞。

“真的是师尊？”

江采菱愣了几秒钟，直到谢天生又带着周觉朝众人走进了数丈，这才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抬起脚就朝前走去。

可是就在她动身的刹那，突然有一道残影从她旁边经过，并抢在所有人面前，冲到了谢天生面前。

“师叔。”

闻清溪来到谢天生跟前，第一时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对面，莫名陷入了沉默之中。

谢天生见状，也只好停下脚步，朝闻清溪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直到葛辞，还有江采菱、展飞鹏等弟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才让闻清溪重新回过了神，并急忙拱手，朝对方躬身行了一礼。

“弟子恭迎师叔回归灵墟天！”

声音传开，江采菱、展飞鹏等一种人弟子也瞬间反应过来，并学着闻清溪的样子，一脸激动地朝谢天生行了一礼。

“恭迎师叔（师尊）回归灵墟天！”

一时间，灵墟天山门附近，除了葛辞、以及谢天生背后失魂落魄的周觉外，所有弟子都弯下了腰。

葛辞自然看出了周觉的异样，但在接触到谢天生望向自己的目光后，也就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并朝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

谢天生见状，这才将视线移到闻清溪等人身上，望着灵墟天众人脸上的兴奋之色，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种与“哀伤”、“愤怒”截然不同的情绪。

受到这股情绪的影响，谢天生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真情实意的微笑，语气平静地朝众人说道：“我回来了。”

轰！

话音刚落，灵墟天外顿时又掀起了一阵欢呼，声浪汇聚到一起直冲云霄，竟是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轰鸣。

然而，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周觉听着耳边的声响，只觉得心底无比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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