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少年弯身把她放到地上，头疼地捏捏眉心，耐心解释：“我没有娶妻就不可能有孩子，没有孩子怎么能做阿爹？所以你这么称呼我是不对的。”

        柳絮举起手里的糕点还想继续坚持：“可是你给我买了这个，我理应……”

        少年拿走那块糕点打断她：“并不是给你买了块糕点就是你的阿爹！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之所以叫那个人阿爹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父女，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而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明白了吗？”

        柳絮还是第一次听到血缘关系这四个字，她愣了片刻，但还是不死心：“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能叫你阿爹？”

        少年居高临下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你觉得以我的年龄能生出你那么大的女儿？”

        柳絮蹙眉，这是嫌弃自己年龄大了？确实，自己的年龄对于人族来说是不小了，难道年龄大的那一个才是阿爹？

        柳絮终于明白了他这别别扭扭不让自己叫他阿爹的原因了，“既是如此，那不如你叫我阿爹吧？”

        少年嘴角抽搐，按理说已经七八岁的孩子不可能还不知道父母的含义，看这衣着打扮也不像个流浪儿，莫非是脑子有问题才被父母故意丢掉的？如此一想，他眼睛里便开始有了可怜的意味。

        看着对方那忍不住抽搐的嘴角，以及……那逐渐变得可怜地眼神，柳絮知道定是自己又理解错了！唉，年龄小的不能是阿爹，年龄大的也不能是阿爹，真是复杂的人族。柳絮心里叹气感叹做人的不易，看来她还是要多抽空看看《六界万年录》里的人族篇。

        “那你可知自己叫什么名字？”少年决定绕开这个谁是阿爹的话题。

        “我叫柳絮，柳树上飘下来的那个柳絮。”柳絮说了名字之后，觉得应该礼尚往来，于是也同样回问他：“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眼神明亮思绪清晰的样子也不太像个傻子，少年微微扬眉：“我叫赵安之。”他记得师父曾告诉他，他的名字取以安天下苍生之意，他知道师父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

        柳絮在心底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抬头看着他：“既然不能叫你阿爹，那我叫你赵安之可好？”虽然她不懂取名字的深意，但她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名字也是好听的。

        赵安之哭笑不得地抬手揪了揪她头顶绾起的那个小花苞，开口纠正她：“这样直呼比自己年长人的名字是不对的。”

        柳絮愣了愣，然后仰头问他：“你现如今多大了？”

        赵安之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我今年已有十八岁了。”

        慈航真人之前说她在仙界时便已跟随她千年了，又说她在人界三百年修炼成人，那她岂不是已经有一千三百岁了？思及此，柳絮微微扬起下颌，说：“我在心里细细算过了，我已经一千多岁了，理应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赵安之闻言一怔，随后将食指和中指轻轻放在柳絮额头上查看她的元神，的确不是普通人！元神上还萦绕着丝丝树木的清香之气，想必是由树修炼成人的，可身上又察觉不到任何妖气，难怪这么久他没察觉出异样。他本以为她只是智力有问题的人类孩童，没想到她竟然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妖。

        他此次本是受师父之命前来永宁县帮永宁县主管航捉妖的，莫非那妖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可管县主的来信上所描述的妖是犬妖，而非树妖。

        柳絮见他蹙眉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抬手抓住他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赵安之抽回手指，一改之前的温和，冷漠地问：“你是树妖？”

        “妖？我才不是妖呢！”柳絮小脸上有了怒意，既然从慈航真人那里了解了自己的过去，她就不可能再懒懒散散的继续做人界小妖了。

        赵安之冷笑：“你不是妖难不成还是仙？”

        “当然，我之前在仙界也是有编制的，我将来是要成仙的，我答应了慈航真人渡劫飞升之后要拜入南海圣境的。这是她给我的信物，说是东极御玄宗的掌门看了自会明白。”柳絮说着掏出了慈航真人消失之际留给她的一块刻着南海圣境的玉牌。

        赵安之当然知道慈航真人的名号，知道她是仙界之人，府邸在南海圣境，这是很多修仙者都知道的事情，那些梦想飞升成仙的人哪个不向往南海圣境。

        “御玄宗？慈航真人当真让你去御玄宗？”赵安之有些怀疑地看着柳絮。

        “是的，说是她的人间旧友就在御玄宗。”柳絮用力地点头，生怕他不信。

        对于她的话，赵安之有些将信将疑，若真的是慈航真人指引她去御玄宗的，那他完成此次任务倒是可以带她一同回去。若是假的……可妖胆敢登岛就是自寻死路，想必这小丫头也不会傻到找死的地步。自己刚才也未在她元神之上感受到妖气，就暂且先相信她说的话。

        “四师叔，你怎么又独自一个人先走了，也不等等我和三师叔。”一个清脆地声音响起，言语间一个身着镶金月白鹤氅长相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

        赵安之睨了那明媚的少女一眼，说道：“十二师侄，你自己贪玩走得慢，还要来怪我喽？”

        “好了，如雪，不要再胡闹了。”一旁同样着一身月白鹤氅的三师叔项忆凉开了口，他的身高比赵安之略矮了一点点，但气质上要贵气很多，看得出来出身定是不凡。

        秦如雪是御玄宗里这一代排行第十二的弟子，也被宗中弟子亲切的称为碧海峰小公主，是碧海峰主唐盈天的弟子。

        项忆凉则是掌门的首徒，和赵安之一样都是掌门御卿子的徒弟。

        传说掌门御卿子第一代弟子共有九位，均都在一次和妖族的战乱中丧生，当年的御玄九子名震天下，人人都觉得他们是会飞升成仙的，最后却都逐一陨落。

        第二代弟子共十五位，也都将生命献给了斩妖除魔这件事情上，第三代的十八位弟子便只剩下碧海峰的唐盈天，还有惊雾峰的毓骁爵了。

        后来两人立峰收徒后也脱离了掌门徒弟的身份，但见到御卿子时还是要尊称一声师父的。

        而这第四代掌门弟子只有赵安之和项忆凉两位弟子，赵安之是御卿子在外巡游时捡回来的，而项忆凉是项宁王的幼子，也是本朝王爵之后。

        自唐盈天和毓骁爵立峰收徒后，御卿子便不准备再收徒的，是项忆凉的父亲项宁王亲笔修书一封恳请他亲自教导自己的儿子，而他后来捡回赵安之后也是思索良久才决定收他为徒的。

        赵安之和项忆凉因为是掌门御卿子的徒弟，所以在御玄宗的辈分自然也高人一等。因都是掌门徒弟，两个人便和唐盈天、毓骁爵同等地位，宗中弟子见到两人都要尊称一声师叔的。

        “赵安之，他们是谁？”柳絮仰头扯了扯赵安之腰间垂下来的带子，然后………就一不小心把他腰间束腰的鞶革扯散了。

        赵安之一把抓住下滑的鞶革，迅速重新系好，责怪地看了柳絮一眼。

        柳絮抿紧嘴巴不敢再开口，她记得慈航真人告诉她衣裳是用来避体的，从前还未修炼成人时她也听到过游客说起过，所以她修炼成人后还象征性地给自己编织了一身草裙。

        似乎人族是必须要穿衣裳避体的，刚才她扯开了赵安之的束腰鞶革，衣裳也差点跟着散开，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项忆凉和秦如雪这时才注意到小小一团的柳絮。

        秦如雪对柳絮竖起大拇指：“小丫头，还是你厉害，你可是第一个敢解我们四师叔鞶革的人。”

        柳絮退后一步躲到面色和善的项忆凉身后，伸出半个脑袋看着赵安之，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鞶革这么不经扯，要不我的也给你扯一下？”说着她捏着自己腰间鞶丝的一角递到赵安之手边。

        赵安之不悦地瞪了她一下，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项忆凉忍俊不禁，抬手拍了拍柳絮的头顶，安慰她：“没关系，我们老四一向大度，不会与你计较的。”

        柳絮目光楚楚地看着赵安之，瘪着嘴问：“真的吗？”

        赵安之把柳絮从项忆凉背后拉了出来，重新弯腰抱起她，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对后面的两个人说：“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到县主家里，我们晚去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柳絮抱着赵安之的脖子，喃喃开口：“刚才那个叫三师叔的人长得真好看。”

        赵安之回头看了项忆凉一眼，挑眉调侃：“项忆凉好看？他能有我好看吗？”

        “没有，我觉得还是你最好看。”迄今为止柳絮见过的众多人里，赵安之他们三个人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赵安之很满意柳絮的答案，一路心情愉悦地向永宁县府走去。

        他们从东极一路而来都是御剑飞行的，直到到了永宁县他们才开始徒步行走，这里大部分都是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永宁县的人，还是不要引起骚动为好。

        “你做人几年了？”赵安之边走边问。

        柳絮懒散地把下巴搁在赵安之的肩头，认真地想了想：“我在华山顶上过了八个春夏秋冬，是不是就代表是八年？”她在《六界万年录》搜寻四季，上面介绍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而她最不喜欢冬天，那时的她光秃秃的只剩下干枯树枝，又冷又丑。

        华山？八年？赵安之有个念头划过脑海，但也没有多想。

        “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赵安之再次揪了揪她头顶的花苞，说：“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扯男子腰间的鞶革了，也不能让别人扯你的鞶丝。”

        柳絮抬起头，看着赵安之，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能？”

        赵安之直视着柳絮黑褐色的眼眸，耐心解释：“傻姑娘，因为男女有别呀，男鞶革女鞶丝就是告诉我们男女有别，而且不仅仅是服饰上的区别，你明白了吗？”

        柳絮看向已经落下他们很远的项忆凉和秦如雪，确实不仅仅是服饰上的区别。两人虽然穿的都是道袍鹤氅，可又在门襟处有些微不一样，项忆凉的在左边，秦如雪的却在右边。还有发髻以及发饰都有不同，男子发髻很简单，而女子的发髻却要复杂的多，他们身高和身材也有很大不同。

        她重新把下巴搁在赵安之肩膀上：“我知道了，还有发髻发饰的不同，身高身材的不同。”

        “真聪明。”赵安之突然体会到了教养孩子的乐趣。

        柳絮骄傲地扬起小巧的下颌：“我本来就很聪明，将来我一定会比你们先飞升成仙的。”

        赵安之捏捏她的小鼻子，突然朗声大笑。

        四人到了永宁县府门口，赵安之把柳絮放到地上，对一旁的秦如雪说：“师侄，快去敲门。”

        秦如雪不悦地撅起嘴巴，对项忆凉撒娇：“三师叔，你看四师叔他又使唤我，我好歹也是金陵府城主的女儿，我也是要面子的呀！”

        “听话，他是长辈。”项忆凉也很无奈，他还是项宁王的儿子呢，不一样拿赵安之没办法。使唤不动他，有时还要被他反使唤。

        “长辈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是仗着辈分欺负我……”秦如雪不服气地低声嘟嘟囔囔，但还是认命地去敲门了。

        紧闭的朱门很快被打开，门房应是被管县主交代过了，敲门声一响，他便从里面打开了门。

        “几位可是东极来的仙者？”门房声音苍老，看起来已过耳顺之年。

        项忆凉上前，礼貌开口：“老人家，我们几个正是东极来的，受你家县主之托前来降妖的。”

        门房立刻把他们让了进去，苍老地声音有些激动：“快请进快请进，你们来了，我们也就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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