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护短

两日后，寒冲才带人去栖元居，寒霜姒正坐着晒太阳，一幅悠闲自在的样，她怀里抱着只黑狐，那狐窝在她怀中假寐，更是祥和。

        “老爷，那是那个废物吗？”有人出声问。

        寒冲瞪了他一眼，恶狠而语：“住在栖元居里的贱东西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睨了一眼安静温顺的寒霜姒，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对这个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那个半大的女孩，如今她已是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是比不上倾世之颜，但别有一番风味。

        美，跟她那该死的娘一样美……

        寒冲眼底涌起阴蛰，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走过去冷言：“寒霜姒。”这个名字当初还是他起的，如今叫起来，刺耳得紧。

        寒霜姒这晒太阳晒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挡去了阳光有些不悦，她半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是个中年男子。

        她轻启唇：“敢问，你哪位？”

        寒冲愣住，嘿！这个贱丫头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了。他火气上头，扬起手便要打她。

        寒霜姒哪能让他碰到自己，在他巴掌甩下的那一刻，她单手抱着墨熙，另一只手置于椅子的把手，一个侧翻落到另一边，叫他的巴掌落了空。寒霜女有些恼：“你谁啊？脑子有病？”

        墨熙本就只是假寐，睡得并不熟，被她这么一抱，它便完全没有了睡意。墨熙淡淡扫了一眼男人，低声：“那人是你爹，寒冲。”

        寒霜姒低头看它，也低声说了一句：“我可没他这样的爹。”

        墨熙微微愣住，觉得自己说错了活，他原以为她已经是借尸还魂了，应当不会在意诸如亲情之类的，没想到，她在意。它将头埋进她的臂湾，拱了一下。

        寒霜姒倒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她抬头，故作惊讶：“啊，我知道了，你是寒大老爷嘛，您还活着呐？没死？”

        墨熙不动了。

        寒冲听见她的话一口气差点没接上。妈的，他这是来干什么了，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寒冲死死盯着少女，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去，把她给我绑了！”

        寒冲带的家仆与苏氏身边的货色不一样。

        寒冲带的虽然不是修炼者，但是都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他们围住寒霜姒的那个气势都不一样。

        寒霜姒也不觉严肃起来。

        房间中的秋妍打开窗往外看了一眼，那一群武师围着寒霜姒，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秋妍托着腮，没有半分要去帮忙的意思。

        她其实还挺好奇的，寒霜姒到底有多大能耐。她在寒家支系做丫鬟这么多年，也接触过几次寒霜姒。

        以前的寒霜姒……秋妍想起以前的寒霜姒，忍不住摇头，以前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怯懦、没脾气、受尽了欺负。好几次她都看不下去想要解围，每次都是被人拉走让她别多管事，免得惹祸上身。没想到，现在她们之间多了这么层关系。

        秋妍又看了眼外面的局势，放下了窗。她轻叹：“我虽是说把你当主子，但至于忠不忠于你，便要看你有几分本事了。”

        被几人围住的寒霜姒倒是没有别的什么神情了，除了面上的严肃和眼底的淡漠，她将墨熙抱好，轻抚上它的背，动作轻柔地顺了顺它的毛。她这幅模样，是完全没有把武师放在眼里。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他人的蔑视，饶是他们这些只是做奴仆的武师。他们见少女没也们放在眼里，都有些恼火，有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冲了上去。

        寒霜姒督了一眼，不慌不忙地撤了一步，躲过那两人抓来的手，她抱着墨熙不好攻击，只能躲闪。她单手抱了墨熙，想要用魂力，转念一想又作罢。

        有一人伸手抓过来，眼看就要抓到寒霜姒的手，她一躬身倒踢，直接踢到他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说她的魂力没有突破，但她的力气变大了不少。她只听那人叫唤一声，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死死捂着肚子，连冷汗都渗了出来。

        寒霜姒一愣，她的劲有这么大吗？

        其余武师见她动手打倒一个，直接全扑了上去。

        寒霜姒反应倒也快，她游走穿梭在几人中间，就像是一只在水中畅游的鱼一般，叫岸上的人连它的踪影都摸不到。

        她不着急动手，根本是把他们当猴儿耍。

        这些武师也是渐渐反应了过来，这女的是在玩儿呢！

        寒霜姒发觉自己的体力是出奇的好，可能因为有元神加身的原因吧。她跑了这么久，连气都不喘一下，而那些武师已是累到半死。她一笑，“跟你们玩没什么意思啊，你们这体力也忒不行了。”

        她说完，便是三下五除二将所有人都摆倒在地。

        寒冲看着有些许震惊，这贱丫头怎么会这么厉害呢？难不成是魂力突破了？他的脸上堆起抹笑，若真是恢复了魂力，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支系又有盼头了，他试探着过去，刚想拍上她的肩膀，便被她躲开。

        “老匹夫，你别动手。”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是你亲爹，又不会害你。”

        寒霜姒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放声笑了出来。她笑了一阵后抬眸看他，神情淡漠疏远，她轻启唇，一字一句道：“你配做我的爹吗？”

        寒冲当真是被气得不轻，“你！”

        “我当初从一个天才论落为废材，你便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任由我在这栖元居里受尽欺辱。我刚过来的时候才七岁吧，你知道一个七岁的孩子，有多么希望得到父母的疼爱吗？可我没有父母，我连饭都没得吃。为了能够得到一口吃的，我必须去学着做那些苦活，去山上砍柴，总是会把自己刮得遍体，去挑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这还不算什么，这里的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对我打骂……”寒霜姒说这话时有些发抖，抱着墨熙的手收紧，去感受它身上的温度。

        明明这些都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但是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在乾元大陆上的屈辱，让她又气又好笑。

        气过去，笑如今这人的虚伪，比薛耀尘还恶心。

        房中的秋妍自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里暗骂一句：“放屁，我可以从未打过你。”

        墨熙不知怎的，它明明知道这人不是寒霜姒本人，也知道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但它是真的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情感：愤怒、痛苦与伤心。

        这并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墨熙有些心疼，低头在她手背上舔了一下。很轻，是那种无意之间的举动，它不敢做太多的举动，怕寒霜姒会不喜欢。

        那温热的舌尖滑过她的手背，惹得她一激灵。寒霜姒愣住，猛地低头看墨熙，都说，狐狸的眼睛可以摄人心魄，如果你对它没有防备，你就很容易被它偷了心去。

        寒霜姒看着它，它也正看着她，眼中映出的是她的模样。

        寒霜姒呼吸一滞，想起在幻境里墨熙的模样，是那样的吸引人，刚刚……它是在安抚我的情绪吗？她突然低笑一声，心里一暖。

        寒冲听见她的指控先是一愣，后是不屑的笑，他现在是连慈父装都不装一下，“你一个废物，活该受这些苦，谁让你没本事，如果不是主家那边需要你，你以为我愿踏进这猪圈？你这贱丫头，当初就该跟着你娘一块儿死了才好！”

        寒霜姒还没动，她怀里的狐狸倒先动了。

        墨熙跳出她的怀抱，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了人形，墨熙缓步走向寒冲，一步一步地似乎踏在人心上，揪着人的呼吸，让人感受沉重。他的气势骇人，连寒霜姒都被惊到。

        好重的庆气！

        墨熙脑子中只有他说的那句：当初该跟着你娘一起死了才好！死？她死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她。他满是戾气，已经很多年，没有动怒了。“你确实，不配做她爹。”他说完，下一刻就到了寒冲面前，墨熙扼住他的脖颈，只要他手上稍稍用力，就可以扼断他的脖子，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他提起丢去一边。

        他强迫自己冷静几分，不能杀人。

        寒冲猛地呼吸，他好歹也是个金丹三阶，但在这个少年面前，他连魂力都唤不出。这该是拥有这么多么强大的元神。圣灵大陆上，谁拥有这样强大的元神，他只能想

        到一个人。但是……他绝对不会是那个人。“你是……何人？”

        “护她的人。”墨熙连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回头去看寒霜姒。

        寒霜姒正在发呆，撞上他的眼神竟然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好像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那日在后山上，与她一同在树梢上看活春宫的少年，想起那日的事，寒霜姒都觉得自己的耳郭发烫。

        墨熙注意到她的反应，连她撞上他眼神时的轻颤都没有忽略。她，害怕了？

        墨熙蜷了下指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在害怕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不对，她害怕的是我，我过去，她只会更害怕。

        寒霜姒就这般和他僵了片刻，她眨巴眼睛，算了，这有什么可尴尬的，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活春宫，没什么的。她想定就走了过去，“墨熙啊。”

        “……什么？”

        “你真的很厉害啊。”寒霜姒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了点，“我们初见面是在后山上吧，你可真行，亏得我认为我的双命之人真是只狐狸。”

        墨熙身体有些僵硬，倒也答了她的话：“我本来，也就是只狐狸。”

        “这不一样，你能化为人形嘛。”她笑了一声，完全忘了这儿还有寒冲与他的家仆们在，

        墨熙愣了愣，低头看她的笑脸，“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我。”

        “我怕你做什么？”

        “那你刚才抖什么？”墨熙话说得平淡，但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些。

        寒霜姒的笑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墨熙会看她看的那么仔细，连那么细微的动作都看见了。

        她下一刻笑得更加灿烂，“我确实是怕，但也就那一下，你又不吃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墨熙还想问，那伏在地上的寒冲咳了两声，狠戾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敢勾引男人！”

        墨熙的眸暗了暗，地面顶出尖刺直接扎在寒冲四周，“你若是再说一句抵毁她的话，下一根刺，便会刺进你的身体。”他的语气仍是平淡，让人听了却是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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