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瞎子爷爷

华夏，二十世纪末。

        湘南地区，狐岩村。

        村庄坐落半山腰，常年阴雨环绕，庄稼收成惨淡，村里的人大多数要靠狩猎和采药售卖为生。

        后来政府征收土地种茶叶，狩猎的区域自然就缩小了范围，村民不得已，只好出远门，去到没有开采过的地方，寻些野鸡野兔。

        再后来，茶叶生的不错，政府给出采十斤茶叶能得到六十元报酬这样的条件，让狐岩村的村民们吃上了热饭。

        二零零年，一月一日。

        狐岩村以南，一座用荆条和石砖堆成的房屋上，飘起了浓浓烟火气。

        今天是柏迟年的十四岁生日，爷爷没去采茶，而是问邻居李伯讨了半只野鸡，炖了锅鸡汤。

        柏迟年往灶孔里添上两节柴火，然后起身来到爷爷身边，从爷爷手中接过锅铲。

        “我来吧爷爷，您回屋歇着。”

        “迟年，平日里都是你做饭，今天是你的生辰，爷爷也为你做一顿。”爷爷在柏迟年手上摸索两下，将锅铲拿了回去。

        爷爷名叫柏庭深，银丝缠绕，年高六十六，五官在老一辈中算是精致，天生白皮。年轻那会读过书，有些文采，后来遇到些事，成了个瞎子。

        柏迟年七岁起，便跟着村里的几个哥哥一起上山采药狩猎，用他小小的身躯撑起和爷爷的家。

        至于父母，爷爷很少提起，只说他们死在了外面，尸骨都没人送回来。

        柏庭深虽然是个瞎子，但走起路来似能看得见，从没见他磕碰到东西，采起茶来毫不拉拖，比他这个正常人还正常。

        饭桌上，柏庭深熟练地拿起筷子，将鸡肉一块块地夹进柏迟年的碗里，似乎略过了寻找鸡肉这个过程。

        “迟年，昨天和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啦！”

        “那爷爷问你，男怕爆什么？”

        “头！”

        “女怕爆”

        “腰！好啦爷爷，您都教了八百回了，烧个蛋而已，傻子都该学会了。”

        柏迟年翻着白眼，反正爷爷也看不见。

        “迟年啊，你把爷爷烧蛋这本事学精咯，走哪都能混口饭吃！”

        “爷爷，现在都是高科技时代啦！我听虎子哥说现在人们都能去外太空了！还能用手机看着对方讲话呢！可方便了。

        等我去了大城市，一定多读点书，赚大钱！”

        柏迟年想着那些画面，一不小心掉落一块鸡肉，柏庭深立马察觉，弯腰捡起鸡肉吹了吹上面的灰，放在自己碗里。

        随后手在口袋里摸索两下，掏出一块三角形的草莓蛋糕，蛋糕大小仅只有拳头一样，用半颗草莓点缀。

        “迟年，生日快乐！”

        从来没吃过蛋糕的柏迟年眼前一亮，当即放下手中碗筷，接过蛋糕欣赏起来。

        奶油的质地十分劣质，或许是时间久了，上面一层已经化开，草莓尖尖也已经软烂。

        “这是爷爷托村长从集市买的，跟着爷爷辛苦你了，快尝尝，告诉爷爷什么味道！”

        柏迟年打开蛋糕的塑料包装壳，用附赠的小勺挖了一块，送到爷爷嘴边，“爷爷先吃。”

        柏庭深也不推脱，小小的抿了口奶油，“好吃，迟年吃，爷爷牙口不好，吃不了甜的。”

        柏迟年两口解决掉蛋糕，又将托盘上的奶油舔舐干净，大快朵颐。

        爷孙两愉快地吃完这顿饭后，柏庭深和李伯几人上山采药去了，柏迟年则去找虎子一起采茶。

        ——

        “白痴！这边！”

        漫山遍野的茶园中，虎子高举手臂，招呼着柏迟年过去。

        白痴是柏迟年的外号，虽然听着傻，但柏迟年乐意虎子这样叫他，因为小时候虎子经常从家中偷些东西给他吃，没少挨家里揍。

        那疼到龇牙还要拍着胸口保证不会让他挨饿的样子，在当时的柏迟年心中种下了兄弟情义的种子。

        如今，虎子比柏迟年高上一头，大他一岁，身强体壮、老实憨厚，典型的虎懵子。

        虎子身后放着三筐茶叶，那些都是他一个上午的成果。

        “白痴，这些都是上好的茶叶，你拿两筐去换点钱。”

        虎子顿了顿，从裤兜中掏出一根红绳，绳子上面串着一颗棕色舍利子，“昨儿和村长赶集淘来的，没花多少钱，你拿着，生日快乐！”

        “虎子哥，这东西我收下了，两筐茶叶你拿回去。”

        虎子家还有年迈的奶奶和瘫痪的爷爷，比起柏迟年更需要金钱维系生活。

        傍晚。

        柏迟年用一下午时间采了两筐茶叶，换来了一百二十元，开开心心地蹦跶回家。

        刚到家中，就发现家门倒在一旁，看上去是被强行拆下来的，有很严重的损坏痕迹。

        他赶忙呼唤爷爷，却没得到回应。

        心急的柏迟年四处寻找，询问平日里和爷爷走得近的几位老人，他们说爷爷身体不舒服，下午三点不到就回家了，还是他们亲自送回来的。

        看着家中破旧的钟表，五点，也就是说爷爷失踪了两个小时！

        柏迟年近乎崩溃的时候，忽然听到爷爷的声音。

        他焦急地打开房门，声音还在远处，于是他一扇接一扇的门打开，一直跟着声音来到后山竹林。

        竹林深处，柏庭深双膝跪在那里，双目紧闭，定在原地。

        “爷爷！”

        柏迟年走上前去，拍了拍爷爷的肩膀，才发现已经晕了过去，于是连忙把爷爷背回家中。

        好在并无大碍，爷爷躺在床上，鼾声四起。

        守到八点左右，柏迟年困意来袭，便回到自己房间，进入梦乡。

        “迟年，醒醒。”

        “迟年，我来接你回家了。”

        “迟年”

        伴随着急促的女人呼声，朦胧中，一张面具狐狸脸突然出现，双眼邪魅似要勾走人心，吓得柏迟年一激灵，梦中惊醒。

        夜晚天气寒凉，柏迟年膀胱憋得慌张，打算直接去后门解决。

        开门瞬间，一张老脸怼他脸上，在没有光亮的房间，精明的双眼显得格森。

        “爷爷？你也尿急？”定下神看清楚那张脸后，柏迟年才缓过来，自顾地来到后门处，拉下裤子开始释放。

        水声哗然、寒意席卷，柏迟年身躯一怔，貌似想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爷爷还杵在原地，声音略微颤抖：“你不是爷爷！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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